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昨日之夢
燈光昏暗的咖啡店小包廂。
王小路突然伸出右臂用力的將身邊的女孩子擁在了懷中,女孩子略微掙扎了兩下,便認命似地低下了頭,任由一股不可名狀的濃濃的香味從她的際中飄出,裹在四周瀰漫的酒味里,鑽進王小路的鼻子。這一刻的場景,便好像是電影中的絕代佳人們站在床邊,歪著腦袋,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朝著男主角輕輕勾動的**表情,王小路熾熱的情緒被撩撥的越難耐不堪。
「燕子,你真的……」
王小路幾乎是咬著牙在說話,以至於黝黑的臉龐上硬生生地被漲出了一片難看的絳紫色,可是話到一半,他就倏地停下了這個愚蠢的問題,心中滿是悔意,要是她這時候反悔了怎麼辦?!
好在燕子並沒有說話,片刻,她只稍稍的轉過頭來,望著王小路,嫣然一笑。
王小路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手裡卻不自覺地用力將燕子擠在了自己的胸前,美人如玉,溫香滿懷,他是頭一次如此切實地抓握著心底的**。
燕子的眉目之間,早已沒有了往昔的那種距離感,有的,只是滿滿蕩漾的期待之色,小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低頭吻下,她的嘴唇薄而且涼,偏偏卻一下子激起了男人所有的熱情,小路的右臂圈得更緊,左手順著後背、腰肢和小腹,一步步貪婪地向上摩挲著……
咣!
太過誇張的動作,讓王小路的手肘不小心掃到了桌前的玻璃杯,杯子墜地出的一聲脆響,讓這兩個沉浸在第一次親密接觸中的戀人不免有些狼狽,燕子慌忙直起了身子,推開小路,兩人正襟危坐在一邊的沙上,默然無語,彷彿只是在共同等待著即將循聲而來的服務員。
結賬,賠錢,撤退。
兩個人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學生,臉紅耳赤地逃離了咖啡店,然後跳上計程車的後座,報上小路的公寓地址,繼續胡亂的各自幻想著即將開場的后戲。
窗外是夜,但是對於江南的繁華古城蘇州來說,這個夜晚一點兒也不深沉,她燈火璀璨,搖曳多姿,無比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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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床頭的鬧鐘將王小路驚醒,睜眼四顧,昨夜的美人兒已經杳無影蹤,若不是鼻尖那清晰可辨的香水味道,王小路幾乎不敢確定那一宿纏綿究竟是真是假。自己追求了將近兩年的夢中情人,就在昨天,突然完全撤去了往昔的戒備和疏遠,答應成為自己的戀人,甚至還有了這春風一度的許諾,想起這些,王小路幸福的差點昏倒。
他哼著小調從床上一躍而起,並立即撥通了燕子的電話,雖然此刻他的頭腦依舊是一片空白,壓根兒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些什麼。
等了半分鐘,電話那頭並沒有迴音。
「可能正在上班的路上吧。」
小路並沒有多想,隨手了一條問候的簡訊過去,然後穿衣漱洗,也開始了自己新的一天。
中午11點半。
一個陌生的號碼出現在了小路的手機上,電話那頭是一個沉悶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是王小路么?」
「您好,請問哪位?」
「我是公安局的刑偵員老費。」
「公安局?!」
王小路微微吃了一驚,不自覺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你認識邢燕小姐么?」
「燕子?!當然!」
「那請問今天上午你都在什麼地方?」
「上午?在公司啊?」
王小路心中的不安隱隱擴大,
「燕子出事了么?她在哪裡?」
電話那頭稍稍沉默片刻。
「在家裡,不過,她已經死了!」
王小路用力地捏著手機,喉結上下翻滾,腦子裡麻木無語。
「我們已經通知了她的家人,因為她手機里最後收到的一條簡訊是您的,所以詢問一下,如果有什麼其他情況,我們還會跟你聯繫。」
「費警官。」
沉默片刻,小路在電話里問,
「我……,能來看看她么?」
三香新村的這條林蔭小道,王小路再熟悉不過了。這兩年裡,他記不清有多少次陪著燕子在夜幕下緩緩穿行,有時候燕子會主動地挽起他的手臂,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然後似笑非笑的說道:
「不要想歪了啊,我只是有點累了……」
她真的死了么?!她不是在昨天還剛剛答應成為自己的戀人么?!這難道不是一個荒誕的夢么?!小路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走進小區,眼前是並排而停的幾輛警車,四周居民人頭簇動,圍攏在燕子家所在的那幢小樓底下指指點點,小路的臉色蒼白。
在一個警官的帶領下,王小路來到了3o2門口,一個4o多歲的中年警官守在門口,望了他一眼,說道:
