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這仗,還打不打?
一連三日。
蘇言每日都帶著如霜來,給他與逍遙先生的對弈,彈奏一曲,增添一些雅緻的格調。
一直以來,蘇言都是反對打打殺殺的。
如此不但有傷天和,更傷人和。
大家坐下來,和和氣氣地,喝喝茶,聊聊天,聽聽曲,下下棋,不挺好的?
確實沒人能想到,這場戰爭,竟然會出現如此奇葩的場景。
這幾日雖然處於停戰狀態,可兩軍的對峙還在繼續。
城外,大周軍依舊把吳蘇城,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大有一個都不放過的兇狠氣勢。
然而,此刻,兩軍的主帥,竟然坐在一起,就像是老朋友一般,喝茶聊天聽曲下棋,好不愜意,好不融洽。
哪裡有半分不共戴天的敵對樣子?
如不是張伶然前幾日,與趙千戶、李百戶他們玩得太瘋了些,過多透支了精氣神,確實不得已需要休養生息,瞧蘇言那股熱情好客的勁,估計又會叫來安國卿,安排幾個美人來招待兩位貴客……
也不知道,逍遙先生好不好這一口?
招待貴客,怎麼能少得了美酒佳肴?
還有美人……
蘇言擔心逍遙先生作為前輩,不好意思落下那個臉……
於是他交代李百戶偷偷地,掩人耳目,安排兩個憐香閣的紅姑娘到先生房裡……
地主之宜他算是儘力而為了,至於先生領不領情,那是先生的事。
可不能再緋腹他招待不周。
他已經熱情得不能再熱情了,特別是對待俘虜,還有比他更優待的?
「先生這幾日在此小住,可還習慣,他們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
蘇言一邊思考著棋盤上的排兵布陣,一邊隨口關切地詢問了一下,逍遙先生對於他的招待可還滿意?
「都挺好的。」逍遙先生隨口應和道,他的注意力,同樣是全部都投入了棋盤上。
「挺好?那就好。」蘇言喃喃道,眼睛就沒離開過棋盤上的對弈。
此刻棋盤上,雙方黑白分明的對峙,已然進入了白熱化階段,非常焦灼。
加之如霜出出神入化的琴音的襯托,彷彿就如同見到了真正的金戈鐵馬的戰場……
觀雙方妙招頻出,互有攻防,著實精彩絕倫。
看得一旁的張伶然非常揪心,更是心癢難耐,恨不能親自下場排兵布陣。
『這豬頭言,這一步走得差強人意,理應……』
『肖老頭這步棋端得是陰險狡詐,稍有不慎,就會落入這老頭的陷阱之中,果然,姜還是……』
『昏招,昏招,蘇言這蠢貨,盡出昏招,不懂下棋便讓我來……』
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然而,觀棋不語真君子!
表面上,張伶然一副真君子的風度與作態。
實則,張伶然看得心裡無比地著急激動,卻只能憋在心裡頭,不能表露出半分的急色與不耐,著實是憋得慌。
蘇言每日來,只與逍遙先生對弈一局。
第一日是逍遙先生略勝一籌。
第二日被蘇言僥倖扳回一城。
今日這第三日的棋局,不但要在棋盤上分出個高下,同時又是談判的最後一日。
如若今日再談不攏,雙方可真就得,把棋盤擺到真正的戰場上分個高下。
讓蘇言心裡很納悶的是,直到此刻,仍不見逍遙先生提出真正的談判條件,一直都是顧左右而言他,旁敲側擊地暗示,這令得蘇言破是費腦子。
『老傢伙,就是忍得住。』蘇言心裡禁不住嘀咕了一句。
似乎就是故意撩撥蘇言的迫切心情一般,只見逍遙先生皺眉沉思的樣子,嘴上冷不防地說了一句:
「聽瑤瑤說,你與突厥公主是很好的朋友?」
聽到這個問題,蘇言頓時愕然,肖夢瑤那個小娘皮,是不是真的皮癢了找抽?
