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千年後的再見（4）

迷谷卻不知道，這樁婚事還未定下之前，鳳九已經從謝孤栦那裡聽說了。

三生石上沒有名字又如何？

只不過是訂婚罷了。

東華帝君不能有姻緣乃是天族的機秘，魔族自然無從知曉。先訂婚，穩住部分魔族，等到局勢穩定以後再作他圖。

天族一向重諾，帝君也點頭應允，魔族當然不會想到這其中還有這等的彎彎繞。是以當天族借著帝君做壽的由頭接那位姬蘅公主上天宮時，魔族也並未多想什麼，赤之魔族的魔君煦暘更是親自將妹妹送進了太晨宮。

說白了，那位魔族公主不過就是天族想辦法扣下的一名人質。想明白了這一點，鳳九倒還有些同情起她來。

至於東華帝君……

這三千年來，她游遍了四海八荒，到過無數凡世，經歷過朝代更替、戰亂天災，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以及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那些因愛而生痴，因痴而生怨，因怨而生恨，因恨而顛狂，或害人或害已，最終讓她悟了。

既然求不得不如放手，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她只要知道他過得好，她便知足，遠遠的望著他就別無所求，至於他是否訂婚，是否要娶別人，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是以為了避免生出什麼事端來，在上九重天之前，她特地去十里桃林請折顏改變了白華蓮頭髮的顏色。這種事當然她自己也能做，只是本領低微，怕被人看穿。

至於相貌，不太好改，只好在穿著上做些變動。

白華蓮也好紫色，這又是一個鳳九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地方，難道天生銀髮的人都好這個顏色？讓白華蓮脫下平常穿的紫衣，換上一身淡藍色的衣袍，繫上抹額，抹額上的那顆白寶石正好擋住額間的蓮印。

「我也去。」一向好八卦的折顏上神怎麼肯錯過這等的熱鬧，在施過法術后，捏著白華蓮的臉說。

「小叔爺爺，你為什麼總是要捏我的臉？」被捏臉的白華蓮叫道。

「你去做什麼？」白真上神問。

折顏沒理會白華蓮，一本正經的說：「如果東華想殺人，我好去救人。」

「那我也去。」同樣好八卦的白真上神在想了想后說，「我不能讓我們白家的崽子受欺負。」

初上九重天的白華蓮如同一個剛進城的鄉下孩子，雲做的階梯，玉做的圍欄，滾滾的雲浪上竟生出花草樹木，都讓白華蓮感到驚奇。他對什麼都覺得新鮮，什麼都覺得好玩，東看看西摸摸，左跑跑右跳跳。一會兒拉著鳳九問這兒，一會兒又拽著鳳九看那兒。

鳳九原本就是個好玩的，何況她年紀也不大。在白華蓮的帶動下，左右看看也無旁的人，竟也跟著一起追逐打鬧起來。

尾隨其後的白真上神看著寶貝侄女又回復到從前無憂無慮的樣子，欣慰的笑了。

同樣看著這一幕的折顏說：「不管怎麼說，上天對小九也算不薄，給了她這個孩子。」

白真聽出折顏的話中帶話，問：「老鳳凰，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折顏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跑著跑著，鳳九突然停住，緊追在她身後的白華蓮一下收不住，撞到了她的身上，然後從他娘親的背後探出頭看著那個立在不遠處的紫色身影。

這個人和他一樣，有著一頭銀色的長發，相似的臉上顯得雲淡風清，無悲無喜。在他的腰間，掛著一團火紅。

白華蓮躲在鳳九的身後看著他，他並不認為眼前的這個人是他的爹爹。他是靈胎，是沒有爹爹的，這一點他老早就已經知道了。他也驚訝於他怎麼和自己長得這麼像，雖然這件事他也老早就知道，可還是免不了要吃驚。

東華就這樣靜靜的看看著鳳九，鳳九則款款的行了一禮說：「青丘女君見過帝君。」

臉上的笑容如花朵一般綻放，禮貌而疏離，讓人無可挑剔。

白真和折顏互看了一眼，沒想到這剛上九重天就遇到了。

白華蓮突然從鳳九的身後跳了出來，沖東華一揖到地說：「我叫白華蓮，是九九的兒子。你便是東華帝君？」

東華愣了，看著鳳九緩緩的說：「你的……兒子？」

「是，我的兒子。」鳳九臉上的笑容依就嫣然。

白真開始有些佩服他侄女的膽色了，竟然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不過在他看來，這事也沒什麼好瞞的。他和折顏都很有興趣的等著看東華的反應。

突然之間狂風大作，捲起陣陣雲霧，吹得衣袂啪啪作響。東華的臉上看不出他現在是個什麼情緒，卻見他的手攥起又鬆開。他不在說什麼，轉身離開。那背影依舊挺拔，卻帶著無盡的落寞。

白真和折顏又對望了一眼，不禁都鬆了一口氣，如果東華此時不做什麼，那以後也不會在做什麼。

「看來我是白來了。」折顏打趣般說道。

白真笑著說：「不白來，不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