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君明珠

還君明珠

謝春風酒量好,奈何有林院長盯著他無法敞開喝,今天怎麼都要被院長帶回畫院,只能剋制自己不喝醉。

酒桌上,葉墨凡與謝春風碰了碰杯子,喝得只是低度數的果酒。氣氛微醺,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而其它桌子已經喝開了,氣氛熱烈。

整壇的燒刀子,拍開泥封直接灌入喉。畫盟和幽幻谷的惡人無法刀劍相向,於是換了個方式爭輸贏。划酒拳,爆粗口,到處都有人起鬨,聲音此起彼伏,恨不得用烈酒把對方灌趴下,幽幻谷里幾百年都沒這麼熱鬧過了。

柴鴻清與藺盟主及諸位畫尊坐在主桌,腦子還有點懵。大佬們桌上的美酒濃烈醉人,彼此只是隨意小酌,主要是談事。

酒過三巡,柴鴻清總算搞清楚,閻鴻是怎麼把自己作死的。他竟然讓葉墨凡將凌飛航以及陶楚帶進谷里挖心,難怪會引來林、陶兩位畫尊。(其實閻鴻只要凌飛航的繪心,陶楚是葉墨凡強行送來的添頭,不過死人是不會為自己辯解的。這個鍋背定了。)

「閻鴻喪心病狂!」柴鴻清當著眾人的面,狠罵昔日的夥伴,撇清關係道,「他做的事,我都不知情,不然我一定會阻止他!他把谷中雜事都丟給我這個副谷主去忙活,自己以閉關為名佔據後山,怕影響他修行,我從不去打擾,他布置的結界我也進不去。」

本以為這番話,會被當作推脫嫌疑,誰料想藺盟主竟幫他說話道:「本君相信你不知情,因為你沒這麼大膽子。」

「……」什麼意思?看不起他堂堂柴畫尊嗎?

柴鴻清沒想到連林院長也贊同這個說法,連連頜首同時,對方的目光遠遠看向了謝春風那桌。

柴鴻清順著他的目光,剛好看到謝春風嗆酒咳嗽,葉墨凡正拍著對方的背為其順氣,動作頗為關心。表情魔性的柴犬仰著脖子,從桌下探出一隻狗頭,正朝兩人吐著舌頭。多麼溫馨的一幕,彷彿一家三口。

說起來,他們都是五院弟子,謝春風要離開幽幻谷,葉墨凡也會回墨池畫院了吧?

在離他們不遠處,戴著面紗的白素素,孤影獨行看著他們,微顰的眉,染上離愁。她沒有上前搭話,而是轉身走出熱鬧的大廳,似乎很寂寥的模樣。

「多情自古傷離別。這年輕人的感情呀!剪不斷理還亂……」柴鴻清感慨道。

林院長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沒有一個院長喜歡有人當他面,提到學生間的戀情。

還嫌青雲畫院照亮半邊天空的衝天綠光,不夠多、不夠亮嗎?

說起來都是淚!

「那條狗。」林院長提示道。他目光注視的哪是兩名畫院學生?而是那隻根本無法忽略存在感的柴犬!

陶風雲看熱鬧不嫌事大,挑明道:「傳聞中被秦無忌綁架的狗,怎麼會在幽幻谷出現?有趣有趣!」

藺盟主笑著介面道:「說起來,魔秦皇子綁架狗的說法,出自陶府主您的孫兒陶楚。」

催時羽配合地投去一道鄙視的目光。

這說辭,太蠢了!

他與藺盟主表情同步。兩人都因為陶風雲橫插一杠,破壞了原定計劃,正不爽呢。

「……」陶風雲突然想打死自家熊孫兒,太丟人了。

他晃動酒杯,呷了一口美酒,臉上重新帶笑,迫害柴谷主去了。「這幽幻谷是個卧虎藏龍的神奇地方。柴鴻清你都已經看到那隻狗了,怎麼還沒聯想到,被外界通緝的魔秦人,就藏在這座幽幻谷中?」

