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起

第八章 起

溪辭正坐在軒窗邊,望著那輪被薄雲覆上的紅月。

周圍一片寂靜,腦海里才回蕩著,萬靈堂生死離別的畫面,她悲哀的垂眸默哀。

這時,那如河流似流螢光點從窗邊飄過,似乎在追逐著散落在每個角落的月光,寧靜中增添了些許的熱鬧。

溪辭怔怔地看著光點從眼前飄遊而去,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卻鬼使神差的起身翻過軒窗,跟著光點緩慢前行。

一路上如流螢般的光點越聚越多,穿過靜謐的黑暗森林,不一會兒,她便來到了熙熙攘攘的鬼市,流螢般的光點成群結隊向上空而去,將溪辭遺留在市中央。

溪辭不知所措的環顧四周,張燈結綵,熱鬧非凡,恍若人間鬧市。

來來回回的鬼魂中,還夾雜著各種精怪,形形色色,看得她眼花繚亂。

鬼在街邊表演斷頭絕技,溪辭圍上去興緻勃勃地看了一會兒,又被旁邊的吆喝聲所吸引。

有鬼販在賣烤人腿子,外焦里嫩的味兒很香。

她伸長了脖子,觀察那些鬼在用什麼東西當錢。

那一沓一沓圓形的紙,讓她很是眼熟,細細回憶才想起在早些年,被堂主指派下山歷練時有見過。

凡人殞身後親人們都會用木槌和鐵制錢模,隨後把錢模形狀打在土紙上,屆時拋撒於野外墓地,或焚化給死者。

她摸了摸自己的袖兜,空空如也,看來只能做個「白嫖客」到處逛逛了。

溪辭轉身離開時,一隻綠得瘮人的鬼在遠處冰冷地注視著她,嘴角噙著陰鷙的笑。

有鬼販在街邊賣著一些新奇玩意,有五花八門的死者遺物,有新鮮的人皮,也有人牙齒串成的項鏈,溪辭既覺得可怕又忍不住上手擺弄。

不知逛了多久,溪辭有些累了想要回去,突然找不到來時的方向。

想起赤那說方圓十里喚他便可出現,恐怕現在可能不止十里了。

她訕訕地張望了一會兒,憑藉著破碎的記憶,在街上轉了一圈,遠遠看到掛滿紅燈籠的闕樓,才如釋重負地向那邊快步走去。

走了一會兒,來來往往的鬼怪逐漸稀少,溪辭隱隱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尾隨。

她猛然回頭,沒發現什麼,狐疑的搔了搔頭,又繼續往前走。

其實那隻綠鬼就在她身後,幾乎貼上了她的背,溪辭回頭時,它也側到了一邊。

臨近花樓,周圍幾乎沒有在外晃悠的鬼怪了。

綠鬼張嘴露出了陰森的獠牙,歪頭慢慢接近溪辭的脖子。

突然一股寒意侵襲,溪辭一扭頭便對上了那隻綠鬼的猙獰大口,嚇得她頭皮發麻,一巴掌呼在了它的臉上,往後一蹦:「哇呀!你又是什麼鬼?」

綠鬼森然一笑:「真是副難得的好皮囊,送給我吧~」

「畫皮鬼?」溪辭蹙眉後退了半步,暗暗捏拳,怕倒不是很怕,就是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送給我吧!」

