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這不是那人的作風
天子腳下,沒有秘密。
朝臣們這邊剛要重審這個案子,很快整個敬天府就都知道了。
「聽說朝廷要翻雙喜鎮河渠一案?」
「這個案子不是很清楚明了嗎?就算是要清算杜首輔,那也不必他經手的每一件事都否定吧。」
「當年被革去官職的,就有崔尚書的叔父,他們家因為這個事,沒少遭罵。如今機會來了,還不想法子將案子翻個底兒掉。說不定啊那些個貪官污吏,鳥槍換炮又都能做大官了。」
「可憐當年被那些貪官害死的河工,還有沒有天理啊——」
緊接著,河渠沿岸的人們就聽見大半夜從水深處傳來如泣如訴的哀唱聲。
有幾個人大著膽子跑去看,就發現一紅衣新娘一頭撞向了河渠。
但等第二天醒來,便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這些事越傳越烈,還有人模仿起了紅衣新娘當時幽怨唱腔。
各大戲班又開始唱起了《雙喜門》,新娘與河工亡靈未散,人們不願看著那些欺壓百姓好不容易被定罪的狗官逍遙法外、甚至還能再回來魚肉他們。
沒過兩天,崔行的寶貝兒子逛花樓被人套了麻袋,全身剝光丟在了巷子里,還揍得鼻青臉腫。袋子上面用血寫著「河神討債」四字,讓敬天府都蒙上了一層陰雲。
而朝堂上支持崔行重啟河渠一案的大臣家裡,最近也出了不少亂子。不是小妾跟家丁跑了,就是女兒遭人退婚。
這不是河神發怒,又怎麼可能會這麼巧?
吏部尚書崔行仍不死心,認為此事有人在故意做文章。此等裝神弄鬼之事,定不能縱容。
但其他臣子這次卻不與他站在一邊,一同討伐杜寒秋沒問題,但這是崔行的私事,他們可不願因為他招致河神報復和百姓憎恨。
何況崔家勢力已經夠大了,要是再讓其發展下去,對他們也沒什麼好處。
朝堂風向就是變得這麼快。
胡大人和田大人淡定看著那群人互相鬥心眼,將裝啞巴進行到底。
學士府內,杜晚楓扶起了一位樵夫打扮的男子,對著他含笑點頭。然後將幾封信交給了他,目送他離去。
登甲樓。
萬九洲、楊駿等人又一次齊聚在這裡,談論著市井和朝廷近日來發生的大小事。
挺難得的是,張明凈也在其中。
楊駿率先起了話頭,「欸你們說說,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河神討債一事,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一位白衣書生搖頭晃腦:「楊兄,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怎麼會相信這種東西的存在?」
「非也非也!如若河神當真不存在,那這些日子接連發生的事情該如何解釋?」
張明凈低頭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盞:「只怕是有人借鬼神之名,意圖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萬九洲附和,「我贊同張兄所說的,不過我倒不認為那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許只是在替天行道、行正義事。」
楊駿看張明凈和萬九洲都這麼說,也不再堅持自己的看法。
鬼神一事,確實有些荒誕。
「但我還是想不通,若這些事真的是有人在背後謀划,短短時日內究竟是怎麼做到這些的?」
張明凈聞言,腦內忽然浮現出一張臉來。
但隨即他又搖搖頭,那人雖然聰明巧思,卻不是心機深沉之人。
策劃這些事件的背後之人,不但看透人心,還出手狠辣,怎麼都不像是那人的作風。
「我聽說朝堂之上崔尚書還想重啟河渠一案,遭到了其他朝臣的反對,就連聖人都斥責他了。他這次的打算,只怕是要落空了。」
「杜首輔不在了,崔尚書行事是越發沒有顧忌,作風也張揚跋扈。一件再清楚不過的案子,他還想翻,能翻到哪裡去?還不是看著聖人最近在清算杜首輔生前的事,許多被貶黜的官員重新得到了啟用,以為抓到了機會。哪裡知道才剛開始呢,就遭到了這麼沉重一擊。」
「噓!安兄,這些話還是少說為妙。」萬九洲連忙阻止安琥。
安琥是承安九年的進士第六名,為人頗富膽識,也喜歡仗義執言。是那種一腔熱血,為了自己堅持的公義可以傾灑一切的人。
過去他是很少來登甲樓的,因為他更喜歡商談國家大事,而不是一幫人在這裡飲酒賦詩。
他不太喜歡杜晚楓這個人,認為他遊手好閒,仗著有點小才氣就各種風花雪月,不是讀書人應該有的作為。
但過去杜晚楓可是這種場合的大紅人,也是絕對的中心人物。
所以他不摻和,直到最近才到登甲樓來走走。
「萬兄,我可沒說錯什麼。如果真讓崔尚書得逞,讓那般貪官污吏堂而皇之的再次登堂入室,我安某人哪怕拼著這條命不要,也要向聖人上書!」
「好了好了,安兄,你怎麼越發義憤填膺起來了。」
「萬兄、張兄,楊兄,還有大家,我們可都是科舉出來的進士,是天下萬千學子的代表。遇到這等烏煙瘴氣之事,當然要站出來據理力爭。如果只是擔心自己前途,一心為了那個烏紗帽,那就不配為百姓之官!」
張明凈倒沒什麼表示,但其他人都有些害怕了。
這個安琥,說話還真是百無禁忌。以後可不敢跟他一塊出來了,否則他在那裡一通批判,他們也得跟著倒霉。
「說得好!」張明凈將茶盞一放,「安兄此言,深得吾心。」
萬九洲有些頭疼。
他就知道,張兄不但不會阻止,還會支持安琥的言論。
因為張明凈,也是個眼裡容不得骯髒事的人。
張府。
「不行!這件事我不允許你插手!」張慎來在聽說了兒子的想法后,斷然阻止了他。
「爹,你身為首輔,對崔尚書這種行為不批評阻攔,還變相默許縱容,這難道不違背你為官初衷?」
「你一個小小的翰林學士,知道什麼叫做為官之道?朝堂兇險,君心難測,此事又牽扯甚深,趟這個渾水於張家毫無益處。你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幫為父去查查河神討債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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