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活著?

還能活著?

可是梁家所有人馬出洞,找了兩三天,京城的老鼠洞都翻到了。別說沒找到小花花公子,連個這幾天看到過小花花公子梁恩倫的人也沒找到,這回全家都毛了。

梁國公本來看到小兒子不成器,還氣的撅起了羊毛鬍子,想著找到之後打一頓,現在也不想著出氣解恨了,直接報案給了大理寺,讓大理寺幫忙巡查。

梁國公的府內已經籠罩在層層煙霧之中,不是比喻,是真煙霧——梁國公的母親素來篤信佛祖,而今最受寵的小孫子不見影蹤,老太太整日里燒香祈求佛祖保佑平安,國公府里的長壽香、平安香等等終日里不斷,點的是四處冒煙。

三少爺平時為人雖然荒唐,但是性格不錯,對下人全挺好,下人們每日里打掃香灰,也盼望著他早日平安回來,不過有那小廝擅長多方位思考的,互相竊竊私語道:「這每日里點香這麼多,高香、盤香全點的這麼旺,這能不能佛祖沒來,倒把貪食香火的各路孤身野鬼招來了?」

不過這些話誰也不敢對老祖宗說起,老祖宗年紀大了,經不起恐嚇,數日以來因為擔心心尖肉的小孫子,身體每況愈下。

此刻正精神崩潰的嚎啕大哭著罵兒子梁國公:「你這個死心眼的棒槌,整日里自己爭權奪利也就算了,還天天望子成龍,打了我那乖孫子多少回?全是你給打怕了,這回好,索性被嚇的不回來了,這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本來兒子沒影了就心熟,再看母親頓足捶胸,梁國公心裡像被油煎了一樣:「娘,那個兔崽子命長著呢,你記得小時候你給他看相不?相師說他是來討債的,咱們家欠他四萬兩銀子,不到八十歲都花不完。」

老祖宗迷信慣了,還真的信了這些江湖術士,還真止住了悲聲仔細的想了一想:「好像小時候確實有這麼回事,你當時不是不信這些嗎?」

誰能願意養活不成器的兒子?梁國公當時信那些江湖術士才有鬼,不過而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安慰老娘要緊:「所以娘,那小子債還沒討完,肯定沒事,這大理寺都出去找人了,這兩天報平安的信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們不是白傷心了嗎?」

老祖宗愣了一下,覺得兒子說的有些道理,不過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事似的,哭的更傷心了:「兒啊,去年恩倫打上了龍圖閣張大學士的公子,一次就賠給人家三萬兩銀子。」

梁國公愣住了,眉心的川字皺紋彷彿夾得死蚊子:「娘,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呢?」

老祖宗淚落不止,涕淚橫流,越來越覺得小孫子危險,嘟囔著:「這這,命中注定啊,當時怕你打他,這錢是我用體己私房錢出的,沒敢告訴你。」

「…」梁國公也覺得心像是扔進了水裡的石頭,咕咚咕咚往下沉,浸的心裡冰涼冰涼的。

******

還沒到天亮,大理寺的官員就來了,悄悄的只請走了梁國公和長子梁恩澤。

大理寺卿岳則群親自接見了這爺倆,遠遠的迎到了府衙的門口,面色極為凝重,好似滴得出水來:「梁國公,我們找到一些線索,和令郎的衣服,不過為求穩妥,還得給你看一看。」

看到岳則群面色凝重,梁恩澤心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岳大人,但說無妨,現在可有我三弟的消息?」

大理寺卿岳大人這種場面見得多,所以知道心理的預期還是要給的,要不反差太大,可能一時難以接受,當即說道:「辦案的差役現在只是找到了血衣,你看看,這衣服是不是令公子離開家的時候穿的?如果是的話,我們再細聊。」

質量挺括的上等紫色緞子面外袍,四邊還綉著金絲,前胸後背上各綉了一條巨大的錦鯉,一看這浮誇的設計,確實是三弟梁恩倫出門的時候穿的衣服。

這衣服已經被鮮血染透了,可能是時間已經過了幾天,凝固的鮮血已經是暗黑色,閃爍著不詳的光芒。

梁國公當即站立不穩的晃了幾晃,用手扶住了桌面:「這血衣是在何處發現的?確實是我兒的衣服。」

岳則群直嘆了一口氣,梁恩倫他也見過多次,雖然荒唐了些,不過也罪不至死啊:「梁國公珍重,辦案的差役四處尋訪,後來終於在大都的東郊外湘山上,找到了一個小酒肆,這個小酒肆的老闆娘說,這幾天連日天氣陰雨,所以上山的人特別少,所以那日令公子帶著隨從兩個人去吃了一個便飯,她印象就非常深刻。」