不對,以鹽幫的情報網路,自己在荊都的一言一行,逍遙先生只怕是瞭若指掌。
甚至,自己與突厥公主趙雅的關係,在肖夢瑤看來,只是很好的朋友關係,可在逍遙先生這樣的老狐狸眼裡,說不得另有猜測……
只不過,就算逍遙先生根據蛛絲馬跡的情報有所猜測,並且一猜一個準,那又如何?
我可沒動你那寶貝閨女——肖夢瑤。
至於趙雅、林婉清她們動沒動肖夢瑤,又或者肖夢瑤主動……我可完全不知情。
「機緣巧合下,與趙雅公主有些交集,至於交情嘛,君子之交淡如水,淡如水。」蘇言隨口胡謅說道。
與趙雅的事情,是打死都不能承認的。
更何況,一旁還有一個對趙雅虎視眈眈的傢伙——張伶然。
算不上是情敵,卻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過些日子的草原之行,你們年輕人之間,可要多親近親近。」逍遙先生一邊專註著棋局,一邊突兀地說道:「你們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草原之行相互間理應多照應一二。」
冷不防的,蘇言被逍遙先生的這番話,震驚得無言以對。
這逍遙先生可真敢說。
還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作為和事佬,逍遙先生的分量,不可謂不重。
問題是,這是自己與張伶然兩個人的事嗎?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戰爭,自己與張伶然無冤無仇的,說不得見面還能坐一塊把酒言歡。
如今搞成這樣的局面,成了欲置對方於死地的仇敵,怪誰?
再說了,這可是兩國之間的戰爭紛爭,可不是倆孩子一時衝動打了一架,道個歉說句不好意思,就可以和好如初的。
難道逍遙先生打算僅憑這幾句話,就把張伶然被俘虜的事情給揭過去?
就不談談放人的條件?
「先生嚴重了,我與伶然兄一見如故,彼此之間惺惺相惜,相互間照應一二,那是應有之意,伶然兄,你說是不是?」蘇言又把皮球踢給了張伶然。
只見張伶然眼角微微一跳,笑容多少有些僵硬地笑道:
「那是,那是,以前多有誤會,從今以後,還望賢弟多多照應愚兄一二。」
不出蘇言所料,逍遙先生與張伶然配合默契,唱了一出『曲線救國』的好戲。
這就算服軟求饒了?
能讓驕傲如張伶然,開口如此說,應該說已經是難能可貴。
蘇言在乎的,當然不是這些個人的,所謂面子上的事。
他在乎的是,逍遙先生與張伶然這般表態,似乎是強勢的態度有所鬆動的意思。
雙方各讓一步,談判的結果才能順利接近於皆大歡喜。
「伶然兄說哪裡的話,如此說就太見外了。」蘇言落下手中的棋子后,對張伶然展顏微笑說道:
「突厥公主招親時,我就是個去陪襯的,到時候,伶然兄可要收下留情啊!」
張伶然回應蘇言以微笑,頷頷首表示會意,心裡頭早已派出了草泥馬,把蘇言踩踏了一又一遍……
「哈哈哈……」逍遙先生開懷大笑道:「以後這天下,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些老頭子,也該解甲歸田,下下棋喝喝茶,安享晚年了。」
「先生說笑了,小子快馬加鞭都追不上先生的步伐,望塵莫及啊!」蘇言適時地恭維了一句。
「年輕人謙虛一點是好事。」逍遙先生就像是與兩個後輩閑扯一般,語重心長地諄諄教導道:
「不過,年輕人就應該有年輕人的衝勁,無需過於掩飾鋒芒,就像是一把寶劍,不出鞘則已,一出手,必然一鳴驚人。」
蘇言感覺,逍遙先生這番話有些跑題嫌疑,跟這次的談判完全沒有關係。
「先生所言極是。」蘇言疑惑地詢問道:「敢問先生,當前的局勢應當如何應對?」
很顯然,蘇言這句話,問棋局,亦問戰局。
這時候,棋局已到了勝負的關鍵,不到最後一步,竟看不出最後的勝負。
限定的三日談判時間已經到了,蘇言的言下之意,就是請逍遙先生直截了當地變個態。
這棋,還下不下?
這仗,還打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