「請你冷靜,不要激動!」
小路走進客廳,順著走廊來到卧室,撥開幾個正在拍照的警察,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這具屍體。
「燕子!」
小路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此刻,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橫躺在床上,衣衫凌亂,身體冷冰,喉嚨處一道深達數寸的傷口,鮮血一直鋪滿了大半的席夢思,一對眼睛里似乎還隱藏著深深的不甘和怨憤。王小路雙拳緊握,淚流滿面。
「顧隊長,就在這兒!」
費警官領著一個頭花白的老人走進了卧室。老人拄著拐杖,慢慢的圍著大床繞了兩圈,這才戴上頭套,仔細的端詳起燕子的屍體。
「這位是我們局的老科長,從剛建國那會兒就破了不少大案。」
費警官在小路的邊上低聲介紹著。他對這個老人顯然極為尊敬,在他檢查屍體的時候,命令所有的隊員都退在了一旁。可是小路卻偏偏覺得眼前的這個場景有些古怪,究竟怪在哪裡,他卻又說不上來。
「這名兇手手段歹毒,而且現場似乎也沒有被搶劫的痕迹,無論動機還是手法,都不是一般人所為,所以我才請出了顧老幫忙。」
費警官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地觀察著小路的顏色,看他依舊是一副迷離恍惚、心不在焉的神情,他才確定這個小夥子應該不是幕後的兇手。
「咦!」
顧爺突然輕輕的驚嘆一聲,隨即從口袋中掏出一塊黑色的石頭,放在燕子的頭頂處。費警官和小路幾個早已循聲圍攏上前,只見在屍體頭上兩邊根的合攏之處,隨著那塊黑色的石頭,一枚細細的銀針被吸了出來。
「顧老,這是……」
幾個年輕的警察都是瞠目結舌,小路更是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爺卻絲毫不理睬眾人的問詢,先是用力的在四周嗅了兩口,又抬頭望了一眼天花板,接著幾步跑到窗邊將窗戶打開,任由冬日的寒風洶湧而進,吹得眾人一陣冷。
咽喉一刀,天頂銀針。這實在是詭異的一幕啊。
顧爺將銀針收起,這才轉頭望著眾人問道:
「小費,你說這姑娘的家裡人都在外地,只有一個男朋友在蘇州?」
「是!就是他!」
費警官指了指王小路。顧爺踱到小路的跟前,就像是剛才檢視屍體一樣,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
「奇怪啊奇怪!」
顧爺低聲沉吟,王小路卻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微微退後了兩步。
「小費,封鎖現場,把弟兄們都撤了吧。」
顧爺擺了擺手,大刺刺地指揮著,費警官愣了片刻,臉色微微一變,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命令手下的隊員們帶著王小路離開了房間。
「顧老,難不成又是那些東西在作祟?」
現場只剩下了一老一少,這時候,費警官才終於皺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顧爺揮舞了幾下手中的拐杖,說道:
「你聞聞。」
費警官大口呼吸,冷風之中,隱隱約約的似乎帶著一絲令人作嘔的味道。
「這是……」
「狐臭!」
顧爺道,
「這個女人其實早就已經死了,起碼過三天。」
「三天?這怎麼可能?!昨天晚上她不是還……」
費警官話到一半又噎了回去。如果這姑娘的死真如自己所預料的那樣,出現再詭異的情況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看這銀針刺穴、百會激妖的手段,必然是道門中人下的狠手,只是除妖便也罷了,何至於會連人一起殺了。」
顧爺自顧自地說著話,在寒冷的房間中孑孑而行,
「而且這女子既無身份背景,也沒有什麼天資特異之處,狐妖上身,不但於己無利,更是會損耗功行,怎會挑上了她?看不透,看不透啊。」
費警官此時就像一個剛從警校里畢業的學生,戰戰兢兢的守在顧爺的身邊,聽著這些奇談怪論,滿心裡都是狐疑和不安。
他知道這位顧家大爺的厲害,從他2o多歲進入市局刑偵隊,耳朵里就灌滿了關於這個老頭的種種傳奇,他知道本市的一位著名作家曾幫他寫的一本傳記,也親耳聽見那個老作家在傳記式的慶功宴上喝醉了酒大感慨說:
「老顧的事情,最精彩的都不在書里啊,可惜了,不能寫啊,可惜了!」
顧爺最精彩的故事是什麼?費警官不知道,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三年前,蘇州生的寒山寺大火,這事兒直接驚動了國務院宗教局和佛教協會的領導,各級警力死命調查了半年,一無消息,最後,是顧爺寫了一封信,不知托什麼人送到了上面,幾天後,紅頭文件層層下達,這件全國嘩然的大案子就此被按下,再沒有人提起。
後來,他曾偷偷的拎了兩瓶酒去探望顧老,想探探其中的內幕,顧老乘著酒興,把他帶到了寒山寺,敲著鐘樓里的一座大鐘,說道:
「你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