「什麼!」柴鴻清叫道。當局者迷,他舉起酒杯想要喝一口掩飾情緒,卻沒控制好力道,將杯子整個捏碎,面色難看道,「沒想到……」

「放輕鬆,沒人覺得你有膽識窩藏魔秦皇族。」藺盟主安慰道。

「唉,沒想到呀……閻鴻竟瞞著我這麼多事!」柴鴻清順著對方的話附和道。這下不覺得說他膽小是看不起他了。

若他真知情,就是私通外敵,是整個斗圖界的叛徒!這麼大的罪名他承擔不起。

林院長道:「今日吾瞧見谷中,有一處通往魔秦的空間裂縫。好在已被吾及時封印,尚未鑄成大錯。」

他說著取出一隻盒子,遞給了藺盟主,「這裡面裝有從裂縫入口處,收集到的黑血。魔秦人恐怕已經在我們與閻鴻決戰時,負傷乘亂逃離了。閻鴻身上的問題很嚴重,可能早與異界有勾結。」

柴鴻清聽了手一抖,苦中作樂,將杯中剩下的酒水一口悶了。

催時羽拍了怕他的肩膀,向藺盟主道:「閻鴻被,域外天魔附體,不知還存幾分意識。他之瘋狂,與魔秦,脫不開關係。」

柴鴻清瞬間感到了溫暖,哪怕這番話透露的內容過於驚悚離奇,對整個局勢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但閻鴻已死,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只要不拉著幽幻谷陪葬就行。這次柴副谷主深切體會到,不管催時羽聯合畫盟如何謀劃在幽幻谷佔據一席之地。對方如今坐上這個代理谷主位子,已經開始為幽幻谷謀划脫罪,與他同一條心了。

林院長道:「自從渭龍城發生血污畫卷,影響盧畫聖傳承。那次事件之後,封印魔秦界三百年的結界,效果削弱了許多。不久將來,恐怕要有一場席捲兩界的魔禍。唉——時隔百年,戰事再起!諸位都要做好應敵準備了。」

對封印最專業的林畫尊,提出這樣的擔心,在場眾人都生出危機感。

「黑暗將至。」陶風雲用異常正經的語氣道,說完嘴角已經勾起笑意,「他們再慢慢吞吞,吾都想要扒開結界,自己去做客了。」

若是向魔秦界投擲一名風雲府主,能換來天下太平,在場眾人都非常樂意親手送對方去,去了就別回來,去禍害異界人去吧。

不過兩界交戰,三百年前的慘烈還歷歷在目。戰爭豈是以一人之力就能平息的?

藺君柳親自為柴副谷主倒了一杯酒,雙手舉杯敬對方道:「柴畫尊,這場因閻鴻開啟的魔禍,將來少不得需幽幻谷出力,我敬你。」

「……」柴鴻清想死,好好說話不行嗎?怎麼就變成閻鴻的錯,要拉幽幻谷下水了?不過在諸位畫尊虎視眈眈的凝望下。柴鴻清含淚一口飲盡酒水,只覺得這酒,腥辣苦澀。真他娘的難喝!

……

不遠處,葉墨凡正在逗謝春風,就見自己的屬下巴輝,湊到他面前,眉飛色舞小聲嘀咕道:「葉老大,素素姑娘在外面等您,有事想要跟您商量,說是您一直期待的事。」

葉墨凡聞言,頜首道:「吾同你去,前面帶路。」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側過臉去看謝春風。對方一雙桃花眼,因為微醺,眼波瀲灧,邪魅勾人,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著他瞧,讓葉墨凡莫名從心底生出一絲心虛來。

「老大?」巴輝大步流星往前走,一回頭髮現葉墨凡還站在原地不動,疑惑催促道。

這時候,葉墨凡就開始想念易光了,有了對比才知易光的機靈。可惜就是太機靈了。

葉墨凡隨對方離開宴會大廳,一路都有人問好。恭敬的、懼怕的、發自內心的。似乎自從莫名其妙獲得「谷主」的位子,他在幽幻谷中的生活,還跟以前一樣沒發生多少變化,他的屬下甚至更加揚眉吐氣。除了……這座山谷空了不少,周圍還瀰漫著一股子揮之不去的焦味。

