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借廚娘
翌日午後,赤日炎炎,西涼嬋卻忽然上門來。
「五妹妹在不在?」
非晚正在廂房叮囑大英媳婦:「……到時必有難民會大量湧入京城,所需的藥材、糧食,必定緊缺,千萬讓衛大哥多採購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大英媳婦退下時,恰巧菱枝也從正房門口出來:「三姑娘,我們姑娘才喝了葯,睡下了。」
「喲,這麼不湊巧啊。」
西涼嬋遺憾地嘆了聲氣。
菱枝卻不慣著她們了:「三姑娘不如去別處坐坐吧!」
西涼嬋聲音登時變了:「那七妹妹在不在?」
「你這會兒過來,七姑娘也在歇午覺呢……」
菱枝話未說完,非晚便聽見腳步聲往她這裡來,轉眼已到了門口:「我就說,你屋裡有人出來,想是在回話呢!」
說著,往外橫了菱枝一眼:「你還哄我,越發沒規矩了。」
「三姐姐請坐。」
非晚忙揮手示意菱枝退下,狐疑地問,「這會兒日頭正毒辣,怎麼巴巴地到我這兒來?」
西涼嬋嗐了聲,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拿手絹拭著額角的汗:「可不是,熱死我了。」
夢兒奉上茶,西涼嬋喝了好幾口,這才放下茶盞,忽然臉上掛著神秘的笑:「七妹妹,我告訴你件事,你聽了,可不許說出去。」
非晚一愣,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
西涼嬋居然和她說起秘密來了。
「我也是才曉得,南街亭哥兒,是被他祖父打死的。」西涼嬋壓低了聲音。
非晚一驚:「三姐姐如何得知?」
「這不能告訴你。」西涼嬋一臉無可奉告的模樣。
非晚也不再追問,可心下震驚極了,這祖父殺孫,雖然不是沒有聽過,可到底是人倫慘劇,誰家會提?
更何況南街只有西涼瑣一個男丁,也只有西涼亭一個孫子。
這萬一後面……
不料西涼嬋又笑,只是那笑意怎麼看都有些複雜:「說來好笑,自從我姐夫去了之後,我姐姐在夫家的日子,竟比先前好過起來。」
「這還真是、禍福難料啊。」
非晚聽見這個消息,倒是真心替西涼婉高興。
先前那二姐夫當街出言不遜,被月西和一箭射死,也不知陳家會如何待她,原本還是替西涼婉捏了把汗的。
誰知接下來非晚就立刻知道這些話里有水份。
西涼嬋覷了她一眼,那眼神白多黑少,有點滲人,可那聲音倒還客套:「實不相瞞,七妹妹,我今兒來是來向你借人的。」
非晚心道,我難道還不知道你?
無事不登三寶殿。
看來前面那些不過是純粹的拉家常,作鋪墊,這正事在後頭呢。
「三姐姐請說。」
「後天便是老太太的百日,大宅那邊正張羅著,忙的不可開交,到那天親朋好友不少,大房的人手卻不夠,三嬸娘托我來,想問你們借兩個廚娘。」
西涼嬋笑嘻嘻地,篤定地望著非晚,彷彿這隻消她開口,非晚就必須答應。
她今日有備而來,若是在姐姐跟前,用這小姊妹間說體己話這一招,姐姐說不準就立刻心軟應允了。
但非晚不一樣,她想起了前世一樁舊事。
那時她們四房只有一個廚娘,手藝極好,做的菜十分對她們姊妹的口味,然而這是她們從南邊帶回來的,只會做江南菜。
有一回,花如雪也是找的同樣借口,說請親戚吃飯,人手不夠,要借用一下四房的廚娘。
姐姐看花如雪將她照顧得極好,十分信任花如雪,花如雪一開口,姐姐二話不說便立刻答應了。
誰知到了那一日,大宅的廚娘忽然病了,讓她們四房的廚娘頂上,偏又不許她做江南菜,逼著讓做北方菜,這可難倒了廚娘,她哪裡會?
結果燒出的菜不倫不類,既不像南方菜,又不像北方菜,上桌之後可想而知,客人們吃不慣,紛紛拍桌子罵人。
花如雪急得安撫客人,再三挽留,話里話外卻帶出這是她們四房的廚娘,還逼著廚娘出來向客人道歉。
客人們言辭犀利,廚娘最後只能下跪磕頭,受盡羞辱。
那一次,花如雪讓她們四房在人前丟盡了臉面。
以至於後來遠近親友,鄰里街坊全都在說四房的兩個姑娘口味獨特,品味極差,上不得檯面,連吃都不會,怕是根本就不會做菜,畢竟就連請的廚娘也是水平低下。
前世,她將花如雪當成親人看待,幾乎像半個母親一樣敬重愛戴,對她言聽計從,就連西涼姝事事過分,她也處處讓步,將西涼姝當成自己的姐姐那樣看待。
以至於與自己的親姐姐反倒十分疏遠。
那一次花如雪還到她跟前挑撥,說事先告訴過姐姐,那天要做北方菜,是姐姐沒有轉告廚娘,把所有的失誤都推到姐姐的頭上,氣得她與姐姐大吵一架,覺得姐姐做事糊塗,到最後姐妹不和。
想起這些,非晚就覺得諷刺。
「我們四房的廚娘?」非晚淡淡地一笑,「我們四房的廚娘有什麼好的?哪裡比得過大宅的?」
「哎呀,我說七妹妹,你可別推辭才好。我在你們這兒念書,吃過的早飯中飯,哪一頓不美味?用的點心,哪一份不精緻?若非如此,我怎會向大伯母與三嬸娘推薦呢?」
西涼嬋不滿地推了推非晚,像是自己若不答應,她便再也不理睬似地。
非晚猶豫著:「兩個若全借了去,那我們這兒多不方便?丫頭們也要吃飯的呀。」
西涼嬋意料之中般一笑:「罷了,是我欠考慮,心急之下把你們的廚娘全要了去,你只借我們一個可好?」
非晚露出遲疑的神情。
「七妹妹,你爽快些罷,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西涼嬋催促,神色緊張地望著非晚。
「算了,看在三姐姐的面子上,借你就是。」
西涼嬋見非晚終於鬆了口,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於是又略坐了坐,沒說上幾句話便告辭了,臨走還目光冰冷地斜了非晚一眼。
非晚坐在椅中冷笑。
這一世,花如雪賊心不死,還想耍這招下她們四房的面子?
好啊,她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