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離家 第二章 因為路在那裡,因為我在這裡
七少爺不傻了,這個消息只用了一天就傳遍了整個南家。
在南家這種大戶里,怪事還是挺多的,但這麼刺激的真不常有。
於是各種傳說甚囂塵上,八卦的人們像過節一樣興高采烈。
有人說,以前七少爺之所以傻,是被什麼古怪的東西附了體。
這種附體的東西,從噁心的蠕蟲到可怕的老虎,東山的樹木,西河的石頭,各種花樣,層出不窮,甚是精彩。
還有人說,現在七少爺不傻了,是被什麼上身了。
這種上身的東西,小到狐狸,大到巨龍,下至野狼雄兵,上至文曲星、二郎神,故事曲折,情節怪異,聽得人神清氣爽,連腿上被蚊子咬的包都不癢了。
至於其他的說法,那真沒法一一敘述。
什麼古靈丹,舊法器,神人施救,仙女青睞,套路多多,不一而足。要是全寫出來,夠編一部詞典的。
不管這事是怎麼傳的,反正最終是到了南老爺那裡。
一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南老爺馬上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趕到南竹這住處,他要親自確認這件事情
到了南竹房中,父子坐定后,南老爺急不可耐地問:「竹兒,聽說你好了,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南竹的態度很平靜:「是的,父親大人」
這一句問完,兩人沉默了很長時間,南竹固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南老爺也是找不到任何話題。
兩人雖是父子,十五年來溝通次數0,親密度0,了解度0,哪有話說。
憋了很久,南老爺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南竹不知道說什麼。
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都有些什麼樣的活法,他能做什麼打算?
南老爺很理解,他看了一會兒南竹,道「要不你先和你老鍾叔商量一下吧?」
「老鍾叔?」
「就是蹲在園子里的那個花匠,他是你的人,不是南家的。從你出生到現在,他就在那裡守候了你十五年,你可以相信他。」
「明白了,父親大人」
南竹雖然規規矩矩地回答,心裡卻犯嘀咕,這個老鍾叔是自己的人,卻不是南家的,這是……
他只遲疑了一下就明白了,老鍾叔是自己母親的人,而且不搭理南家。
南竹突然覺得這個七少爺的身子很聰明,比自己前世的那個好不少。
兩人又沒話說了,過了一會兒,南老爺說道:「那今天先這樣,我走了」
「好的,父親大人」
南老爺站起身來,向南竹微微鞠了一躬,離開了。
南竹很意外,南老爺是自己的父親,天下哪有父親向兒子鞠躬的道理。
難道……
……
既然父親讓自己去問問老鍾叔,南竹覺得照辦比較好。
南老爺一走,他就到園子里找老鍾叔。
走近老鍾叔的時候,南竹有一種很不尋常的感覺,那是一種親近感,好像兩個人身上有什麼東西是連在一起。
「老鍾叔?」
「嗯」
「再過兩個月我就十六了」
「嗯」
「父親讓我來問問您,我是該離開還是該留在南家」南竹還是覺得先問老鍾叔的意見會比較好些。
老鍾叔的臉上出現了一些笑容。
「走吧」他說道。
南竹很意外,他『病』了十五年,『病』一好就準備離家去闖蕩,這是件很冒險的事情,他原以為像老鍾叔這樣年級的人一定會反對。
「呃…」老鍾叔的回答完全超出了南竹的預想,他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老鍾叔看出他的困惑,做出了解釋。
「因為路在那裡!」
這個解釋比不解釋還糟糕,南竹更迷糊了,他繼續「呃…」
「這句話你現在聽不懂,不要緊,以後你會懂的」老鍾叔道。
「還因為我在這裡,所以走吧。這句話聽得懂吧?」
這句話南竹聽懂了,他點點頭。
看南竹點頭,老鍾叔的臉上有點疑惑,他問:「你病了十五年,一醒來就能說能聽,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問題南竹可沒法解釋,他扭捏道:「我有點急了,嗯,去方便一下」
尿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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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南家正忙著準備給南家老太太祝壽。
