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秘境之中,風和日麗,湖中泛起細碎的金色漣漪。
有道美麗的身影慢慢自水中浮起,少年黃衫靈秀,那綉著細緻水紋的衣袖輕輕拂過水麵,卻絲毫沒有沾濕。
他看上去好像又長大了些。
原先少年略顯單薄的身體顯得愈發勻稱,猶如水中精靈般體態輕盈,修長靈巧,流暢的線條中隱含著巨大的爆發力。
少年不太在意地甩了甩袖子,自水中慢慢走到柔軟的草地上,而後意態悠閑地躺倒在草地上望著天,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卻在不經意地流露出幾分洒脫風流的意味。
這幾日他身體恢復得差不多,所以開始探索這片秘境了。既為真龍秘境,即便沒有真龍,也總該有些痕迹留存下來。因此蘇朔與雲含光便分頭行動,蘇朔負責水中,雲含光先查探其他地方,等蘇朔結束后再與他匯合。
坐在一旁,正安靜地入定的雲含光忽然睜開眼,嘆了一口氣,臉上流露出悶悶不樂的神色來。
身旁有悠閑的少年聲音傳來:「師尊在嘆什麼氣?」
湖面上略帶水汽的微風拂過,雲含光卻不答,只是沉默地坐著,低頭摸了摸豐潤的青草,期間點綴著些星星點點的不知名白色小花,自顧自開得燦爛熱烈。
雲含光不想說話,不想回答。
而且他知道,如果他不回答的話,身邊的那個人很快就會無奈地走過來把他抱進懷裡。
果然,正悠閑地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望著天的少年等待了幾秒,沒有等到含光的回答,往這邊瞥了一眼,臉上露出了溫柔而無奈的神色。
雲含光卻不知為什麼,很喜歡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每一次都感覺心臟好像被浸在了暖洋洋的溫水裡。
再來一百次也不會覺得厭倦。
次數多了,蘇朔也很快察覺到了什麼,卻也只是更加無奈,一面嘆氣,一面繼續抱著他哄他開心。
……這樣的蘇朔總會讓人覺得被無限的縱容和寵愛著。
雲含光覺得自己彷彿也一夜之間變得嬌氣起來,墮落的速度比懺悔的速度要快多了。
他有點心虛地看了蘇朔一眼,卻見蘇朔懶洋洋地支撐起上半身,然後笑著沖他張開雙臂,略帶慵懶的聲音慢悠悠道:「過來。」
雲含光很有氣節地撐著沒過去。
……反正是蘇朔自己說的,讓他別忍著。
他硬撐了三息不到就放棄了,走過去乖乖地滾進蘇朔懷裡。
蘇朔輕笑一聲,收緊手臂抱著他,重又沒骨頭似的躺回去。雲含光也特別墮落地跟著躺下去,身體軟軟地趴在他懷裡,頭枕在他胸膛上,把修鍊和入定全都丟到十萬八千裡外。
蘇朔這次因禍得福,身體在重塑之後,筋骨愈發強健,身形則愈發流暢有力。感受最明顯的就是雲含光,因為在蘇朔懷裡躺著變得比以前更舒服了,反正一躺下就再也不想起來。
雲含光以前除了公事之外就是自己瘋狂修鍊,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有的人會荒廢時光去做別的沒有意義的事情。
不過現在……他深刻地理解了那些人。
只要是呆在蘇朔身邊,連躺著晒晒太陽也比修鍊要有吸引力得多。
蘇朔的右手在他腰上輕撫了一下,溫和的聲音問:「……身體覺得怎麼樣?」
雲含光的臉迅速紅了,飛快地伸出手把蘇朔的右手按住,輕聲道:「別……」
他腰上現在變得極其敏感,似乎完全禁不起蘇朔的任何碰觸。好不容易壓下聲音里的顫抖,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挺、挺好的。」
蘇朔的右手卻是一緊,用力握住了他的腰,原本淡淡的聲音也變得有點咬牙切齒:「是嗎?師尊當然是挺、好、了。」
雲含光被他掌心灼熱的溫度燙得渾身發軟,捂住嘴失去了招架之力。
蘇朔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氣。
雲含光實在太過緊張了,又純潔得像張白紙似的毫無經歷。只不過是親親抱抱然後蘇朔用手幫他解決了一下,他竟然差點喘不過氣,一面大汗淋漓,一面哭得極其狼狽,好像蘇朔怎麼殘忍地欺負他了一樣。
他這個樣子……蘇朔又不是禽獸,只好自己死忍著放過了他,草草結束。
所以他又怎麼會不好,覺得不好的應該是蘇朔才對。
想說他吧,他又什麼都不懂。蘇朔忍得離死只差一步,連泡了好幾天的冷水才緩過來。
想到這裡蘇朔簡直快鬱悶死了。
雲含光捂著嘴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聲音輕顫著極為可憐:「不要……」
蘇朔的手愈發收緊了。
白衣美人語無倫次地低低嗚咽:「嗚……求你……」
蘇朔親了親他的頭髮,然後很快放開了他。
不放開又怎樣……最後還不是他舒服,自己又憋個半死……蘇朔是絕不會再做這種傻事的。
雲含光埋著頭,急促的喘息慢慢地平緩下去。
蘇朔沉默地望著天。
雲含光沒有抬頭,竟然也沒生氣,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一隻手緊緊地抓著蘇朔的衣襟。
心中醞釀許久,緊張得聲音都有些滯澀,幾度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害羞而生澀地,磕磕巴巴地試探道:「那個……我、我也可以幫你……」
說完,他連耳尖都泛起血色,臉更深地埋進了蘇朔的肩窩裡,手卻猶豫著,輕巧地探了下去。
蘇朔微微一愣。
然後抓住他的手,深深地嘆氣。