葉墨凡見到了雲知仙,少女窈窕的身影背對他們站在樹下,及腰長發在對方指尖滑動,猶如最貴重的絲綢。

雲知仙的美麗,別說幽幻谷,在外面也不多見。所以她的謊言從來不會被識破。因為沒有人會丟下這麼漂亮的仙子獨守空房,除了——葉墨凡。

巴輝憋住笑悄悄離開,留這對男女獨處。葉墨凡便知道對方會錯意。

不過他們現在,的確不希望被人打擾。

雲知仙轉身站定,沒有戴面紗,也沒有濃妝艷抹,她已經恢復了當初清絕脫俗的嬌容,淡淡的輕愁瀰漫在周身,葉墨凡彷彿又看到了那位青雲畫院的雲仙子。

「怎麼這副打扮?」他冷道。

雲知仙微笑道:「因為沒必要隱藏了。」

她的上司都死光了,她如今是五色畫院的一名弟子,她到底是白素素,還是雲知仙,已經沒有任何人會在乎。

「葉墨凡,我美嗎?」雲知仙突然問道。手指捲起胸前的一縷烏髮,說這話時,她含羞帶怯的表情,如同任何一個她這般年紀的懷春少女。

「葉墨凡,你好好看看我。」雲知仙的聲音,矜持中帶著幾分容貌上的驕傲,「你從未正眼瞧過我吧?」

葉墨凡一愣,仔細打量對方,對方的確是無處不美好,凌師弟的眼光不差。

「如何?」雲知仙笑道。

「美若天仙,心如蛇蠍。」葉墨凡評價道。換來對方眉眼更加生動的光彩。

「我剛才去見弟弟了。」雲知仙微笑道,純凈美好的笑容,配上她眼角的一滴淚。只片刻這凄美的景象,就被她親手打破,變回了葉墨凡最熟悉的狀態,「他癱軟在榻上,跟我說:姐姐,外面為何這麼吵?姐姐,你沒事真好!」

她笑得花枝亂顫道:「他扮演的真像,若是我親弟弟還活著,也會這麼擔心我。除了弟弟他天生的體弱,從聲音到臉,簡直一模一樣。」

「雲知仙……」

「別過來,讓我說完!」雲知仙阻止對方靠近,笑盈盈道,「所以我打斷了他的肋骨和四肢,讓他只能像我親弟弟一樣,痛苦虛弱的纏綿病榻。他騙了我六年,既然怎麼喜歡當我弟弟,我就讓他再當六年。我會好好叫人照顧他,等時間一到,就把他埋進亂葬崗里,與我弟弟一樣連屍骨都找不到,哈哈哈哈——」

「夠了!你找本君來,就為了看你瘋癲?」葉墨凡冷冰冰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同情你、可憐你?」

雲知仙眨眨眼,收住淚微笑道:「我早該知道,你面對我時,總是鐵石心腸。哈!不過你猜錯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已經將我最後的遺憾,也親手填補,再無牽挂了。」

她莞爾道:「所以,我欠顧青舟的,你儘管來取吧!」

葉墨凡上前一步,想看這女人又在玩什麼花樣,卻見對方往後退了一大步,沖他擺擺手道:「算了,我怕你太粗魯,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翹起一根蔥白的指頭,在對方眼前晃了晃。而後,狠狠扎在自己眉心,血瞬間噴濺四射。

「摘心手。」她這麼稱呼自己,狠厲地笑道,「當初我……便是這麼將……顧青舟的繪心,挖出來的!」她痛得換了幾次氣,才將這句話說完整。

「這是我……唯一虧欠他的,如今全還了!」

雲知仙的指尖有光芒,下一刻隨著她的動作被徹底拽出,一顆殘缺的繪心,在她手心泛光。

「原來我的繪心……這麼好看。」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葉墨凡沒來得及阻止,但當她直挺挺倒下時,葉墨凡穩穩接住對方,將那顆不完整的繪心,以無損的還原手法,快速塞回對方眉心。

「結束了嗎?」雲知仙睜開眼睛問。她一向聰明,當初害人時,沒有取走顧青舟完整的繪心,所以這次償還虧欠,對付自己時,也只取了殘缺的繪心。這樣的傷,不會要了她的命,只是異常痛苦。

若葉墨凡不為她還原,她自己也能施展手法恢復,只是劣質的手法會留下後遺症,影響她今後的修行。

「雲知仙,你賭贏了。」葉墨凡回答道,「現在你不欠顧青舟任何東西了。」

「你能替顧青舟決定?」

「憑我和他的關係,我能代表他,原諒你。」葉墨凡冰冷道,「從此,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恩怨一筆勾銷,哈哈——」雲知仙緩過氣,靠在葉墨凡懷中,留戀著對方的體溫,苦笑道:「可我覺得,自己輸了,輸得好慘。輸給了顧青舟一個男人,我好不甘心。」

葉墨凡一臉茫然。對方失血過多,開始出現幻覺說胡話了嗎?

他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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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圖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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