老太太是已故的南老太爺的夫人,南老爺的母親,在家裡的地位是絕對的,就算是南老爺在她面前,那也是連一個『不』字也不敢說的。
和自己親媽作對,要麼是混蛋,要麼是傻蛋,南老爺都不是。
老太太特別喜歡聽戲,所以祝壽的重點在於唱大戲。
而唱大戲最重要的就是兒孫們一起參加的一折玩票戲,整折戲從主角道到跑龍套的全部由兒孫們來,算是一種孝心吧。
這些人演的僵硬滑稽,唱的荒腔走板,有些唱的差的,你壓根分不清他是在唱戲還是在學蛤蟆叫。
但這樣才好玩,往年一到這折戲的時候,戲台下總是笑聲不斷。
老太太就很喜歡,每次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每年都要評出一個演的最好的,老太太有賞,有重賞。
評判的標準從來也不是唱得最好的,而是演的最好笑的。
所以子孫們也就各自發揮聰明才智,努力搞笑,至於唱戲本身,反而沒人在乎,反正到了台上,瞎吼也成,這樣反而討喜也沒準。
子孫們除非真的沒能力,只要是有胳膊有腿,能開口說話,就會參加。
過去的南竹就屬於沒能力那種的,所以他從來沒上過台。
……
給老太太唱戲這件事情,總要有人張羅。
這兩年,張羅這件事的基本上是南老爺的四少爺和六少爺。
老四和老六都已經滿十六了,按規則應該離開家了,可他們兩做慣了少爺,沒本事自己過日子,只能賴在家裡白吃白喝,堅決不走。
哥倆以要讀書為由,什麼事情也不幹,成天只知道鬼混。
連南家的耗子都知道,他們的讀書就是胡扯。即便如此,兩人還是信誓旦旦地保證,將來一定要考秀才,中舉人,再到京都去光宗耀祖。
他們的這種保證,在南老爺聽來,和放屁實在沒啥區別。
但要他拿起棍子將這兩個小子趕走,那也真的不現實。
這是自己的兒子,太絕情的事情做不出來。
愛混就混唄,也吃不窮南家。
這樣的兩個人,對唱戲這種玩樂的事情當然很喜歡,很上心。
兩個人戲唱的不錯,很有點樣子,所以給老太太唱戲這是就由他們兩負責。
他們兩都聽說了南竹病好了的事情,都覺得今年南竹也要上台玩玩。
於是他們一起來找南竹,商量南竹上台唱戲的事情。
……
老四和老六都覺得自己是為南竹著想,是給南竹一個散心開心的機會。
沒想到南竹根本不領情。
南竹一聽完他們說的話,頭馬上大了三號半。
唱戲?我還要上台?這是開哪門子的玩笑。
在他的固有印象中,唱戲是爺爺奶奶們玩的『高雅』的東西。
一個長鬍子老頭或白髮老太婆『咿咿呀呀』地吊半個小時的嗓子,這種節目對南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
太過乏味,導致時間像停頓了一樣,幾次陪奶奶聽戲,南竹都有度秒如年的錯覺。
好在這種折磨不會持續太長,因為南竹很快就會睡過去。
對他來說,聽戲是一種極佳的催眠葯,其效果和背英語單詞有一拼。
現在要自己去唱戲,這玩笑開大了。
「不去,不去」南竹的態度很堅決。
老四看到南竹這種樣子,也就放棄了,準備走了。
老六卻是個犟種,很耐心地向南竹說明了他要演的戲。
南竹演的是個很小的配角,一個賊將。
這個賊將,出場亮個相,對著主角說一句:「呔,你個賊將,看槍」,然後和高大上的主角對上幾槍,被刺中,跌出舞台,就結束。
沒有唱的戲,就是打一打,南竹應該能應付。
這很好理解,南竹一點不會唱戲,角大了,戲分多了,很可能把整台戲都砸了。
「七弟,就這點戲,沒問題吧?」老六笑眯眯地說道。
南竹把戲過了一遍,不得不認可老六說的,自己演這個確實沒問題。
這麼簡單的戲份,就是訓練一頭熊上去演,除了不能念白,其他應該也沒問題。
不過讓熊來演有個巨大的風險,要是熊打急眼了,來真的,那演主角的這個哥們可就要倒血霉了,拿血來倒霉。
南竹苦著臉,不知道怎麼說。
畢竟是奶奶的生日,和自己無關之類的話說不出口。
老六很耐心,解釋道:「這個戲演不好沒關係,演砸了也無所謂,就是瞎胡鬧其實也沒人怪你,好玩就行。」
南竹有了個離奇的想法,他的眼睛猛地亮了,接連向老四和老六發出了靈魂三問。
「演砸了無所謂?胡鬧沒關係?好笑就好?」
老四和老六頭點得極快,保證絕沒問題。
「那我去了」南竹答應道。
南竹的態度轉眼間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很出老四他們的意外,不過對他們來說,這是好事,趕緊和南竹約好各種練戲事項,走了。
南竹又一次感受到了這個身體的聰明,這樣的好主意,瞬間就出,自己前世的那個身體絕對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