他有理由懷疑依雲含光這個害羞程度,絕對是只管挖坑不管埋,只管撩不管善後。
那蘇朔豈不是又要在他手裡死一次。
他只好先用力揉亂了含光的頭髮,然後鎮定地說:「我沒事。」
雲含光像只小動物似的怯生生地冒頭,歪著頭打量了他一會兒,問:「真的沒事嗎?」
蘇朔在心裡深呼吸,表情卻天衣無縫,淡淡地試圖轉移話題:「剛才為什麼嘆氣?」
雲含光怔了怔,沉默了。
蘇朔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雲含光沉默良久,表情卻一下子黯淡下去。
蘇朔看了他一眼,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卻只淡淡道:「怎麼不說話?」
雲含光在他肩上蹭了蹭,悶悶不樂道:「……不想說。」
蘇朔笑了道:「那就別說了。」
雲含光卻咬了咬唇,遲疑地欲言又止。
蘇朔也不催促,只是悠閑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雲含光終於神色鬱郁地問:「……我們……什麼時候出去?」
蘇朔不由輕笑出聲。
就知道他要問這個。
蘇朔忍不住逗他:「你好像很想出去啊?」
雲含光正在低落之中,聽了這話卻忍不住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
恰恰相反。
他不想。
而且是很不想,非常不想。
在這秘境之中只呆了短短的一個月,在他心裡,這一個月中的寧靜和快樂,卻比過去一百二十多年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他快樂得幾乎已經忘記外界的事情。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卻不得不去想起來。
他想起秘境之外發生過的那些事,竟然已覺恍若隔世。當時的一切情緒,不論是震驚或難過都忽然中斷,後來也無暇再去想起,到如今已全然消失。再回憶起那時場景,剩下的只有深深的厭惡和疲倦。
而出了秘境之後要做的那些事——回城復命,回稟和調查暘夏之事,守城不力,或者需要領罪受罰,但暘夏的魔潮很蹊蹺,所以大師兄或許根本不會讓他參與暘夏城的善後,而會讓他結束在外的修行,直接回九玄宗復命。師父玄青真人對他態度冷淡而嚴厲,而且對他的出入一向管得很嚴,他後來猜測,或許跟他自己身上的異變有關。不論如何,他這次回去,可能很難再有出來的機會了。
所有這些,要麼令人無比煩躁,要麼則是興味索然,毫無意趣。
他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大師兄和師父了。
他無父無母,算起來,九玄宗……就是他的家吧。
可回憶起九玄宗內本應無比熟悉的一切,卻只能想起空曠的藏書閣,陰暗的卧室,冰冷的大廳,所有的回憶都黯然失色,孤身一人。他從宗里出來之後的九年裡雖然一直呆在荒涼的邊界,卻也覺得天地開闊,逍遙自在,比過去逼仄的生活好得多。
等他喜歡上蘇朔之後,更是越來越抑制不住地覺得……
曾經以為是唯一的歸宿,如今回頭一看,卻不過是束縛他的囚籠。
他越是想起這些,就越是不想回去,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留在這裡永遠這麼生活下去,再也不去管外界的事情。
可是……心裡知道那終究不可能。
雲含光知道,蘇朔雖然從來不會主動與他談論這些,心裡卻很清楚,甚至比他還要更清楚。當他開始煩躁猶豫,蘇朔便主動提出自己身體好轉,要探索這片秘境。
那麼……探索結束后呢?
一切都不言而喻。
雲含光愈發難過不舍,蘇朔卻悠遊自在,等到含光終於忍不住問起,這臭小子竟然還明知故問地笑話他。
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自己這小徒弟為人洒脫,行事堅定,總是很快作出決定,然後毫不猶豫地往前走,好像從沒什麼值得他留戀。
雲含光瞪著那雙含笑的黑眼睛,然後抓著他的衣襟,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唔……」
蘇朔一時不慎,被他壓制,微微一愣,也並沒有反抗,乖乖地躺在那裡,任由他生澀地親吻添咬,不時還輕柔地給予回應。
「我不想。」
雲含光一邊親他,一邊說。
「我不想回去。」
蘇朔低低地笑起來,因為被雲含光按著親吻廝磨,笑聲和語聲都變得斷斷續續的,顯得模糊而曖昧。
「那你……唔……想去哪兒呢?」
雲含光深深地吻住眼前的這個人,唇舌交纏之間,像是要將他一點一點地吞下去。
良久,才喘著氣低聲回答:「你不是很清楚嗎?」
他目光瀲灧,幽深如潭。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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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你們各種說我學步車,嬰兒車,夜班車,還有什麼車拋錨,被你們氣哭了。告訴你們,根本沒開:)我開起來自己都怕的(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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