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上檀石槐
漢軍在離和連的營地五十里的山谷間休息了兩個時辰。
黃昏時分,朔風乍起,鉛雲密布,竟是下起了小雪。
田峻這才想起,現在已經是農曆九月底,在塞外這苦寒之地,已經到了下雪的季節了。
好在從槐縱的營地中掠來的物資中,有不少布匹。田峻讓將士們每人割一塊布做成披風,裹在身上擋著風雪。然後下令軍隊起程。
風不大,雪尚小,人銜木,馬束口。
一路隱蔽慢行,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
五十里路,用了三個時辰才走到。
離和連營地十里時,田峻親自帶領200精銳親兵為前鋒,打著火前行。
其它人,則交給蘇勇帶領,與前鋒相距二里左右,依舊摸黑隱蔽前行。
200人的隊伍並不多,鮮卑人看到只有200人打著火把過來,並沒有產生警惕,反而以為是二王子和連派來的傳訊兵。
到了營寨的柵門處,田峻尚未開口,箭樓上的哨兵已經先開口了:「你們是二王子派來的傳訊兵嗎?前方戰事如何?」
「呃……」
這下好了,田峻準備了很久的台詞都浪費了。
田峻用鮮卑人的胡話直接回答道:「前方戰事順利,因為天氣突然變冷,眼見要下大雪,二王子讓我們前來報信,順便再押送一批禦寒物資過去。快打開柵門,讓兄弟們進去暖和一下!」
營寨內的守衛本就沒有疑心,見對方是二王子派來辦事的,更是不敢怠慢。趕緊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把沉重的柵門打開,放田峻一伙人進寨。
然而,柵門剛剛打開,田峻所帶的兩百漢軍,就都舉起了手中的軍弩!
在一片「嗖嗖」的聲響中,柵門及箭樓上的守軍幾乎死傷殆盡。
一輪箭雨過後,田峻從戰馬的得勝鉤中取下虎頭戟,大吼一聲,帶人殺進了營地……
吊在前鋒後面二里左右的蘇勇,見田峻奪了寨門,立即一聲令下,帶著騎兵疾沖而來。
二里的距離對騎兵來說,不到半刻時間便已衝進了營地。
三千如狼似虎的漢軍,在胡人營地四處縱火,見人就殺,把整個胡人營地攪得亂成了一團粥。
此時正值四更,營里的胡人,除了巡哨的人員外,其它所有的人都睡得正香。
混亂乍起時,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衣衫不整地四處逃竄,連衣甲、馬匹都來不及整備,便被如狼似虎的漢軍殺得人頭滾滾,斷肢橫飛,血流成河!
戰鬥不到一個時辰便結束了,敵軍被殺或自相殘殺、踐踏而死者達兩千多人,俘虜兩千多人,趁亂逃走的估計也有二千多人。
田峻暗叫慶幸,和連營地的留守兵力竟有六七千人之多,這要是強行攻打,自己這三千漢軍,恐怕會全部折在這裡。
不過,這次在成公英的妙計相助之下,田峻又賭贏了。
風險大,收益也大。
賭贏了這一把,田峻也獲得了豐厚的回報。
首先是三千多漢軍戰俘,這些都是被打散了之後,又被鮮卑人從草原上抓捕回來的,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田晏的本部人馬,對田峻這位「少將軍」是非常熟悉的,這使得田峻對軍隊的管理方便了不少。
解救出的這些俘虜中,沒有都伯和軍侯以上的軍官,但什長和伙長還是不少的。田峻火速提拔了幾名做戰勇猛的軍士擔任都伯和軍侯,又將蘇勇、晏昭、鞠忠三人臨時提拔為校尉,各領一千五百人,而夏雪,則帶領最精銳的一千五百人做為田峻的親軍。
繳獲的戰馬足有八千多匹,牛羊等等都來不及統計,糧草物資比槐縱的營地更多。
成公英對田峻道:「此地不宜久留!和連的大軍隨時有可能趕到這裡,槐縱也有可能帶兵追殺過來,必須儘快撤離。」
田峻點了點頭,下令將鮮卑俘虜全部殺死,牛羊也全部殺死,帶不走的物資全部燒掉。然後,帶著六千漢軍匆匆離營而去,又消失在了茫茫荒原之中。
……
雪越下越大,雪中行軍異常艱辛。
氣溫陡降,寒氣襲人。
若不是襲破了和連及槐縱的營地,奪得了大量禦寒之物,漢軍即便不是戰死,也會被凍死。
田峻由此也更加理解了在原本歷史上,為何這一戰打得那麼慘烈,以致於最後夏育、田晏和臧旻都只帶著幾十人逃回漢境。
漢軍是八月底出塞,打到九月底,糧草全無,又天降大雪,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沒有鮮卑人來攔截,人馬也會凍死大半。
「峻哥,你說,父親和田叔叔他們現在到了哪裡?」夏雪的語氣中充滿了擔憂和悲傷。
通常,女孩子是比較喜歡下雪的,而且夏雪的名字諧音就是「下雪」。因此,一直以來,夏雪都特別喜歡下雪,也特別喜歡自己的這個名字。
可是此時,夏雪卻寧願別人叫自己「夏一跳」,也不願別人提起夏雪這個名字。
因為,天降大雪,她的父親和田叔父,更加是凶多吉少了!
