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公子景?也就平平無奇啊!
發源於天闕山脈的闕水,由西向東,從唐國承平府境內穿梭而過;分隔雞鳴國、唐國的浩浩幽水,分出一條支流,一路蜿蜒向北。
闕水、幽水支脈的交匯地,便是堯城所在。
兩河交匯形成的廣袤沖積平原,密布的水網,孕育出素有唐國糧倉之稱的承平府,成為唐國政治、軍事、經濟、交通中心。
承平二字,
蘊藏著唐國開國先祖最為樸素的願望。
略微諷刺的是,堯城因著建在河道附近,周圍沒有山脈阻隔,是個四戰之地,歷史上,曾有三次被東夷人攻破王都的尷尬記錄。
即便如此,
唐國也無法捨棄這塊膏腴之地。
為了阻隔東夷人縷縷進犯,唐國的做法是,毀去過去上百年辛苦建造的二十餘座橋樑,全部改為渡口,倒也破有成效。
唯一的麻煩,
或許就是,唐軍在承平府的調動同樣處處受限。
這一日,
唐景一行跋山涉水,終於是來到堯城正南門郊外。
唐國乃是微末小國,王都自沒有多雄渾壯闊,東西長5200米,南北長3500米,除宮門之外,東南各兩門,西北各設有一座城門。
王城位於堯城西北角,佔了王都四分之一的面積。
沿著王城中軸線,位於王城正南的西城區,自然也就成了達官貴人、王族公室、衙署等聚集地,乃是堯城最為繁華的地段。
除此之外的東城區、北城區,
民居、市場、作坊、武館、書院、軍營等各類建築,雜亂無章地糅雜在一起,亂鬨哄一片,既嘈雜又污穢,實在稱不上有多美好。
尤其幽水支脈由南向北,自東城區、北城區穿城而過,每到雨季,河水泛濫,河道兩側房屋便要遭受水災,簡直痛不欲生。
難怪唐人要感慨:「臨河居,居不易。」
正南門因著通往達官貴人居住的西城區,有明光旅將士日夜值守,也不見進進出出的小商小販,來來往往都是馬車,或是騎馬。
小商小販都走南二門進出。
遵照禮制,唐景身為封主,奉詔回都,並未騎馬,而是乘坐專門的車架。
沒錯,
那車架便是十年前,他離開王都時乘坐的。
十年過去,
車架早已老舊不堪,不顯當日豪奢,軸承咯吱作響,得虧撐了這一路。
唐景自然也不能著甲,嬑節特意替他選了一套湛藍長袍,內里穿著軟蝟甲,倒也風度翩翩,儀錶不凡,很是引得路人側目。
「呼!」
勇猛如仲熊,見到城門的那一刻,也是長舒了口氣,一路走來,他是提心弔膽,生怕半道遇到什麼「蒙面劫匪」。
精神一刻都沒敢放鬆。
望了一眼車架中的公子,衣袂飄飄,儀態翩翩,神情自若,身旁又有佳人作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弟子出來遊山玩水呢。
羨慕啊!!!
「公子,城門口似乎有人在迎接,好像是宗室。」仲熊眼尖。
「是嗎?」
唐景將頭探出窗外,遠遠看到一位身穿藏藍錦繡魚服的中年男子,面色微變,趕緊下了馬車,朝著中年男子走去。
傳說,
帝堯陶唐氏政權因水患而滅,唐國開國祖先為了警示後人,便將藍色選做唐國主色調,故而王室男子多穿藍色服飾。
演變至今,
藍色服飾已然成了唐國王室專屬,民間不可穿藍。
「見過五叔!」
對著中年男子,唐景恭敬行了一禮,他原本以為,以二叔的性格,最多也就安排一名宗伯府郎中接待,羞辱於他。
哪成想,
五叔唐毅竟親自出城迎接,當真受寵若驚。
宗伯府的職責很廣,或者說很模糊,掌管王室宗族、禮儀、祭祀、版籍爵祿等事務,有點像後世禮部、宗人府以及欽天監的集合體。
五叔唐毅,
正是宗伯府宗令,跟司徒、司馬、司空、司寇一道,並稱五官。
「不錯,當年的混小子,終於長大了。」眼見十年未歸的侄兒竟有如此風采,渭文君唐毅眼中也是難掩讚歎。
難怪能在庭山折騰出那麼大的動靜,搞得二哥都不淡定了。
這次要不要站出來,說實話,唐毅也是很費了一番思量的,可他到底還是來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搞得那麼僵呢?
