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公子景,好人吶!
在唐國,
有兩位老人門生眾多。
一位是鳳羅閣,執宰唐國相權十數年,堅如磐石。
另一位便是杜憲,原先是公子景的老師,唐公密上位之後,辭官歸隱,著書立說,後來更是在堯城郊外的寒山,創立了寒山書院。
鳳羅閣的門生多為政治攀附,杜憲的門生才是實打實的學生。
杜憲在十紀時代以及禮制等領域的研究,都頗有成果,聲名甚至傳到臨近的雞鳴國、更始國、闕丘國、互市國等等。
被譽為唐國最有學問之人。
像杜老先生這等閑雲野鶴之人,竟來參加公子景的婚宴,轟動可想而知。
「嘖嘖,還是公子景有牌面啊!」
「杜老先生這一出場,便勝過萬千賓客。」
眾人正感慨呢,又看到街道盡頭走來一群人,皆素衣素袍,神情拘謹,彷彿跟周圍環境格格不入,手裡提著雞蛋、鮮魚、雞鴨、冬筍等土產。
「?????」
眾人一時懵逼,不知該作何反應。
「咦,那不是王五他娘嗎?」圍觀者中有人認出熟人。
「王五是誰?」
周圍人頓時圍了過來,八卦之魂瞬間就被點燃。
「跟我一個街坊的,原本是明光旅戰兵,十年前就戰死在幽谷。」
陸續的,
又有人認出相熟之人,大都是生活在東城區、北城區的平民或者底層士族,身份無一例外,都是當年明光旅陣亡將士的親屬。
當然,
有些其實還在庭山,只是被王庭登記為陣亡。
「公子景,莫不是將當年陣亡將士的親屬都請來喝喜酒了?」眾人漸漸回過味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吐槽了。
這事,
辦得漂亮!
貴族邀請一群平民赴宴,還是婚宴,在這唐國還是頭一遭,或許會惹來權貴的嘲笑,但圍觀百姓,卻都感覺心裡熱乎乎的。
「公子景,親民,不忘本,好啊!」有人感慨。
「確有先公風範!」
有人憶起,唐哀公可也是以仁慈治國。
…………
「世子,出事了。」家宰匆匆來報。
「怎麼,莫不是有人不聽招呼?」世子建面色頓時冷了下去。
王庭官吏都是明白人,
在世子府發出明確訊號之後,都該明白——這是一次站隊。
「是杜老先生。」
「那個老傢伙?」世子建更加不爽了。
當年,公父也曾出面,想聘請杜憲為他的老師,愣是被杜憲拒絕了,還說什麼,「世子誠心進學,可上寒山書院。」
他堂堂一個世子,怎麼可能上山讀書?
梁子也就結下了。
奈何杜憲頗有聲望,哪怕他貴為世子,也拿杜憲無可奈何。
「算了,去便去吧。就算去了一個杜憲,那潛邸不還是門可羅雀?」
「呃……」
家宰遲疑一下,道:「公子,潛邸宴席,已經座無虛席了。」
「你說什麼?!」世子建拍案而起,「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嗎?區區一個杜憲,能有這麼大的號召力?」
「不是,是公子景另外邀請的。屬下調查過,都是十年前幽谷之戰時,戰死疆場的明光旅將士親屬。」家宰說。
「啊???」
世子建也是一臉懵逼,隨即大笑,「我這位堂弟,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竟然叫一群平民湊數,當真丟了我宗室臉面。」
家宰默然。
…………
王宮。
正在批閱奏章的唐公密,聽到謁者告知發生在潛邸的奇聞,也是愣了半響,臨了說了一句:「胡鬧!」
也不知道說的是公子景,還是世子建。
對世子建給公子景下套,唐公密是知曉,也是默認的,他倒不像世子建那般小肚雞腸,並非是要看公子景出醜。
而是想看看,
布燮那個老傢伙會不會出門。
之前有王庭老臣拜會布燮,前幾日,公子景又被布燮主動邀請到府中做客,已然在唐公密心中種下一根刺。
不想,
布燮沒有出現,杜憲倒是出現了,還有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真是......
…………
不管外界如何議論,潛邸中的婚宴總算是熱鬧開席。
杜憲、布隆等貴客都在上席就坐,唐景親自作陪,其餘賓客則是在外間臨時搭的流水席就餐。
這個時代沒有桌子、椅子,外間流水席以一條條案台拼接成一排排的長龍,諸位賓客分列兩側。
講究一點的,身下還會鋪塊墊子。
不講究的,
直接就席地而坐。
《禮記》有云:「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所謂禮不下庶人的禮,指的並非禮貌,而是指照古法制定的各項禮儀規程,比如用膳,每位客人都要單獨準備一個案台,分開就餐。
放在權貴之家,這自然是沒問題的。
可普通老百姓哪有這些個講究,家裡吃飯,從來都是圍坐在一起,或是站著,或者蹲在院子里,或是端著飯盆滿村跑。
禮不下庶人,指的便是,這些繁文縟節普通人無需遵守。
士大夫遵守即可!
「刑不上大夫」也並非指士大夫犯罪卻不用遭受刑罰,而只是說,對待士大夫,不適合使用五刑之中帶有羞辱性質的刑罰。
比如墨(刺字)、劓(割鼻)、剕(斷足)、宮(陰刑)之類。
避免士大夫社會性死亡。
哪怕是盤坐在青石板地面,那些將士家屬也都拘謹得很,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能來這麼尊貴之地做客,生怕弄髒了地面。
正因為此,
唐景沒有為了表現親民,而跑去跟那些人敬酒,顯得太過做作、出格不說,也只會讓雙方都感到不自在。
對客人最大的尊重,就是要讓客人感到舒服。
宴席只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卻是賓主盡歡,唐景親自將杜憲送到門口,作了一揖,「今日多謝老師!」
倘若杜憲沒來,那今日的宴席可就一點牌面都沒了。
當然,
杜憲對唐景的親近,也就止於此了。
唐景曾多次去信,邀請老師杜憲到庭山為官,但都被拒絕,這次他以玉佩為信物相邀,打得乃是公父旗號。
最後一點香火之情,也就此了結了。
「不謝!」
杜憲掃了一眼從側門魚貫而出的將士家眷,神情嚴肅,「公子將這些人請來,合乎於情,卻於禮不合,不妥!」
「學生受教了!」
唐景自不會蠢到跟老師犟。
古人的階級觀念早已深入骨髓,豈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倘若不是事急從權,他也不會做出這般出格之事。
真要慰問,
對這些親眷而言,怕是派人送去一些米面糧油,要更實惠一些。
省得遭罪!
而且,今日此舉,在百姓中或許能贏得一些民心,但是在貴族圈子中,怕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遇到老古板,怕是要來一句:「羞與之為伍!」
孰得孰失,
也只能唐景自個兒掂量了。
布隆刻意留到了最後,向唐景告罪:「老爺子非說要來,讓我給勸下了。」
「世兄費心了,勞煩世兄給老將軍帶個話,就說,這頓酒,我下次再單獨給老將軍補上。」唐景笑著說。
布燮突破至皓月境,外人是不知道的。
唐景自然也不會蠢到,這麼輕易就自爆了布燮這張超級底牌。
讓二叔瞎捉摸去吧!
送走賓客,返回府中,僕役們正在收拾剩菜殘羹,唐景長舒了口氣,倒是一下清閑下來,他現在只要專心做好一件事——
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