綠鬼獰笑的向她撲過來,溪辭掄起胳膊,轉了半圈準備給它一拳。

怎知,綠鬼騰空撲到一半,被閃電般的東西「咻」的一聲飛射過來,將其撞飛。

溪辭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突然有個聲音,從自己的一側響起:「你為何在此?」

陰風拂面,她聞聲扭頭一看,他背對著紅月,手裡拿著一柄目測有五尺長的利劍,氣勢傲人,光暈模糊了他的模樣,僅留下個倨傲而頎長的輪廓。

「沉舟殿下?」溪辭試探性地問道。

還未等到確切的回應,突然感知到一道劍氣向自己猛烈襲來,溪辭還未來得及看清,只覺躲不開,以為會被傷到。

不知沉舟何時閃現到她身邊的,只見他將溪辭往自己身後一甩,便攻了上去。

刀光劍影,洶湧激蕩任鋒芒逼人,一旁的溪辭完全看不清誰和誰在交戰。

脊梁骨又是一陣颼颼涼意,溪辭用眼角餘光快速的掃了一眼后側方,指尖暗暗凝聚了一絲法力。

她猛地回頭將指尖點在綠鬼眉間,綠鬼頓時渾身冒煙,隨即痛苦的嚎叫起來,掙扎時給了溪辭幾爪子,將她抓傷。

「啊!給我,給我你的皮囊!」綠鬼歇斯底里的沖她嚎叫。

溪辭眉頭緊蹙,反手抓住綠鬼揮舞的雙手,轉到它身後,從指尖抽出法力凝出的絲線,將綠鬼纏繞起來束縛住。

「啊!」綠鬼掙扎的吼了起來,嘴裡的氣味著實惡臭。

溪辭撇開頭,將絲線收緊,想要利用絲線將其分割,誰知綠鬼的力氣極大。

僵持不下,綠鬼向她衝撞而來,溪辭眼疾手快將絲線一收,轉身抓住綠鬼的手,借力打力將它甩了出去。

一道閃電飛過,將甩飛過去的綠鬼削成了兩截,樹梢剎那間猛烈搖晃,閃電停滯下來,眼眸泛著紅光狠瞪溪辭。

綠鬼化成斑斑點點的火花,隨風四散,將對方的真面目照亮。

這是一個面色慘白,眼神卻異常狠戾的男子,手裡拿著一柄碩大的彎刀。

他的眼神極具震懾力,溪辭被他瞪得整個身子僵硬如磐石,不敢妄動。

「你的對手是我。」

沉舟橫在他們中間,高大的身姿將溪辭徹底掩於身後,髮絲隨風輕盈擺動,伴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沉舟,我定要將你的狼子野心昭告六界!」男子極度憤慨道。

沉舟似乎被他的異想天開逗樂了:「你覺得,你還有機會離開這裡嗎?」

男子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自己的稱號:「吾乃十殿之首……」

「很快就不是了。」沉舟無情的打斷他。

想要將鬼域陰間,划入自己的統治版圖的最後一步,便是將所有不能為己所用之人,除之而後快,他便是最後一位。

新的陰間天子明日便會繼位,他所扶持的新陰間十殿,將會全權聽命於自己。

溪辭從他身後微微探頭出來,被對方一瞪又乖乖的縮了回去,躲在沉舟身後不敢亂動。

沉舟順著對方怒瞪的視線,用眼角餘光淡淡地掃了身後的她一眼。

男子將手中的彎刀,捏得微微顫抖了起來:「你以為,你還可以隻手遮天多久?」

「無論多久,你都沒機會看到。」沉舟的口吻略帶一絲輕蔑。

男子將彎刀一收,騰空變成一條龍首蛇身的巨獸,身長數百丈,煞氣極重。

正當溪辭被對方的真身唬得發愣時,她眼前的沉舟不見了,她不知所措的舉目四望。

天空一片暗沉金光,帶著幾乎能毀天滅地的雷弧,傳來一聲霸道的咆哮:「吼——」

溪辭聞聲仰起頭,自己的正上方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黑金相間的五爪趾飛龍,身長近千丈,周身閃爍著雷電。

