第56章 56.不是借口

地球在轉動，組織在運作，這個世界、每個地方，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事情。

李莞爾還沉浸在跟公交車無緣的怨念中，所以對於譚景提到的「商學院出事」一時並沒有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譚景見她沒反應，便說的更明白一些：「聽說，商院開除了一個男生。」

李莞爾這下沒法再漫不經心了，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了。她偏過頭看溫酒，笑道：「怎麼，別的學院處分一個學生，都能傳到電氣學院的男神耳朵里？」

譚景就著不甚明亮的路燈仔細端詳她的表情，卻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偽裝的好？

「開除學生這種事，在學校里還真的算挺大的事。如果是別的什麼學院，我或許也不太可能會留心，因為你在商學院吧，所以聽見什麼消息，便會格外留意一下。」

他說得對，開除學生確實不是小事，李莞爾便一邊聽他說，一邊點頭，話聽到後面卻漸漸不對勁了，畫風逐漸……曖昧？

李莞爾心裡一激靈，不敢接話。

好在他沒有要等她回應或是怎麼，只是自顧自接著說他所知道的：「後來聽說那人是工管系的，與你還是同一級，就稍微打聽了一下，得知那個男生叫做江思齊。」

李莞爾低著頭，默不作聲。

譚景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那天我和你在食堂門口遇見的那個對你糾纏不休的男生，就叫江思齊。」

「……嗯，是他。」

譚景腳步微頓，問出他的猜測：「他被退學，與你有關嗎？」

「怎麼不走了？」李莞爾回頭看他，見他跟了上來，才淡淡開口道：「有關。」

商學院就坐落在N大西門旁，李莞爾抬頭遠遠看過去，已經能從影影綽綽的樹影中看到MBA大廈的形狀。

快到學校了。

手臂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李莞爾驚了一下，睜大眼睛看譚景。他此時背對著路燈，神色隱藏在陰影里。

他只是拉她站定，很快放開，並未再有什麼動作。

他嗓音低沉，還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抖，李莞爾聽見他問道：「江思齊，對你做了什麼？」

李莞爾愣住，很快笑出聲：「嚇我一跳，還以為了你突然怎麼了。」她繼續往前走：「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是對我做了什麼啊？與我有關，就一定是他欺負我了嗎？如果是他做了別的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我只是作證舉報了他呢？」

「或許，男生也有第六感？」他斟酌著說。

他開了句玩笑后，也不再繞什麼彎子，說道：「如果和你沒什麼關係，我也就不問了，到底是別的同學的隱私。但如果跟你有很大的關係，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跟我說一說？我挺不放心的，別讓我胡亂猜了，好嗎？」

李莞爾心情有點複雜。

譚景似乎認真了，對她認真，對她的事也認真。他的認真讓她覺得不知所措。

她想了想，說道：「沒什麼不能告訴你的，我知道你不會對我不利的。江思齊被退學，確實跟我有很大的關係。有天晚上我在商院樓下偏僻的地方被他攔住，他試圖冒犯我。不過幸而他沒得逞，他對我動手動腳的時候，被溫……老師撞見，溫老師救了我，然後報了警。後來，學院對他的處理結果是，退學。」

譚景震驚。縱然他已經料到江思齊的退學與李莞爾有關，而且極有可能是江思齊對李莞爾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但他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他有些著急：「那你沒事吧？」

李莞爾笑：「我這不是活蹦亂跳地在這裡嗎？沒出什麼事，他……未遂。」

「不過，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學院並沒有通報處理他的具體原因，所以知道實情的人不多，還希望學長能幫我保守秘密。」

他定定地看著她：「我知道。」

李莞爾抬頭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窩很深，眼睛很亮，那是一雙漂亮的眼睛。而那裡面，有堅定的，真誠的，熱烈的東西。

她覺得，有些話不能不說了。

她輕輕開口：「學長，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譚景被她問的一愣，他比剛才聽到江思齊的退學原因還震驚。

沒想到，那句在他心頭百轉千回的話，她就這麼輕而易舉問了出口。

有好多好多個瞬間，他都想告訴她，他喜歡她。和她一起被偷拍登上校園頭條，他發現自己竟然完全不生氣，反而有點欣喜的時候；在教室外面等她，她看見他的一瞬間怔愣住的時候；他陪她冒險，為她而傷了胳膊，她「啪嗒啪嗒」落淚的時候……還有剛才，她平淡地說出不久前受到欺負的時候，他簡直想將她擁到懷裡，在她耳邊告訴她，以後由他來保護她、陪伴她。

從前總想著來日方長，等她開竅，想著要在一個最好的時機告訴她，所以猶豫、忍耐和等待。現在她這麼問他，他突然覺得，那些有的沒的、七的八的，都不重要了。

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里：「你才發現啊？」

李莞爾現在有點明白劉寄凡為什麼要落荒而逃了。跑路真的要比直面容易得多，現在，她也有點想逃跑了。

但她不能。

為了溫酒，為了譚景，也為了她自己。

為了她的愛情，也為了這段她十分珍惜的友誼。

她斟酌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譚景先說話了：「你很吸引我，從一開始就是。」他清朗的嗓音飄在冬夜裡，再傳進她的耳朵里時，帶了絲蒼涼，還有一些不真實感。

他笑了笑：「應該也不算一見鍾情吧？畢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帶著口罩、帽子和圍巾，武裝得嚴嚴實實。不過就算不是，也差不多，我很早就喜歡你了，早到我自己都覺得驚訝，明明你乍一看沒什麼特別的，明明追我的女生確實不少，我怎麼就會莫名其妙被你吸引到？後來我想，這或許就是緣分，又或許可以被稱作命中注定。」

「莞爾，我確實喜歡你，比你想象的要更喜歡，可能，比我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所以，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女朋友？」

李莞爾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又靜了三秒，她才慢慢說道：「對不起，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譚景的心驀地一沉。

有喜歡的人？不，他打聽過的，李莞爾沒有談過戀愛，身邊除了糾纏她的江思齊，沒有別的什麼男生。

所以……

他想笑，卻有點笑不出來，於是半笑不笑地：「這是你拒絕我的借口……」最後一個「嗎」字還沒有說完，他的目光忽然掠過她的肩頭，停在馬路對面的商學院門口，那裡，站著一個穿著大衣、身形頎長的年輕男人。

他不知道出現了多久，就站在對面，定定地望向這邊，同譚景對視。

對面的那個氣質卓絕的男人，譚景見過。在偏僻的小巷裡見過，在醫院見過，他還坐過他的車。

就好像一線光從腦海里劃過。

他想起醫院裡遇見他時，他有意無意向他釋放出的壓力；想起李莞爾剛才說的，溫老師及時出現救了她，然後報警，後來江思齊就退學了……所以，李莞爾身邊確實沒有什麼男生，而她喜歡的人，是她的溫老師。

可他是她的老師啊。她或許因為年紀小，分不清是迷戀還是喜歡，可他也沒有理智嗎？

譚景的目光閃爍不定，亂七八糟的想法和情緒瞬間席捲而來。而李莞爾急於解釋，並未發現他的異樣。

她急忙道：「不是借口，不是的。我是有喜歡的人，在認識你之前就有。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去找賣二手車的小販那天，我還半開玩笑地說我失戀了什麼的，那並不是玩笑。我喜歡的人，之前一直都在拒絕我，前不久，我才剛剛明確他的心意。我，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