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提斯特

「——今野桑說，他在大堂旁邊的會客室，洋醬現在就過去吧。」

在小坂的房間坐了沒一會兒，大園洋就收到了姐姐發來的簡訊。

「……是你姐姐叫你過去了嗎？」

小坂菜緒坐在他身旁，卻很有禮貌地沒有窺探他的屏幕，卻也大概知道是什麼事——在剛剛的閑談過程中，他有說自己是陪姐姐來看看宿舍環境的。

畢竟，自己有奇妙的後台這種事，還是先不要讓成員知道比較好，也算是一種善意的保護。

「嗯，那我就先過去一趟了。」

他站起身點頭告別，不知怎麼的，好像還有些捨不得現在獨處的氣氛。

「……那，nao醬我們下次再見咯？」

「下次再見啦……」

女孩和他也是差不多的情緒，依依不捨地一直送他到樓梯口。

「……那，要記得約定哦。」

……

……

「——大園桑，之前甄選的時候我就想說，相比去年見面的時候長高了不少啊，比你姐姐高了？」

「嗯……是高了一些……」

一進會客室，今野義雄一臉堆笑地望向著他，說著哄小孩一樣的話語，讓大園洋一陣無語。

兩人上一次這樣單獨面對面的對談，還是在剛剛上京、陪姐姐一起去最終甄選的時候，在開場前在大廳里偶遇了秋元康。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好不容易第一次穿上男裝外出的自己，一眼被秋元看中，被拉到了今野的面前。

「……你是，大園桃子的弟弟？」

「嗯……是、是我……」

那時的他，只是一個剛剛上京的怕生鄉下仔，一下子面對兩個看起來像是很厲害、其中一個好像還是聽姐姐說過的，掌握她能否實現夢想的生死命脈的人，一下子有點慌了陣腳。

「名字呢？」

「……大園洋。」

「是不是……或許……不一樣……」

兩個大人在自己眼前竊竊私語著，語速很快又不時摻雜著專業的術語，讓他有些懵懵的。

良久，才由秋元康向自己發話，帶著一臉和藹的笑意。

「……小夥子，嘗試過女裝嗎？」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他立刻眼前一黑。

——好傢夥，這可不就是、問對人了嗎？

不等他回答，眼前的中年男人輕笑了笑，換了個問法。

「……或者說，你想要你的姐姐、實現夢想嗎？」

……

「——首先，先恭喜你入選平假名欅坂的二期生……」

今野義雄的話語，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抬頭望向中年男人，他也是稍稍正色。

「……今天這麼晚了叫你過來呢，主要是秋元桑想讓你早點見到一個人。」

「……見一個人？」

大園洋稍稍變了變臉色——現在全東京，知道自己真實性別的，也就只有秋元康、今野義雄還有自己的姐姐，這個時候多叫一個人過來，是要多一個知情者嗎？

這種事，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但秋元康卻如此迫不及待，反倒讓他有些好奇。

「那，就先讓你們打個招呼吧……」

今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後，還沒待她轉身，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果真是、很可愛啊……」

「……」

他僵著脖子扭過頭去，一個頭髮比自己還短些的勁裝少女，背倚著牆抱手站著，自己剛剛進門的時候，竟完全是沒有覺察到她的存在。

「平手桑……」

面前的，正是剛剛通過《不協和音》這一神曲，再次掀起叛逆狂潮的欅坂的不動center，平手友梨奈。

一時的愣神，平手大踏步兩步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卻趕不上眼前人逼近的速度——早就聽說欅坂上下關係森嚴的他，下意識以為自己要先被前輩來個下馬威。在過強的威懾下，他不自覺地閉上了眼。

——啪。

「……這就是，真正的男孩子的身體嗎？」

緩緩睜開眼，對上了一雙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誒？」

一隻手，正摁在自己的胸前。

……

……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平假名欅坂的二期生，叫大園洋。」

「——我知道你……」

平手友梨奈揚著腦袋點了點頭——明明對方和他差不多高，大園卻總感覺自己的氣勢矮了一大截。

「我是平手友梨奈。」

很簡單的自我介紹，沒有帶團體的前綴。

「初次見面，請多……」

「——你是男孩子吧？」

大園洋遲疑著打招呼，卻被對方直接打斷了。

「……是的。」

說實話，他還有些不太習慣——一般第一次見到他的人，都會下意識地先問「你是那個大園的弟弟吧？」可是平手似乎完全不在乎這些，只是單純的把他當成一個有趣的個體在……審視？

