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絕境
而此時桂花已是站在劍柄之上，傲然而立，抬頭注視著天空中的劫雲。雙手迅速結印仙光繚繞，道道仙光、靈力從劍身之中瀰漫而出，轉眼交織成了一道繁複的大陣。
此大陣耗費了大半的靈力，鎮山又擋在了周乾面前……
「仙子，我還能抗……」
那焦黑的人影竟然再次坐了起來，周乾的嗓音有幾分顫抖，慢慢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但渾身各處卻一陣麻木。
此時第八天劫已經醞釀過半，似乎是因為要聚集的力量太多，蓄力的時間比之前要長許多，等第八道天劫落下，或許便是劍毀人亡。
「不用逞強了，就讓我來吧！」
桂花淡然道：
「我的幫你抵擋下第八道天劫，第九道天劫我會為你隔絕一部分雷劫之力，最後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周乾眼前突然一陣模糊，體內元嬰已經滿是裂痕，道軀上下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這種情況，周乾心底也泛起了一絲絲絕望。
但坐著等死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自從地府封禁脫困之後，在桂花的相助下，自己一路修行都是在順風順水，感情是把該經歷的劫難，都攢到了現在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天劫之下，哪來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第八道天劫能不能扛下來還是個問題。
從剛才承受天劫的感覺來說，他已經切切實實感覺自己辛苦修行積累的一切，都在被天劫所摧毀。
這種情況下，被周乾視作最後手段的天劫劍意，根本派不上用場。
自己那辛辛苦苦悟道修行，積累突破得來的道行，此時在這詭異的天劫之前，也只是他保命的依仗而已……
他現在必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自己肯定能想出辦法……
身體在迅速恢復知覺，但隨之而來的劇痛讓周乾幾乎直接昏過去。心魔之聲，冰霜之寒，湮滅罡風，這三大雷劫之外的天劫之力齊齊發難，再加上全身劇痛，周乾想要冷靜思考都是奢望。
第八重天劫突然落下！
這次，像是抽幹了劫雲之力，無數雷霆匯聚成一條藍白色的雷柱，對著周乾，對著鎮山當頭砸落！
桂花是靈體，是周乾的劍靈。此時出手也算作是周乾用法寶自保，並不會引起天劫異變。
而桂花的靈力在此刻完全爆發，周乾頭頂九道陣壁光芒大作，但第八道天劫來勢太過兇猛，一道又一道陣壁被破，勢如破竹！
但隨著陣壁破碎，其餘陣壁便會同時加厚、加深。這就是桂花所布陣法的玄妙之處，也是桂花敢說能替周乾攔下第八道天劫的底氣。
然而，桂花還是有些錯估了周乾所面臨天劫的威力，第九道陣壁並未能將雷劫之力完全耗盡，雷劫光柱被削弱了十分之七八的威力，依然對著周乾當頭砸落。
此刻周乾渾身上下法力空空蕩蕩，似乎已經沒了反抗的實力。但是在他的雙目之中，一抹雷光正在不斷醞釀！突然間，鎮山橫在周乾頭頂，桂花身形站在鎮山之上，原本就是虛幻的身軀光芒大作……
周乾不曾料到桂花此時會如此拚命護主，想出手將其撥開，但因為重傷，動作終究是慢了一瞬。第八道天劫的殘存雷柱將桂花身形吞沒，將鎮山吞沒，將周乾同樣吞沒……
在一個十分短暫的時刻，周乾那泛起銀白色雷光的眼瞳，倒映著那從凝實迅速變得『稀薄』的身形，倒映著鎮山劍身之上出現的那條細細的裂痕，心底莫名糾緊了些。
雷劫在觸碰到周乾額頭時，已經沒了什麼威力。
周乾抬起的手已經將鎮山抓住，拉回到了自己身前，匆忙探查桂花的狀態，心底卻聽到了一段虛弱之際的話語。
「我靈力耗盡了，小瑛子，你自己加油……」
仙子……：
周乾喉結顫了下，將鎮山抱在懷中，緩緩閉上雙眼，全身各處卻泛起了一縷縷亮光。
滿是裂痕的元嬰慢吞吞地出現在了額頭的位置，雖這元嬰已經黯淡無光，但其手中，那團雷光交織的劍意，此刻卻在瘋狂顫動，不斷演化！