「這是什麼神仙打架?」溪辭極為詫異的喃喃自語,這般陣仗還是第一次見到,實屬奇觀。

雖然如此,但她身體還是十分誠實的往一棵樹后藏了藏。

「吼!」

「吼!」

兩條龍互相咆哮后,纏鬥在了一起,凶戾無比,看得溪辭不自覺的張嘴驚嘆。

一股震懾極強的力量,讓整座鬼域陰間都顫抖了起來。

雲層如狂濤駭浪般翻湧,滾滾蕩蕩,卻也沒辦法將兩條纏鬥的巨龍掩藏起來。

五爪趾飛龍的利爪,在龍首蛇身的巨獸身上留下了無數道口子,甚至用自己的龍頭將對方的龍角撞斷。

龍首蛇身的巨獸扭頭便咬住飛龍短小的前爪,企圖將其咬斷,十分野蠻殘忍,看得溪辭肉疼。

幾個回合下來,龍首蛇身的巨獸一直處於下風,不敵飛龍,驀然恢復人身從天空回到地面。

男子回到地上看到躲在樹后的溪辭,一時間再次燃起了殺氣,瞬移到她身後,無論如何,死也得拉一個墊背的。

溪辭覺察到想要逃走,一隻手搭上她的肩,遽然回頭想要反抗,卻正好被對方一把掐住了脖子。

她凝聚法力試圖掙脫鉗制,但對方的力量似乎更加強大。

周圍的風有些過份喧囂,一個如黑洞般,不見底的血盆大口陡然從側方光速而來,迅捷的將男子一口吞掉。

飛龍的身軀從面前呼嘯而過,在地上留下一道極寬的痕迹。

溪辭驚得睜大了雙眸,眼前的一幕,將她嚇得差點忘了呼吸,原來驚恐到了極致是喊不出,動不了。

她的脖子還上掛著一隻,手指緊握她脖頸的斷臂。

沉舟恢復成人形,用大拇指輕輕抹去嘴角的血痕,回頭看向呆若木雞的溪辭。

見她脖子上掛著一隻斷臂,驚恐的張著嘴,模樣略顯滑稽。

沉舟負手來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后,似笑非笑的幫她把那隻斷臂取下。

他的手稍稍一用勁,那隻斷臂便化作塵灰隨風消散。

她依舊愣在原地沒有反應,沉舟覺得有些好笑的打了個響指。

溪辭立馬像解了穴道般的恢復靈動,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怯生生抬眸:「沉,沉舟……殿下。」

一時之間差點直呼其名,沉舟頭一歪,溪辭意識到什麼,立馬將「殿下」二字補上。

「你為何在此?」他的聲音很輕,卻鏗鏘有力,聽起來似乎有些漠不關心,但這是他第二次問起。

溪辭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虛,可轉念一想覺得沒什麼好心虛的,不過就是跑出來逛了逛,被畫皮鬼給盯上了,再來就是撞見他與人打鬥,還把人家給吃了。

「有很像螢火的東西,成群結隊的從窗邊飛過,看著新奇便跟了出來,被拋棄半路,就想著閑著也是閑著,順道逛了會兒鬼市,就被那畫皮鬼給盯上了,然後就撞見你了……」

滔滔不絕的說到一半,溪辭刻意壓低聲音,試探性問道:「你……該不會是要殺狐滅口吧?」

「所以,你會把方才看到的說出去嗎?」沉舟不答反問。

溪辭忙擺手:「我們狐狸記性特別差,若不是時常有人喊我,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呢!」

沉舟靜默的注視她,許久后,輕笑道:「嗯,我這個人性子比較怪,若是事情變得麻煩了,就喜歡借酒消愁,到時候割一些狐狸耳朵當下酒菜,自是極好的。」

溪辭一直聽,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臉無辜的望著他:「狐狸耳朵不好吃的,都是毛~」

「不打緊,偶爾獵奇也是種情趣。」他的頭稍稍湊近了一些,引得溪辭的小臉,頓時皺如包子上的褶。

見目的達到了,沉舟決定不再逗她,微微轉身道:「回去吧。」

溪辭小心翼翼地瞅著他,沉舟側目一笑,抬腿先行,她遲疑片刻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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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茶妖仙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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