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甘作投筆吏
「臭小子,你找打!」明白過來的田晏順手操起一支掃掃,把田峻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追累了,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田晏靠在一根柱子上,使勁地喘了一會氣,才對田峻「柔聲」道:「小子,你過來,為父保證不打死你。」
田峻不敢靠得太近,遠遠地對田晏道:「父親,朝堂爭鬥,最忌腳踏兩隻船!非敵即友,非友即敵。你要是敵友不明,你就會被兩方勢力同時認為是累贅而放棄,甚至除掉以絕後患!之前的教訓,還不夠深刻么?」
田晏想了想,又問道:「那你昨晚為什麼兩邊都不去赴宴?這不也是敵友不明嗎?」
田峻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昨晚皇帝還沒有下旨,你也尚未官復原職,我自然是要先和一下稀泥的。現在你已經官復原職了,就該露出豺狼本性……呃,就該擺明立場了。」
「那要如何做?」田晏又問道。
「婉拒張讓,赴會陳府!跟隨世家,不強出頭!」田峻一字一頓地說出了「十六字方針」。
「還不夠!」成公英從花壇後轉出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再加上十六個字:離開洛陽,封疆一方,手握實權,暗中發展!」
田峻大笑道:「正和我意,知我者,成公英也!」
於是,「十六字方針」變成了「三十二字方針」——「婉拒張讓,赴會陳府;跟隨世家,不強出頭;離開洛陽,封疆一方;手握實權,暗中發展。」
田峻的十六個字指出了當前的「生存」方式,而成公英的十六個字,則點明了今後的「發展」方向。
「生存」+「發展」=生存發展。
於是,一個草創的田氏集團開始「健康地運作」起來了。
……
該送什麼禮呢?總不能光著手去的……
田晏從珠寶箱里拿了三對東珠,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一個,再猶豫了一下,又拿了出來,再想一下,又放回去兩個。
「實在捨不得啊,只是吃一頓食而已,要送去一百頓飯錢,太不合算了!」
田峻走過去,將滿滿一小盒二十個東珠從箱子里全拿了出來。
「臭小子,你這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田晏張口就罵道。
「父親,我這是拋磚引玉!」田峻寸步不讓。
「這是磚頭嗎?這是東珠!」田晏厲聲怒吼。
「投資!投資你懂嗎?」田峻道:「我今天把這一盒送出去,明天十盒百盒就回來了。」
「盡胡說!怎麼可能?」田晏斥道。
田峻看了看田晏碩大的腦殼,搖了搖頭道:「今天你復官了,我也當官了對不對?」
「對啊,可咱得做清官!」田晏義正嚴辭地說道。
田峻無語,只是仔細地打量著他父親那顆碩大的腦殼。
在田晏快要發飆的時候,田峻才說道:「我們明天擺宴,遍請朝中官員,慶祝父親官復原職!後天再擺宴,慶祝你兒子我得皇上授官,再後天再擺晏,呃……,那個成公英,再後天用什麼名義擺宴?」
成公英大笑道:「再後天讓公子的岳父擺宴吧,反正夏公就一個女兒,收的禮也全是公子的。」
田晏大喜道:「太好了,沒想到還可以這樣玩!哈哈哈哈……」
……
當天晚上,田峻帶上田晏,田晏帶上厚禮,一起來到了司空陳耽府上。
陳耽是漢末大儒,歷任三司(司馬、司空、司徒),是士族世家的代表。本來這種宴席,是沒有武將什麼事的,都是文人之間吟詩作賦、跳艷舞喝花酒的勾當。
但這次設宴,卻別有不同。田峻的戰功和朝堂之上的表現,讓老狐狸一樣的陳耽意識到,這田峻是一個能文能武的大才。對於這樣大才,要麼拉攏過來,要麼趁早滅之!
所以昨天散朝之後,陳耽立即與孟彧、劉陶等人會晤,設下酒宴想要逼田峻表態。
可以說,名為日常聚會,實則是試探田峻父子的立場,看是否能拉攏過來,成為士族的助力。
結果,昨晚派出請人的陳仕,被成公英給忽悠去了娼館。剛得知陳仕沒請到人時,陳耽也是很生氣:你不來就不來吧,幹嘛把人往娼館是忽悠?
可是,當陳耽知道張讓派出的人也被忽悠去了娼館時,陳耽晤著肚子嘎嘎嘎嘎笑了半天。
笑完之後,陳耽對孟彧和劉陶等人道:「田峻這小子鬼得很啊,擔心他父親的啟復會出變故,先躲起來了不肯表態啊。」
劉陶道:「那如何應對?」
陳耽道:「他既然這麼聰明,必不會成為閹黨一系。大家盡可放心好了。明天直接把貼子送過去,他明晚必來。」
眾人都將信將疑,至第二天下朝之後,便又早早地會聚到了陳耽府上。
看看天色將晚,眾人都有些心急,忽聽門房傳來叫聲:「田將軍及田侍郎大駕光臨!」
劉陶等人才鬆了口氣,在陳耽的帶領下,一起到中門迎接。
……
見面之後,眾人互相祝賀一番,陳耽也將朝中諸人一一向田峻介紹。
很是熱情體貼,讓初次參加這種宴會的田峻,頗有幾份賓至如歸的感覺。
在與會的賓客中,倒是出現了幾位「聞名」但從未見面的人物,其中有袁紹袁術這兩兄弟,有後來身居高位的楊彪、王允,還有號稱八俊中的的劉表、陳翔、岑晊等人。
酒至半酣,廳中便開始狂放起來,陳琳起舞做歌曰:
「凱風飄陰雲,白日揚素暉。
良友招我游,高會宴中闈。
玄鶴浮清泉,綺樹煥青蕤。」
一曲歌罷,眾人都大聲叫好,又有人慫恿蔡邕做詩,蔡邕也不客氣,一邊舞一邊唱道:
「練余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寧,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無由生,踔宇宙而遺俗兮,眇翩翩而獨征。」
歌聲一落,眾人都拍岸叫絕!
