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夜色的掩護下,不語的身影掠過華麗的亭台樓閣,穿過東宮,來到燕陽原先想要進去的宮殿里。
站在布滿灰塵的大殿中央,這裡是一片狼藉,蜘蛛網無處不在,還有幾隻碩大的老鼠看到不語后就竄了出去。
借著微弱的月光,不語悄悄踏進內殿,每走一步就可以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當她檢查了無數的可疑之處后,目光定格在角落上的梳妝台上。
燕陽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拿著鑰匙在這裡肯定是為了拿東西,而這件東西是舟信無論如何也想要的,所以只能是羊皮紙。像羊皮紙這麼小的東西一定是放在暗格里,可她找了許久也未找到,只有這個梳妝台內部未找過了。
不語想著,不顧上面的灰塵,四處摸索著,摸到最底下時就用勁兒一抽,一個精鐵做的盒子掉了出來,上面還落了鎖。
「呵,聰明啊,藏這兒了。」不語興奮得摸著精鐵盒子,將它放在月光下,好看得更清楚些。
上面沒有繁複的花紋,要說有什麼優點的話就是堅固,沒鑰匙你絕對打不開。
想到這裡,不語摸出那把撿到的古銅色鑰匙,剛好和盒子的鑰匙孔吻合,輕輕將鑰匙一轉,「咔噠」一聲,盒子開了。
「最後一張羊皮紙……」不語拿出盒子里的東西。
她得到所有羊皮紙了,也就是長生,心裡的滋味兒卻並不好受。為了這三張羊皮紙不知道有多少人牽涉進去,她得到了長生,也背負了罪孽……
天下第一。
少宇帶著杏兒回到了酒樓,不語說如果沒人就直接去樓上敲棠狸的門,不用給她面子,拖起來使喚就是了。
於是,現在棠狸大半夜被抓來當了苦力,轉了幾條街找來個大夫,而且出診費貴得要死。
「怎麼搞的,好好的姑娘被打成這樣才回來。」棠狸看著大夫在忙活開藥,自己跑去瞅了一眼杏兒,著實有點小驚訝,想著她要是醒了的話要不要給她面鏡子瞧瞧,不然太對不起她那副尊容了。
「……」少宇一直站在門口不說話,看著面前的街道焦慮不安,他已經把杏兒帶回來了,不語卻還沒回來,她是不是騙了自己,她其實沒她本人說得那樣堅強,她是要失約了嗎?
「嘿,我跟你說話呢。」棠狸的二世祖脾氣還是沒改,看到有人不鳥他就直接拍了上去,語氣甚是惱怒。
少宇還是沒反應,還一屁股坐地上了,目光粘著街道就不放。
「臭小子聾了是吧!」說著,棠狸伸手就要教訓少宇,但耳朵一痛就叫喚了起來:「哎喲,哎喲,誰敢揪我耳朵。」
「欺負我家熊孩子是活膩歪了吧。」不語提拉著棠狸的耳朵怒吼。
她從來都不走天下第一門前的正道,一直都在屋頂上竄來竄去,有一陣子還被人說是採花賊,所以少宇在門前怎麼看也是看不到她回來的。
「不語……」少宇聽到久違的聲音撲上去抱住不語,委屈的模樣像只受傷的小獸。
「臭小子你……哎喲,痛。」棠狸剛要出聲又被不語掐來哭爹喊娘了。
「幹嘛啊,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哭啊,你不是男子漢嗎?喂……真的,別哭。」不語鬆開掐著棠狸的手,慌忙擦著少宇簌簌落下的眼淚,她最拿熊孩子沒辦法了,怎麼突然就哭了,她做錯什麼了?
