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程雲傷心

這天，天陰沉沉的，悶熱，無風，就像那種想下雨卻下不下來的感覺，憋得路旁的樹奢拉著腦袋，樹上的知了也不叫了，安靜得異常。

慶雲縣的湖濱路上，車來人往，路的一邊是高樓大廈，店鋪林立，這裡是本縣建築物最宏偉的，街市最繁華的街區，平時，許多人都喜歡到這一帶來逛街。湖濱路的另一邊是寬廣無邊、接壤三個縣的藍湖。在綿延一千多公里的藍湖岸邊，圍繞慶雲縣城區的這條湖岸線被修建了一座長達八百多米的休閑廣場——善水廣場。這裡是一個快樂的世界，晚上有阿姨們在跳廣場舞，老爺們在K歌唱戲，白天有小孩子們在玩滑輪，還有小商小販扎堆地來擺地攤，等等。節假日里更是遊人如織，流連忘返。這裡是市民找樂子的地方，是人們心中快樂的天堂。

高考完之後，程雲一直悶悶不樂，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考試時發揮失常，有許多題目都做不出，彷彿那一刻腦子生鏽了。後來，跟同學們一對答案，確實錯得一塌糊塗，毫無疑問，她的高考失利了！

她來自農村，8年前，她的哥哥程似錦考上高中，他的家人舉家搬到慶雲縣。一是為了照顧程似錦，希望給他在學習上和生活上提供便利；另一方面，又能在縣城打工賺錢，再怎麼樣，打工可以換點現錢，旱澇保收。而在農田裡勞作情形就不一樣了，一年到頭，平時只能種夠自家人的吃食，就算有盈餘，也很難換成現金用。

現在孩子們一個個長大，都要用錢讀書，於是，程雲父母學著那些村裡的致富能手的樣，於是進城務工了。母親周蘭香做過刷盤子、縫補衣服、掃大街的活，父親程家榮則送過快遞、去碼頭搬運貨物、在建築工地上做小工和掏糞工等。他們沒有技術，只能憑藉莊稼漢的力氣掙些辛苦錢。只要能給錢，不管累活臟活都接。

由於一家人勤儉節約，吃苦耐勞，程家人在縣城裡的日子過得還算平穩。

現在，程雲的大哥程似錦大學剛畢業，跟著同學去杭州求職去了。聽說工作不穩定，高不成低不就，經常換工作，養活自己都有點困難。

程雲的弟弟程亮星今年升入高中，成績優異，以全縣前5名的成績被縣一中縣重點班錄取。程亮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絕對是程家明日閃亮的明星，他是父母的驕傲！

程家榮夫婦最疼這個小兒子了，疼小的也是父母天性，不過，這個小兒子總能給他們帶來驚喜，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

而程雲呢？

就在今天上午，程雲高考成績出來了，可以在網上查。

程雲考得慘不忍睹，連一個二本的學校都考不上。她看到別的同學都歡呼雀躍，打電話向家人報喜，呼朋引伴去旅行……見此情形，程雲真是要崩潰了，感覺無顏見父母兄弟，無顏見田展旭了。

程雲拿起手機給田展旭打電話，想問一下他考了多少分。可是遲遲沒人接電話。越是沒人接，她越是想打電話，現在，她好想找一個說說話。她接連打了三次都沒有人接，她就放棄給田展旭打了。

她又撥通同桌葉貞的家庭座機，想約她出來走走。

「喂，你是哪位？」

程雲聽得出來，那是葉貞母親的聲音。她說：「阿姨，我是程雲，找葉貞。她在家嗎？」

「程雲啊，你好啊。葉貞被同學邀去查成績了。唉，程雲，你查成績了嗎？」

「我，我還沒查——查呢，我現在去看看。阿姨，再見。」程雲吱吱唔唔，感覺別人都知道她考得很差，她深感丟臉極了。

「哎，再見。哦，你找我家葉貞什麼——？」

還沒等葉貞母親說完話，程雲慌忙地扔了電話，走了。她沒回家吃中飯，肚子不餓。

她一個人在街上遊盪，失魂落魄的，在過馬路時，險些被一輛疾弛的「北京現代」給撞了。

「你找死啊！沒看到紅燈嗎？」車上的男人吼了她一句。

「找死！找死……」這個詞在她腦子裡迴旋。

手機響了，她本不想理睬它，可是緊響，她無奈之下拿起手機接聽，是她母親周蘭香打來的電話。

「喂，媽媽。」

「死丫頭，怎麼打個電話也不接？你也不看幾點了，還不回來吃飯。」周蘭香在電話那頭咆哮。

「我跟同學在一起吃過了。」程雲騙母親。

「誰付的錢？」

「她付的。」程雲故意這樣說的，她了解母親的性情，惜錢如命，她一直很反對家人在外面吃飯。她說外面的飯菜不衛生，又花錢。

「哦，對了，你成績查到沒？」

「查了，回去跟您說。」程雲的聲音低低的，說不下去了。

「查了有多少分？」周蘭香厲聲追問。

「沒多少分，沒上本科分數線。」程雲才考了425分，連二本的分數線都上不了。

「完了，完了，白送你讀了這幾年！」周蘭香嘆息著。

「也罷，這是命啊！怪不得誰。叫她以後去做工供弟弟上學吧。」

電話里傳來她父親程家榮的聲音，那聲音里有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程雲覺得自己很悲哀，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程家的累贅。

「程雲，你快回來，家裡還有一大堆衣服等你來洗呢。快回來啊！別偷懶啊……」

程雲不知道怎麼掛斷了母親的電話，也不知道怎樣來到善水廣場，也不知道怎麼樣就翻欄杆跳下湖去了，她的行為好像是有意識的，又像是無意識的……身後有幾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