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行，看在五萬塊錢的份上，我就告訴你。」

葉定文笑眯眯的坐下來，伸手道：「給我拿個鎮紙，要毛面的。」

「這就使喚上了？」

許晴柔翻了個白眼，對夥計招招手，很快取來一個玉面鑲鐵的鎮紙。

葉定文接過，放到一邊，翹起二郎腿道：「茶。」

許晴柔愣了下，磨牙道：「你差不多夠了啊！」

說歸說，她還是忍著惱火給葉定文倒了杯茶。

葉定文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架子擺夠了，才攤開畫軸道：「你先說說，你對這幅畫的看法。」

許晴柔立刻道：「此畫筆墨秀潤，山頂多作礬頭，林麓間多卵石，並掩映以疏筠蔓草，是典型的五代風格，有些像是巨然一派，又有點董源的味道。單論畫技，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了，只可惜作畫之人是在是名不見經傳，周成......我甚至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葉定文頷首一笑：「周成啊，他是明初時候的童生，府試會元，放在現在也算是個高考狀元了，不過在那個時候，確實不怎麼出名。」

許晴柔聽得有些詫異：「既然不出名，你怎麼知道？」

葉定文道：「看了幾本雜書，剛好記得這人。」

許晴柔有些不信，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反駁道：「即便是高考狀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別說只是個會元，即便是秀才、狀元的字畫，萬珍樓這些年也賣出不少，但作者本身如果不是名人，也值不了十五萬啊！」

葉定文笑了下：「周成的畫當然值不了十五萬，可如果這畫不是他畫的呢？」

許晴柔愣了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葉定文笑眯眯的：「我給你個提示吧，周成這人是江浙行省常熟縣人。你好好想想，這地方有什麼出名的古代畫家？」

許晴柔思忖片刻，驚呼一聲：「你不會想告訴我，這副畫是黃公望所作吧？」

到底是家學淵源，許晴柔很快便聯想到了真正的答案。

葉定文打了個響指：「恭喜你，答對了。」

許晴柔卻是不信：「你開什麼玩笑，這幅畫雖然有兩分五代風格，可無論是行墨、還是著筆，都和黃公望的畫風出入很大......特別是這左右兩側的遠景，雖然山水寫意，筆力雄厚，卻少了一分『草木華滋』之氣，和黃公望筆簡而神完的風格，明顯有差異。」

葉定文颯然一笑：「不愧是許老闆，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許晴柔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看來你早就看出來了？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說這畫是黃公望的？」

「許老闆，你誤會了我的意思。」

葉定文生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沒說這幅畫全是真的，明白嗎？」

許晴柔當時就呆了下：「你說什麼？」

「我說，這是一幅畫中畫。」

葉定文淡淡道：「不是那種夾層畫，而是以假套真，以真掩假的畫中畫。」

他伸手抓起許晴柔的手，將鎮紙拿過來放到畫上：「你從這朝後移動，注意感受，是不是有毛糙的地方？」

許晴柔稍顯羞怯，但很快就顧不上了。

隨著葉定文抓住她的手緩緩移動，許晴柔明顯感覺到鎮紙下方傳來刮擦的細微聲音，並且在中段的位置，陡然變化了下。

她輕咦一聲，面露錯愕：「這是怎麼回事？」

要知道傳統製紙工藝，是不存在拼接的，紙張或許會被裁剪，卻不可能無端出現拼接的縫隙感。

葉定文解釋了這個疑問：「因為這幅畫，從這個位置開始，左右兩邊都是周成狗尾續貂所作，唯獨中間這塊，才是黃公望的原作！」

許晴柔驚訝萬分，半信半疑，連忙拿出放大鏡湊過去仔細看了眼。

果不其然，放大鏡下出現了細微的拼接點，不過都被墨汁所掩蓋，如果不是葉定文提醒，很容易就忽略了。

這也是她為何一開始沒有發現的緣故。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許晴柔忍不住呢喃出聲。

葉定文咧嘴一笑：「黃公望真作，十五萬不貴吧。」

「豈止是不貴，簡直是賺大了！」

許晴柔面露感嘆，繼而忍不住看向葉定文：「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你以前可沒有這麼高的眼力啊！」

葉定文咳嗽一聲：「賠進去幾千萬，總得有點經驗不是？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去尋個買家把這畫出了。」

「還找什麼買家啊，我要了！」

許晴柔攔住他：「雖然是黃公望真跡，但你這幅畫尺寸太小，賣不出高價，我給你個市場價，三十萬，怎麼樣？」

葉定文自己估價也就是三十萬出頭，但那是理想價格，算起來三十萬也算不錯了。

他考慮片刻，很快答應：「行。」

雙方都是爽快人，交易很快完成。

看著支付寶里多出來的三十萬，葉定文多少有些感慨。

三年了，這是他第一天撿漏賺錢，三十萬已經有了，一百萬還會遠嗎？

他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母親，於是對許晴柔提出告辭。

然而讓葉定文沒有料到是，許晴柔居然再次攔住了他：「葉定文，你願不願意在這我當個鑒定師？我看你眼力挺不錯的，正適合干這行。」

沒等葉定文開口，許晴柔又道：「我給你最高工資，一個月兩萬，收貨和鑒定都有提成，加起來每個月至少五六萬收入！除此以外，你那一百萬外債，我也可以先替你墊上！」

葉定文稍顯詫異：「許老闆，你這麼相信我？你要知道，我在圈子裡名聲不怎麼好......」

許晴柔擺擺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就說願不願意吧！」

「......行。」

葉定文有些感動，許晴柔的條件不可謂不豐厚，這是對他的肯定，也是對他的信任。

他拱手道謝：「既然如此，以後就請許老闆多多照顧了。」

「哈哈，沒看出來你這人還挺會拽文。」

許晴柔笑眯眯的：「我大你幾歲，以後你就叫我許姐吧。哦，對了，咱們萬珍樓有個規矩，新入行得拜見祖師爺，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