此地離漢境兩千多里,田晏他們才離開這裡五天。如果糧草豐足,路上又沒有敵軍攔截的話,也只能走到一千多里路。何況是糧草斷絕,馬匹不足,又沿途有重兵攔截?
也就是說,田晏他們至少還要走一千多里路,才能回到漢境,而這一場大雪,可能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
「雪兒放心吧。」
田峻輕聲安慰道:「漢軍雖然大敗,夏伯父和我父親卻能安然回到漢境。」
「但願如此吧……」夏雪泫然欲泣地說道:「峻哥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這事有多兇險。」
「傻丫頭,放心吧,閻王爺今年不收處男處女,也不收我父親和夏伯父還種老男人。」田峻開玩笑道。
「你!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開玩笑。你不擔心他們嗎?」夏雪沒有被逗笑,反而有些惱怒了。
「擔心,我當然擔心,可是有用嗎?如果擔憂和傷心就能救得了他們,那我現在一定大哭一場。」田峻大聲說道,「我們現在需要樂現和自信,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變得更堅強更冷靜,才能在這深坑裡再蹦躂蹦躂……呃,才能在這強敵環伺的草原深處掙扎求存,為弟兄們謀得一線生機!」
說著,田峻突然勒著了戰馬,大聲道:「全軍改道向西!」
「向西?」
蘇勇等人有些困惑地問道。
「沒錯,是向西!」田峻解釋道:「我們離開和連的營地之後,一路向南,給了和連一種我們急著回家的錯覺,因此,我判斷,和連必定會向南追來。
我們向南已經走了五十多里,現在調頭向西,便可甩掉和連的追兵!」
蘇勇等人聞言不再遲疑,立即帶領漢軍向西而去。
向西行了二十多里之後,田峻又勒著戰馬,下令道:「全軍掉頭向北!」
「向北?」蘇勇等人又都不談定了。
田峻笑了笑,解釋道:「兵法云:兵行詭道也。現在急著回家那就是找死。和連、步度根、槐縱這三支人馬加起來是我們的十倍。想活命,就得先把他們給繞暈了再說。」
眾將士聞言,都道:「少將軍英明!」
其實,田峻心裡想的,並不像嘴上說的這麼簡單。
田峻的真實想法是要立功!
如果此時要回漢境,憑著這六千多漢軍,近一萬五千匹戰馬以及掠來的充足的糧草物資,還是有很大機會回到漢境的。
但是,如果那樣的話,也就並沒有什麼功勛可言了。
田峻知道父親田晏會因此戰獲罪。
若是沒有功勛,又怎麼可以為父親贖罪呢?
立下功勛,為田晏和夏育贖罪,然後藉助田晏和夏育的勢力謀求發展,這才是田峻心裡的真實所想。
……
朔風呼嘯,氣溫陡降,雪越下越大。
紛飛的大雪,很好地掩藏了行軍的痕迹,使得接到消息后匆匆趕到營地的和連,根本無法知道田峻這支漢軍的真實去向。
在收攏了一些逃散的潰兵之後,和連才知道田峻往南去了。
於是和連帶著數萬大軍一路南下猛追,越走越遠……
……
田峻帶著軍隊又向北走了六十多里,於第二天晚上來到一個山谷中紮營休整。
成功地擺脫了和連的追兵,糧草豐足,又有劫來的帳篷和冬衣可以避風保暖,將士們的精神狀態和士氣都很不錯。
廣褒的荒原人煙稀少,又有大雪阻滯交通,或者……或者可以在這山谷中貓完冬再走?
「你們說,槐縱現在在幹什麼?」
田峻與手下將領們圍在火堆邊,烤著從和連營中掠來的羊腿,若有所思地說道。
成公英想了一下道:「從之前斥候傳來的消息中。我們只知道和連正在南下,卻並沒有槐縱的消息。所以按我的猜想,槐縱很可能又貓回原來的營地過冬了。」
田峻點了點頭道:「這種可能性很大,根據之前的斥候反饋的情說,槐縱被和連擊敗,人馬損失過半,又加上物資匱乏,以及其本性也比較懦弱,恐怕是真的會選擇在老營中貓冬不出。」
成公英明白田峻的心思,便順著田峻的意思說道:「我們周圍的鮮卑兵力太多,必然會影響我們回家的計劃,如果能打掉一部,我們活命的機會就多一份。」
蘇勇等人聞言,也都覺得有道理。
田峻在心裡為成公英點了一贊,然後說道:「軍師說得很有道理,幹掉敵人,才能保全自己。不過,我們也不能貿然出兵,先讓斥候去打探一下吧。」
郭順主動請纓道:「末將願意親率斥候前去打探情況。」
田峻道:「郭將軍勇而多智,能親自前去哨探,確實是再好不過了。只是,此去風險較大,郭將軍乃我之臂膀,不宜輕涉險地。」
郭順心中感動,對田峻道:「事關重大,還是末將親自去一趟吧,少將軍放心,末將必不會有事。」
田峻見狀,只好仔細叮囑一番,讓郭順親自前去哨探。
……
一晃兩天過去,到第三天早上,郭順身受重傷,一人一馬逃回了山谷,見到田峻之後,只說了「檀石槐」三個字,便昏了過去。
「檀石槐?檀石槐怎麼了?」
田峻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
蘇勇蹲下身子,用指甲使勁叩著郭順的人中穴,郭順才悠悠醒來。
郭順醒來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少將軍,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