「——用本音說話。」

「……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他清了清嗓子，發出低沉了些的少年音。

「……果然很厲害呢。」

平手的視線越過自己，和今野對視，今野義雄也是一副「你看我沒騙你吧」的表情——在今野對待平手友梨奈的態度上，他隱約感覺到了和對待自己一樣的熟悉感。

「女裝也是無懈可擊的可愛……」

平手在自己身邊踱步了一圈，像是在研究什麼新發現一樣，最後，像是已經透徹掌握了一樣地回到他的眼前，點了點頭。

「可以了。」

「……誒、什麼可以了？」

大園洋感覺自己的精神都要崩潰了，怎麼總感覺，眼前的女孩情緒好像不太穩定的樣子……？這就是成為所謂藝術家的代價嗎？

「——沒問題了？」

倒是今野似乎是領會了這份意思，試探性地問道。

「沒問題了。」

平手友梨奈擺了擺手，徑直向門口走去，臨走前，也不往盡基本的禮數。

「……今野桑，今天辛苦你了。」

「小事。」

今野像是也習慣了她這樣隨心所欲的處事方式，隨意地擺了擺手。

「……還有大園桑，後會有期、請多指教。」

第一次的，平手沖著他淺笑了一下——這一笑，倒像是有魔力一樣的，沖淡他不少的緊張。

「……再、再見。」

沖著已經關上的門，他愣愣地喃喃。

「——如何？我們欅坂的center桑。」

今野那副欣賞藝術品的眼神尚為切換回來，仍停留在女孩消失的門口。

「……」

對這樣的問題，大園洋一時也只是報以沉默。

「哈哈哈……其實她也不總是這樣的，大園桑不要被嚇到了，平時，她還是挺可親的。」

今野義雄像是對他的反應意料之中地放聲笑著，似乎挺滿意今天相會的結果——說是相會，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審查。

「……是平手桑，聽說你是秋元桑親自招進來的嫡系，說什麼也要來看看……看今天的結果，她似乎對你還挺滿意。」

聽了今野桑的解釋，大園也隱約猜出來了——這算是一個嫡系對另一個嫡系自然而然產生的好奇嗎？不過、從今天對方的反應來看，好在是這份好奇、沒有轉化為擔心奪愛的嫉恨就是了……

不過以平手的自傲，多半也不會這麼庸俗地去擔心吧？

「……滿意我什麼呢？怕我穿幫嗎？」

只是所謂的「滿意」，他還不太明白具體指哪方面。

「這我就不知道了……秋元桑和平手桑的世界，我可不太了解。」

今野也是笑著搖了搖頭，把剛剛的「那種」目光，轉而投向了他。

「……大概，是對另一塊璞玉的認可吧？」

大園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平手是男性化的女子偶像、自己是女性化了的男生，倒也是形成了耐人尋味的勢均力敵。

——果然秋元桑，是個變態吧？

……

……

「——姐，你睡了嗎？」

和今野分別，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大園洋也有些為難起了要不要回家——儘管自己是男兒身，但今天自己這副裝束，真被纏上箭在弦上了，別人可不會管你是不是男生。

這樣想著，他還是嘗試著給自己的姐姐發去了簡訊。

——意料之中的是石沉大海，自己的姐姐有早睡的習慣，他也是知道的。

不過另一方面，就算自己的姐姐沒睡著，乃木坂那邊的宿舍可是雙人寢室，和自己姐姐共處一室的，還有與田祐希桑。到時候自己倒是不怕暴露，就怕相處交談起來，自己那個傻傻的姐姐說漏了什麼。

「……這下可就麻煩了啊。」

有些為難地看著窗外的夜色，他尋思著，要不要拜託今野桑把自己捎回家。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或許可以的去處。

大園洋鬼使神差地走進電梯，摁下了「7」的數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