梁國公沒想到兒子出去了百餘里,心急追問道:「他去湘山做什麼?」

可憐天下父母心,梁國公何等英明神武,可看他現在的樣子,也算是官威已失,額頭凌亂的白髮和眼巴巴的眼神,說不出的失魂落魄。

岳則群職責所在還是要繼續往下說:「梁大人,老闆娘問了令郎,可是當時恩倫沒說什麼,只說是去見一個朋友,吃了飯就走了,這是差役找到的最後見到令郎的人,所以以小酒肆為圓心,一直往外搜索線索,終於在湘山外的土地廟裡,找到了這件衣服。」

梁國公眼淚也有些要止不住了:「現場什麼樣?」

岳則群頓了一下:「已經被打掃過了,不過還是能在廟裡四處看到飛濺的血點。」

梁國公年輕時候久經沙場,知道如果血液飛濺到四處都是的話,現場必然慘烈,基本上人是不能活了,他好似站也站不直了:「現場是否還有別的發現?帶我去現場看看。」

******

湘山是大都城外植被最茂密的山了,而且綠水環繞,景色不錯,可由於遠離京城,高草、森林太厚,去踏青的人便少些。

等到梁國公和梁恩澤趕到了湘山,岳則群的兒子岳孝嚴已經和大理寺卿的衙役們和狗探官們搜索了半天了,此刻已經有了新發現:「大人,我們在土地廟四周拉網式的探查,狗又嗅到發現了這個。」

梁恩澤見父親已經強自支撐,他搶先一步跨過去,和岳孝嚴交流,他剛想問這是什麼,卻在看到這個物證的時候愣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岳孝嚴不倫不類的穿著一身大理寺衙役的衣服,正用一張光滑的大油紙,上邊放著一截人的大腿骨,上邊血肉尚在,一看被剝離出來的時間就不長。

梁恩澤也在軍營里呆過,一看這大腿骨出來,就知道人是不能活了。

他眼前發黑,覺得心臟跳的都不正常了,顫抖著嗓子問道:「這是在哪裡發現的?」

岳孝嚴認識梁恩澤,知道這是京城世家公子的正面典範,從來大氣沉著,做事一絲不苟,頭髮一絲不亂,背書一字不錯,練武一次不少——總而言之,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也不知道梁恩澤這樣正派一身仙氣飄飄的哥哥,和梁恩倫那樣紈絝一身歪風邪氣的弟弟,是怎麼長在一個家裡的?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沒用,岳孝嚴公事公辦:「在山間的土地廟裡,是狗探官發現的。」

梁恩澤用手按緊了胸口,神智有些飄忽,這大腿骨裸露了,人就是肯定沒了。

岳孝嚴一看梁恩澤,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小時候聽到梁恩澤便覺得他可恨,誰家養這麼好個孩子幹什麼?簡直是給街坊四鄰添堵的,而今看他有些可憐:「也不用太過早悲觀,也許這截大腿骨,是另弟弟身邊小廝的呢,可能二人還有一個人活著。」

梁恩澤凄慘的搖了搖頭,臉色唇色俱雪白,他三弟比帶出來的小廝高了一截,這截腿骨的長短,一看就不是小廝的高度。

岳孝嚴又四六不著、卻真心實意的安慰了一句:「那個,遇到事也不能光鑽牛角尖,也要往好處想,也許這骨頭是別人的,另弟只是被綁架了呢。」

綁架了?現在他們全家衷心希望恩倫只是被綁架了,可是有綁完了人好幾天不要贖金的綁匪嗎?

岳九也穿著衙役的衣服,和他們家少爺在一塊辦案,此時剛水撈撈的從河裡出來,走過來的一路上身後一溜水跡:「那個少…,不對,大人,我帶著兄弟把發現腿骨的這一片河底摸遍了,沒再找到別的,我看這天氣可能是要下大雨啊。」

梁恩澤是苦主的家屬,心裡焦急的要死,插話道:「是不是下大雨就不找了?」

岳孝嚴一臉認真,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眼神空洞的梁恩澤:「當然是要繼續找,現在天陰下雨,和出事前後的天氣一樣,做做實驗,看能不能預測一下當時情況是什麼樣的。」

他覺得時間緊任務重,嗖一下子就竄到了岳九身邊:「小九,咱們趁著大雨還沒下,把山再搜一遍,之後回到那個小酒肆的地方,趁著下雨,按照梁三公子可能走的路線,往山上再摸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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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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