「我是真沒想到,五叔你能來。」唐景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王室成員從小便在勾心鬥角中長大,論對朝局的嗅覺,只會比朝臣們更敏銳,五叔不可能不知道,眼下是個什麼局面。
就這,
五叔還能親自出面,實在難能可貴。
五叔身為宗令,在王室可不是什麼邊緣角色,明顯是受二叔器重的。
這麼做,
就更要冒風險了。
「臭小子,你難道不是我唐氏子弟?」渭文君性格豪爽,「結婚可是人生大事,再怎麼著,也該有家中長輩出面操持。」
「謝謝五叔。」
唐景還真有些心暖,瞬間拉近了跟王室的距離。
「咱們也別在這寒暄了,我帶你進城,好好參觀參觀。不過,你小子好像也不用介紹,這十年,王都是一點都沒變。」渭文君打趣道。
唐景也不確定,五叔是否話裡有話。
兩輛車架一前一後進了城,街上人來人往,隨處可見遊俠、士族,偶爾還能看到頂著一頭火焰頭髮的祝融族人,身高超過三米的夸父族人。
那些戴著兜帽,背著長弓的,一看就是后羿族人。
奴隸們見了王族車架,嚇得紛紛跪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士族子弟卻是輕鬆愜意,有的還對車架評頭論足。
商朝是一個極其分裂的朝代。
奴隸沒有人權,仿如商品,卑賤如泥土。又因著武道盛行,上層社會又非常的開放、包容,充分尊重士人的權利。
就像現在,
「那便是公子景吧?長得也平平無奇啊。」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真是可憐了風華絕代的鳳伽小姐,就要嫁到庭山那樣的窮鄉僻壤咯。」
「蒼天不公啊~~~」
對這些單身狗的吐槽,唐景自是熟視無睹。
嫉妒了不是?
嚴格來講,唐景在王都是沒有住處的,他從小在王宮長大,此番以外地封主返回王都,自不可能住回王宮。
王宮也早沒了他的位置。
而唐景身為唐國嫡公子,又是國君賜婚,面上當然不能太寒暄,重新修建府邸肯定是來不及了。
二叔唐密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將唐景安置到唐哀公潛邸,也就是唐哀公生前的世子府。
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將唐景送到潛邸之後,渭文君到底避嫌,沒有進去,臨走前笑著說道:「婚禮的事你不用操心,一切有我呢,保證辦得風風光光。我說,你小子可真有福氣,就鳳家那小姑娘,王都多少子弟追求啊,愣是被你捷足先登了。」
「有勞五叔費心了!」唐景莞爾一笑。
他還真不擔心,王都哪個子弟追求鳳珈,那不找死嗎?
正出神呢,一位黑袍老者笑著走來,自我介紹道:「公子,我是府中管家,您有什麼吩咐,儘管找我。」
「知道了。」
唐景只是淡淡點頭。
雖然時間匆忙,但潛邸里裡外外都被打掃了一遍,張燈結綵,屋檐下掛滿紅燈籠,窗戶、柱子上都貼滿喜字,到處透著一股子喜慶。
相應的,
府里的丫鬟、僕役、家丁,包括管家,都已到位。
唐景知道,打從他踏進潛邸的這一刻起,就將生活在無數雙眼皮底下,在二叔那,估計是一點秘密都沒有。
這哪是婚房,根本就是一座牢籠。
偏生唐景還不能翻臉,裝作不知,只是打發仲熊去勘察各處院落,布置哨崗,尤其要看緊每一名侍衛,嚴令侍衛,不準跟任何人接觸。
安頓下來之後,
唐景對嬑節道:「你派人去給鳳府送拜帖,就說,我明日要登門拜訪。」
還不知道,
太宰鳳羅閣對這門親事是個什麼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