這時陳耽敲了敲桌子,對大家道:「聽說田侍郎不僅勇武過人,亦善詩詞,不知能否賦詩一首為樂?」
田峻嗟異地問道:「不知司空大人從何處得知我善詩文,恐是傳言有誤。」
陳耽道:「此蹇碩之言也,言田公子去面君前,曾吟唱一首五言詩,極是豪氣萬丈,動人心魄。」
田峻嗟異地看向陳耽。
陳耽解釋道:「蹇碩雖是宦官,卻非豎逆,與我等交情頗厚,故而知之。
田峻這才恍然道:「原來如此,晚輩當時心情激蕩,隨口胡謅而已。」
話音未落,便聽到賓客中有笑聲傳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粗陋武夫,又豈能生出能寫詩的兒子來?」
尼瑪!
田峻心中大怒,抬眼望去,卻是已喝得醉眼朦朧的陳琳!
田峻知道陳琳的話,也是這些在座的「飽學之士」平時心中所想,只不過,現在酒後吐真言罷了。
而且,他們也沒說錯,田晏對詩文一竅不通,原本的田峻也是一樣。一時酒後失言說出來,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當彼此開個玩笑。
但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那就是打臉了。
尼瑪,打俺爹的臉可以……呃,錯了,打俺的臉可以,可你不該打俺爹的臉!
田峻心中憤怒,順手拿起一壇酒高高舉起,就要砸過去……
……
「啊!」
廳中賓客齊聲驚呼。
再定睛看時,只見田峻尤自將酒罈舉在空中,臉色一陣變化,瞬間又變出一副笑臉來。
隨即,田峻揚聲對眾人道:「陳前輩這樣說話,晚輩就不能不接了。今天就請眾人做個見證,我便與陳前輩斗詩,誰輸了,誰就把這一壇酒喝下去!」
已經半醉的陳琳一聽斗詩,立時便來了興趣,將自己案前的酒往前推了堆道:「加一壇,再加一壇。」
竟然有人敢跟陳琳比做詩?
「善!甚善!」
不怕事多、想看好戲的賓客們都乘機齊聲叫好。
陳耽本想阻止田峻出醜,見事已至此,只好做罷。
田峻也不客氣,把酒往廳中央的桌子一放,又將陳琳的酒拿來放在一起,然後,大聲吟道:
「天兵下北荒,胡馬欲南飲。
橫戈從百戰,直為銜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隴頭寢。
何當破月氏,然後方高枕。
駿馬似風飆,鳴鞭出渭橋。
彎弓辭漢月,插羽破天驕。
陣解星芒盡,營空海霧消。
功成畫麟閣,獨有霍嫖姚。」
眾人聽罷,皆暗暗稱奇,隨即又大聲叫好。
陳琳一楞,也大聲叫好,隨即道:「有關征戰北疆之賦,本官也做得一首。」
說罷,也高聲吟道:
「飲馬長城窟,水寒傷馬骨。
往謂長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
官作自有程,舉築諧汝聲!
男兒寧當格鬥死,
何能怫鬱築長城。」
此詩一出,廳中賓客盡皆拍案叫絕,大叫:「好詩好詩,一句「男兒寧當格鬥死,何能怫鬱築長城」蕩氣迴腸,極盡豪邁!」
田峻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陳琳如此厲害!
不管了,只好接著抄襲:
「」燕台一望客心驚,
笳鼓喧喧漢將營。
萬里寒光生積雪,
三邊曙色動危旌。
沙場烽火連胡月,
海畔雲山擁薊城。
少兒甘為投筆吏,
論功還欲請長纓。」
話聲未落,大廳中歡聲雷動,賓客們都亢奮不已,使勁拍打著桌子,大聲叫嚷。
更有一些喝得半醉了的二楞子,將酒杯憤然砸在地上,口口聲聲待天亮之後,便要去學那班定遠,投筆從戎,征戰疆場,搏他個封妻蔭子,名留青史!即便是戰死沙場,也要像那馬伏波一樣,馬革裹屍,千古揚名!
陳琳站了片刻,痛快地大笑道:「田侍郎大才,本官輸得痛快。」
說罷,就搖搖晃晃地向中間放酒罈的桌邊走去。
田峻見狀,忙笑著答道:「豈敢豈敢,折殺晚輩也,這兩壇酒還是該我喝。」
說罷,將一壇酒抱在手中,又將另一壇拋給田晏,一仰脖子便灌了起來。
田晏其實也不傻,知道田峻這是給陳琳台階,便也豪氣干雲地舉起酒罈,一陣牛飲,頃刻間便將一壇酒喝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