空中，第九道天劫，劫雲化作了一道道灰色的身影，這些身影手中各自握住了湛藍色的兵刃。而最後面的那巨人，額頭的豎眼醞釀著無盡的毀滅之意！
但就在這一瞬，一股晦澀至極、難以言喻的威壓，突然從這些灰色身影浮現！整個洞府在一瞬間突然暗了下來，天劫運轉甚至都為之一滯。
一雙眼眸，在深邃無盡的虛空之中緩緩睜開，洞府各處出現了仙樂，天邊更有戰鼓聲陣陣。
嗡——
這片狹小的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那雙眼眸，以及他所注視的……周乾。
周乾額頭上，那元嬰靜靜站立著，這就是他，只不過是脫離了道軀的模樣。
此時，元嬰手中的一把雷光小劍已經從深紅化作了藍白色，一道道雷光纏繞在他小小的身軀各處，做出緩緩吸氣的模樣，對著空中發出了怒吼！
下一瞬，元嬰手握雷劍一躍而起，手中雷光劍已經停下了演化，那雙眼眸緩緩閉合。一切彷彿從未發生，空中的那無數灰色身影如同下餃子般落下。
只是，最先打出雷霆的並非這些天劫所演化的虛影。
周乾元嬰手中雷光劍高舉，一陣陣灰色雲霧轉眼凝成，而後綻放出無數雷霆，瞬間朝著周乾元嬰奔去
先是『常規』的九道雷劫，周乾毫無懸念又勝券在握一般，沒怎麼耗費法力就接了下來。
但緊接著便是第二次劫罰。
彷彿冥冥中主宰天劫天罰的那位，見不得周乾這般『囂張』，違背常理的直接降下了第二次天劫。
而二次天劫的威力，也是大到讓人頭皮發麻，甚至都觸動了這散仙洞府中所遺留下來的防護陣法。
在第一道天劫劈下之時，周乾就被天劫所傷，但也只是輕傷，氣息動蕩、道軀受擊，忍不住吐了口鮮血。前三道天劫依次落下，周乾的元嬰、道軀受創匪淺，但更難的境況還在後面。
從第四道天劫開始，已經不再局限於雷劫的範疇。
天火，玄冰，罡風……
天劫之力全面發難，周乾那辛苦淬鍊出的道軀，在天劫面前已是有些不堪一擊。
這三道天劫落下后，周乾重傷之勢已是無法逆轉，而更要命的還是最後三道天劫。
當時，周乾已經感覺到了一些絕望，第七道天劫能否接下，就成了他能否挺過這次天劫的關鍵。
所以他一改守勢，搶在天劫降下之前直接施展出紫薇一劍，想用自己全力一擊，抵消一些第七道天劫的威力。
周乾沖向劫雲時，並非是要去進攻劫雲，根據他對天劫的理解，劫雲之後的豎眼只是大道投影，並非實物，自己就算想去進攻也無法著力。
這一劍確實發揮了一些效果。
如果是他這個境界本該承受的天劫之力，這一劍大概率能將第七道天劫擊碎。
但可惜的是……
第二場天劫超過了他承受能力太多，以至於周乾這一擊顯得虛弱且無力，自己更是被天劫直接摁倒了地上。
持續時間長達數秒的雷柱，那彷彿要將他整個人撕碎的雷劫之力，再加上有心魔作祟，周乾當時真的泛起了一股濃濃的絕望。
可就算再絕望，經歷過一次死亡，幾次生死邊緣掙扎的他，卻依然不肯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還有最後的兩道天劫。
桂花及時站了出來，給了周乾喘息的機會，也給了周乾能去思考絕境出路的短暫時間。
第八道天劫，幾乎是桂花和鎮山以玉碎的代價幫周乾扛過去的。
以至於被桂花重新煉製、又在地府封禁中被錘鍊了十多年的鎮山，在第八道天劫之下，被打的劍身出現了一條裂縫。
若非周乾道軀是用自己模擬出的雷劫淬鍊過，恐怕都撐不過第七、第八重。
但第八重天劫之後，桂花也已經無力再護持周乾，靈力耗盡、自身受創，在鎮山中陷入了沉睡。
這一瞬，周乾已經沒了任何退路，沒了任何依仗。他此時的道軀已經在崩潰的邊緣，決然承受不住最後一道天劫，元嬰已經傷痕纍纍，似乎隨時可能崩潰。
不只是周乾自己陷入了絕望，遠處的玉瓏，清虛，慶陽，以及各位見證這一刻的道長、道爺，也盡皆不由陷入了絕望。
此時，天劫之下，周乾以殘軀面臨最強的第九重天劫。偏偏他們此時誰都幫不上什麼，只要踏入天劫的範圍內就會引起天劫異變，讓天劫威力加倍，那隻能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但就是這時，異變就此而生。周乾積累多年對模擬雷劫的感悟，曾經無數次壓抑住的，在模擬雷劫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的衝動，在生死存亡的剎那間，頃刻涌了出來！
此時，給了他靈感的，或者說讓他產生各種思路的，就是第二次出現的天劫！
