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叔侄二人那些事

「叔叔，你們該不會真把我賣到美國去挖礦吧，我這小胳膊小腿的，啥也搬不動啊。」南楓在寶馬中一臉哭喪著，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哈哈，你就放心吧，我要真這麼幹了，你江叔叔還不得找我算賬，你不信我還不信你江叔嗎。」路谷城笑著回復著。

他這次可是收穫頗多，今天那個孫主任還誇了他家鳴澤呢，說是好好把握，有希望沖個「985」什麼的。

這可把路谷城高興壞了，至於這句話里有多少水分，他卻是完全不在意了。這可是主任親口說的，要是哪天自己兒子沒考上，他可得回去好好理論理論。

他這人也沒有什麼雄心大志。他覺得自己兒子能考個一本就不錯了，到時候拖個關係，像他一樣進個國企就好，鐵飯碗，不求大富大貴，活得舒心自在就好。

一路上，南楓能夠感覺得到路谷城的欣喜，那一直咧開來的嘴就沒合上過。

搞得好像被仕蘭中學錄取的不是南楓，而是他兒子路鳴澤一般。這可更加讓南楓擔憂了起來，他的臉再次耷拉了起來，看著車窗外不斷翻動變換的景色，愣愣的。

……

江記麵館。

路谷城跟著南楓在麵館里坐了一會兒，和江毅大致的講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之後，便開心的匆匆離去，似乎要把什麼好消息帶回去一般。

不出意外的話，經過孫主任的一波吹捧，路鳴澤不但電腦保住了，估計之前沒收的《小說繪》也能夠還回去了，算是拯救了那小子的課餘生活。

聽完路谷城的描述之後，江毅似乎是想起來什麼，愣了良久，連路谷城離開都沒有察覺到。

過了中午的顧客潮之後，江毅終於能夠閑下來和南楓聊聊了。

「小楓，你怎麼看？你要實在不放心，咱就不去了，你小子就在麵館里陪我。等到你二十來歲的時候，你江叔叔鼓搗點家底給你討個老婆什麼的，到時候你們小兩口兒在這裡陪我，幫我接管麵館的生意，咱讀書不就為了追求這點啥了。」江毅調笑著。

江毅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這樣的話會從自己的嘴巴里說出來，他前半輩子是在打打殺殺中過去的，到了四十幾歲才意識到安逸的重要性。

年輕時候的江毅可不是現在這副鬍子拉碴的樣子，那叫一個帥氣的，配點高冷的氣息，不知多少女孩子「倒追」呢。

可惜這傢伙不領情呀，那時候在他眼裡，女人只會影響他拔劍的速度，所以就一直單到現在。

這都四十好幾了，歲月終究還是把殺豬刀，英俊小伙終究變成了油膩大叔。到這時候，江毅索性也不霍霍人家小姑娘了，乾脆一個人過了。

本來他以為自己能夠享受這種孤獨的，誰知道那個雨天，南楓這小子猝不及防的闖入了他的世界，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羈絆的滋味。

「哈哈，說什麼呢，江叔，我上大學也能陪著你呀，我都說啦，我要在這裡給你刷一輩子的盤子。」南楓笑著回答，有些看不懂這個中年男人莫名的惆悵。

「這誰曉得，你會越學越多，越走越遠的，哪天看上了個外省的姑娘，沒準就跟人家跑了，到時候估計都忘記你江叔了。」

江毅喃喃著，倒是跟嫁女兒似的。

「哎，想想我也挺自私的，我想把拴在這座麵館里，可是年輕人終會走出去的。就像是成長了的雛鷹，終究要翱翔天際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總感覺你選擇的這條路，會將我們的羈絆逐漸斬斷。」

「哈哈哈，江叔你可真逗。」南楓笑著，隨即說出了自己的決定，「就像你說的，雛鷹終究向望天空，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去探尋自己的身世。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一次我將得到一個觸及真相的機會，我不想錯過。」

「我就說嘛，這翅膀還沒硬呢，就想著外面的世界了，隨你吧，我年輕時候也這樣，等你玩累了你就知道還是咱麵館好，到時候再回來吧，你江叔一直在這裡等你。」

江毅笑著責怪道，隨即端上一大碗壽麵過來。

「這是？」南楓愣住了，一時間沒看懂什麼意思。

「今天你生日呀，以前都沒給你慶祝過，這次弄弄。」江毅拿起筷子拌了拌，一副你小子趕緊吃的樣子。

「生…日？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生日……」南楓還是沒明白過來。

「我知道你不記得你以前的事情，自然不會知道自己的生日，可人活在世界上總得有個什麼紀念日之類的。幾年前的今天，我們的人生第一次有了關於彼此的羈絆，所以我就把每年的今天定為你的生日了。別想那麼多，趕緊給我吃了。」

江毅說著又端上一碗更大的壽麵來，裡面還加了幾根蠟腸，南楓原本溫暖的小心臟更加的感動到滾燙起來。

「我吃不了這麼多的，江叔。」南楓此刻的情感已然到了無可附加的狀態了，再弄下去，他非得熱淚盈眶不可。

「嗯？」這回輪到江毅愣了愣，「你想什麼呢，今天也是我生日，嗯…這面賊好吃，你再多吃點。」

江毅鼓著嘴巴，死命的往自己嘴裡灌著麵條，好像生怕南楓搶他的似的。

「……」南楓原本滾燙的心臟硬生生的被這句話給澆冷了下來。

你這個混子，絕對是圖省事，就是不想多記個日子吧！

以後我再也不可能被你感動了！

白瞎了我那微紅的眼眶以及快要擠出的那幾滴熱淚呀！

南楓在心中腹誹著，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樣才是自己認識的江叔呀，神經大條的很，每天嘻嘻哈哈的，偶爾說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說的話，奇奇怪怪的，奇怪的可愛！

吃完壽麵之後，江毅似乎又變成了以前那個自在的樣子，翹著個二郎腿，拿著個保溫杯，癱坐在門口的躺椅上，在午後溫和的陽光中，挺著個啤酒肚，看著路邊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只留下南楓一個人默默的…收拾碗筷，洗盤子……

南楓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看著外面的男人，不知道對方是在等待著前來的客人，還是只是單純的靜坐在那裡，消磨時光。

南楓知道自己的江叔之前一定經歷過一些什麼，反正南楓一直看不懂眼前的男人，不懂他的喜怒哀樂——他總是會不經意間的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在那雙深邃的雙眸之中。

「這或許就是中年男人孤獨吧。」南楓在心中暗自想著，此刻江毅的形象在他心中莫名的堅毅了起來。

直到一個穿著黑絲短裙高跟的大長腿小姐姐路過小店門口，男人猛地坐了起來，良久注視著那曼妙扭動的身軀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街角……

「我怎麼會對這貨產生這些奇奇怪怪的幻想……」南楓左手撫額，嘆息著繼續刷起自己的盤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