「下次……不要讓我一個人走。」少宇將頭埋在不語肩上,悶悶地說著。
不語愣了會兒,他原來是擔心這個,可是她終究會離開他的啊。
想著,不語不輕不重地推開少宇,佯裝嫌棄道:「鼻涕眼淚都蹭我身上了,快走開啦!」說著還把手放在棠狸衣服上來回擦了擦,惹來棠狸更氣憤的怒火,嚷嚷著回去換衣服了。
現在只剩他們兩人了,少宇紅著眼眶,可憐兮兮的,道:「不語,你會一直陪著我么?」
剛要回去的不語停下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大好吧,況且她已經想好後半輩子要怎麼過了。
「不會。」
不語決然地離開他,直到關上房門,她才承受不住地坐在地上,她已經做好決定了,不能輕易改變。
翌日。
朝廷頒發了皇旨,太子燕陽因圖謀不軌奪取太子封號,貶為庶民,永身不得入宮。
這些事兒不關棠狸的事兒,他坐在櫃檯前指揮夥計干這個干那個的,忙得不亦樂乎。
這時,門外來了一人,一身灼眼的紅色像是染了血,臉上戴著白銀面具又看不清他原本的面貌。露出一半的臉白皙無比,唇角微微勾起,笑得邪肆。
棠狸臉上堆了笑,看著架勢肯定有錢,使了個眼色讓夥計去招呼,自己卻舒服地窩在櫃檯後面喝茶。
夥計一看就明白老闆意思了,熱情地迎上去,道:「客官吃些什麼?本店的鴛鴦筒、芝麻鳳凰卷、月中丹桂……」
夥計報出一溜的菜名兒,他還是不為所動,徑直來到櫃檯前,修長的玉指瞧了瞧檯面,冷聲道:「找人。」
棠狸差點就摔了手上的茶杯,心裡就不明白了,三天兩頭怎麼老有人來找人?這裡是酒樓啊!酒樓啊!想著,他沒好氣道:「客官找誰?這裡是酒樓。」
「不語。」倚在櫃檯上的人輕輕開口,看到棠狸一瞬間出現的驚愕表情就知道自己沒來錯地方,不想和棠狸多話,獨自上了樓。
棠狸攔住他的去路,暗暗抹了把汗,賠笑道:「客官等等!我們這裡沒不語啊。」萬一這人是不語惹來的麻煩,讓他上樓就不好了,還是打發走比較靠譜。
「那,樓上那人是誰?」說著,他緩緩抬起一隻手,直直指向了樓上的穿著藍衣的一人。
不語睜著惺忪的眼睛,打個哈欠,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好像有人在看著自己。於是她轉頭望向樓下,看到那位指著她的人,僅存的睡意全無,這人是舟信啊,他來這麼早?等等,現在好像已經是午時了。
「語兒。」等不語反應過來,舟信已經來到她的面前,雙手環上了她的腰,像情人一樣溫柔地在她耳邊低語。
不語感受到耳邊吹來的熱氣,雞皮疙瘩掉一地,用勁掙扎開來,道:「別沖我發情,自重你懂吧?」
舟信無奈地嘆口氣,換作以前他是不會讓不語掙脫的,誰讓現在不一樣了呢。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她了,在他選擇羊皮紙的那刻,一切都晚了。不過他現在只求能好好看著她,這種情緒很奇妙,是他在遇到不語前從來未覺察到的。
不語看到舟信在出神,主動忽略他墨瞳里哀傷的神色,一句話就把他的思緒從遠方拉回來,道:「第一個條件,不準動天下無雙和天下第一,還有裡面的所有人。」說著,她抽出袖裡的一張羊皮紙遞給舟信。
看著面前尋了好幾年的羊皮紙就近在咫尺,舟信突然猶豫了,他每接一張羊皮紙,就代表他離不語越遠。
「它就在你眼前了,幹嘛不接?燕帝活不長了,你不是需要嗎。」
不語的話讓舟信瞬間清醒過來,他的目的,是羊皮紙,是長生。
「我接。」
舟信拿過面前的羊皮紙,只是輕飄飄的一張紙,此時卻有千斤般沉重。
「明天來接第二張吧。」
不語看他接了,釋然一笑,這罪孽他想要就拿去吧,自己不稀罕。只是看到他離開的背影會心痛而已,就像現在,是自己讓他走的,所以不管痛成什麼樣兒都不能吭一聲。
「嗯。」明天還能看到你,就好。
舟信離開了天下第一,他又何嘗不是自作孽呢,等到明白卻為時已晚。
「不語,你怎麼了?」
棠狸看她怔怔地在出神,推了推,沒動,又推了推。
「推什麼!我又不是不倒翁。」不語生氣說完,扭頭走了。
「我招誰惹誰了?」無辜的棠狸仰天長嘆。
不語走到了少宇屋門口,在門外大聲道:「熊孩子,出來,我需要一名苦工。」
門開了,少宇頂著碩大的黑眼圈站在不語面前,精神很不好。
「你昨晚一宿都沒睡?」不語撫了撫少宇的眼眶。頓時愧疚無比,她昨晚抽什麼瘋非要說那些話啊,眼睛都不漂亮了。
「沒事兒,我沒睡好,你要什麼苦工?」少宇揉揉眼睛,他真的是一宿沒睡,但不想讓她擔心。
「你確定你沒事兒?你還是別去了。」不語說著就推他回房間,想讓他再睡會兒,萬一倒路上了受罪的是自己。
少宇眼裡露出驚恐,一把抓緊不語,不停道:「我要去,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好,走吧。」不語嚇了一跳,這孩子怎麼了?自己真刺激到他了?
無奈之下,不語牽著少宇出去了,告訴他要去的地方是竹林,並且約定好不論出什麼事兒都要聽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