他開始瘋狂推演天劫的演化，不出意料果然引來天威降臨，而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眸，凝實著周乾，絲毫沒有顧忌讓修士發現自己的存在。
那股讓所有人心悸心慌的威嚴，那般彷彿面對這個天地意志時的蒼白無力，讓一旁觀戰的眾人，無論何等修為境界，道心都產生了極大的震動。
他們大多數甚至沒聽說過有這般天威示警。
唯獨悟心，此刻雙目之中滿是駭然。元嬰離體，推演劍意，引動天威降臨，構築劫雲，接來無數雷霆轟擊元嬰……
周乾所做的這一連串操作一氣呵成，又發生的太過突然，搶在第九道天劫降臨之前，元嬰已是沐浴在自身模擬出的天劫雷光之中！
這是什麼？
周乾當然不會去尋死。
其實他當時也沒完全想明白自己為何要這麼做，但自己突然就有了一種直覺，一種必須如此做的強烈衝動。
而這種衝動和直覺，往往是自己的意識已經推算出了結果，卻還沒來得及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一瞬，天地之間彷彿被人摁了暫停鍵。
雷光如鞭，狠狠擊打在周乾的元嬰之上，本就要崩潰的元嬰，頃刻間已經支撐不住，呈現出崩碎的趨勢。
元嬰之內卻有一團神光在不斷涌動……
是了，就是這樣。
這個瞬間，周乾的思維在瘋狂躍動，心底冒出了一個又一個想法。
這天劫……到底什麼是？大多數修士覺得，天劫是大道降下的懲罰，因為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是生命突破自身界限、抵達更高境界層次的路徑，這是大道所不允許的，所以會降下天劫。
大道真的不允許嗎？
周乾更願意相信，所謂的道，本質就是一些自然規律。
從當年的金丹劫到今日的元嬰劫，從自己憑藉法力可以模擬出天劫，從這次詭異的二次天劫，似乎都在證明一件事——天劫，是由修士自身觸發而產生的，一種由修士引動、以修士境界為契機，本質為自身氣機引起的異變。
這就是天劫所對應的那條大道所表現出的基本規律，天劫降臨，修士渡劫，一般也就是十幾分鐘、半個小時的功夫。可那又為什麼，修士又偏偏在天劫之後，元嬰蛻變為元神？
很顯然，引發天劫的，便是已經達到了某種品質的元嬰，而根據每個人元嬰的指標有所不同。
比如所修之道、元嬰之力，所引發的天劫有了不同的威力。具體表現就是天劫從三重到九重不等，以及每一道劫雷的威力有所不同。
簡而言之，所謂天劫，並沒有什麼冥冥中的主宰。
無數修士能夠度劫的事實，也直接證明——修士的劫難，並不會超過修士真正能承受的極限。
那些死在雷劫，天劫之下的修士，不過是沒能搞明白自己到底為何而渡劫，不過是沒做好準備和應對，才被打成了殘渣。
當然這只是一個籠統且模糊的方向，有很多難題不能解釋，比如在這獨立的洞府之中也會有天劫降臨、天劫之中為何會出現種種異象，等等。
天威的出現，佐證了周乾的想法，證明周乾推演天劫的方向並沒有錯。
既然沒有錯……
那何必等天劫動手？周乾心底的想法一瞬間變得清晰，變得再無凝滯，此時他的元嬰已是被他模擬出的雷劫所淹沒。這些雷光的威力，比起最後一重天劫的威力遠遠的不如。
但此刻，卻剛好是周乾承受的極限，剛好是將元嬰擊潰，卻讓他意識能保持清醒的極限！
啪！
那股清晰的響聲，在這洞府的角落遠遠盪開。目睹了這一幕的旁觀者，此時盡皆屏住了呼吸，而玉瓏更是下意識抓緊了清虛的胳膊。
雷光中，元嬰炸碎；
第九道天劫所化的那些身影，在空中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標，身形有一瞬的暫停。
但下一瞬，這些灰色身影再次對著元嬰炸碎之處猛衝！
那裡，雷光輝映之下，一抹藍白光芒交映的光團突然光芒大作，一抹淺淺的虛影就在此間躍出，直衝此時空中落下的雷霆部隊！
這虛影左手虛握，下方劫雲雷光爆涌，一道道雷霆匯聚在他掌中，化作了一把雷霆之劍。
那虛影被雷光照應的無比清晰，那就是周乾的面容、周乾的身形，身著道袍，沖入了劫兵之中。
周乾的手中雷劍撒出萬千劍影，這些劍影又帶著耀目的雷光。
自下而上，漫天灰影頃刻炸碎！雷劍橫空，那團虛影在這洞府的角落引爆無盡雷光，撞入了那顆豎眼所在的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