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頂著夏寶寶殼子的夏夜，彷彿像春遊一樣，帶上了一大包小零食，帶上了一個薄薄的小被子，一個人睡在了後面，此情此景真的印證了一句話，人類的悲喜不能相通。

反正在夏爸爸夏媽媽傷心難過的時候，夏夜的心情格外愉快，一路上製造了一大堆垃圾。

又因為他頂著夏寶寶的殼子，夏媽媽見了也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只是一陣欣慰，寶寶懂事，不用哄自己就會吃東西了。

再想到老家另一個兒子給他們闖出來的禍，夏媽媽恨不得飛回老家，把那個畜牲掐死。

夏爸爸心情是最不平靜的一個人，打電話哭的是他親媽，在醫院病房守著，沒錢治病的是他親弟，躺在病床上的兩個人一個是他沒了右手的侄女，另一個人是他剛剛流產的弟妹，罪魁禍首卻是他的兒子。

夏爸爸想到這裡，開車的手都顫抖起來，可是看著車上的兩個人，他還是強迫自己集中精力，他不能再倒下了，他倒下了，這就徹底完了。

夏爸爸按照給出來的地址來到醫院，剛到醫院，夏爸爸就享受到了來自親媽的拳打腳踢。

夏奶奶打累了，才哭著說道：「你弟弟現在心情不好，他如果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媽，我肯定不會往心裡去，畢竟是我對不起你們。弟妹和芍藥怎麼樣了？」夏爸爸問道。

「老二媳婦，剛流了產，在病床上哭，芍藥右手用不了了，現在也在哭呢。她後半輩子可怎麼活啊！」夏奶奶難過的說道。

「沒了右手，她用什麼寫字，怎麼才能上學啊？小夜這孩子，就算是不滿意芍藥，弄左手也比右手好啊！」夏奶奶哭著說道。

「那個畜牲呢？」夏爸爸咬牙切齒的問道。

「被你弟弟壓著，在芍藥病床門口跪著呢。」夏奶奶說道。

一群人來到病房，夏寶寶被強行壓著跪在地上，芍藥出了多久的事情，他就在地上跪了多久。

夏寶寶看到父母之後，眼前亮了亮：「爸爸媽媽你們總算來了，我不喜歡這裡，他們都欺負我，他們讓我幹活，夏芍藥還故意踢翻我洗衣服的盆，他們還罰站……」

夏爸爸走到夏夜面前，看著這個和他有幾分相似的兒子，他的心裡厭惡到了極致，他看著自己弟弟：「芍藥的手以後再也不能恢復了嗎？」

「醫生說了，除非有奇迹發生。」病房門口的男人彷彿一夜間蒼老了十歲，女兒斷手，妻子流產，他啞著嗓子道：「她流產了，醫生說以後再懷孕會很難。」

夏爸爸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震驚，他滿臉失望的看著夏夜：「你為什麼要害了叔叔一家，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怎麼就這麼毒呢？」

夏寶寶本能的察覺到危險，可是他又沒有地方躲著，他只能再次重複：「是奶奶讓我幹活，夏芍藥來搗亂，不讓我幹活……」

「所以你就能把芍藥右手弄斷了嗎？」夏爸爸看著夏夜，臉色說不出來的失望。

夏芍藥欺負夏夜，夏爸爸沒有看到，左右是些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可是夏夜卻實打實的害夏芍藥沒有了右手。

「你嬸嬸呢？你又為什麼害了她？」夏爸爸問道。

「她要來打我，是自己沒站穩摔倒的。」夏寶寶選擇了避重就輕，別人打他，他當然要躲，躲避的時候，稍微碰了一下，憑什麼這也怪他。

「是我沒有教好孩子，我今天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夏爸爸拿起角落裡的鎚子，手起錘落的朝著夏夜的右手砸了下去。

夏寶寶此刻已經被嚇傻了，他沒有想到這樣殘酷的刑罰會落在他的身上，起初他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緊接著就是能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陣凄凄慘慘的哭聲過後，夏寶寶終於暈了過去，右手已經是血肉模糊，看不出人手的模樣。

其他人都被這場變故嚇傻了，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夏芍藥，夏芍藥就算有點小心機，可她還是個小女孩，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尖叫一聲，也暈了過去。

「是我不好，沒教好兒子，我知道就算夏夜沒了右手，芍藥的右手也不會重新長出來，這就當我給芍藥第一個賠禮。」夏爸爸說道。

有了第一個，還要有第二個，第三個。至於弟妹沒有的孩子，夏爸爸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賠。他現在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因為受傷的地方就是醫院，因此醫生護士趕來的格外及時，可是夏寶寶右手骨頭全都被敲碎了，就算是再怎麼及時，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趁著夏寶寶進去治療的時候，夏爸爸又把家裡的全部存款，和一套房子拿了出來：「我知道這些彌補不了弟妹的喪子之痛，可這些是我目前能拿出來的全部財產了。有這些東西當補償，至少能好過一些。」

夏弟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雖然心裡難過，他還是主動的收下了房子和錢。

夏寶寶再次睜眼時，他目光有些獃滯，在看到守在床邊的夏爸爸時，昏迷前的那些記憶全都冒了出來。

他清晰的看到，從前對他有求必應的爸爸，拿著鎚子，一下，一下，把他五根手指，和手掌里的骨頭全部敲碎。

他甚至能清楚聽到骨頭破裂的聲音，記憶回籠，再次看向夏爸爸時，他的眼中透露出幾分恐懼。

這根本就不是他的爸爸，他的爸爸又怎麼能認不出他是夏寶寶呢！

經歷了這一個月的地獄生活，夏寶寶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起來，他覺得他是夏寶寶，可是所有人都說他是夏夜，他真的是夏寶寶啊，為什麼沒有人相信他。

「你醒了？」不得不說，看到病床上的孩子醒了過來，夏爸爸還是從心裡鬆了一口氣，他雖然不喜歡夏夜這個孩子，可是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夏夜的命，醫院下病危通知書時，他的心裡還挺害怕的。

夏寶寶醒了之後，看到病床上的人就是讓他沒了右手的罪魁禍首，他下意識的往身後躲了躲。

在夏寶寶殼子里的夏夜，小口小口喝著從前不敢碰的旺仔牛奶，看著對面夏寶寶臉上露出的恐懼，只覺得手上的旺仔牛奶甜了許多。

從前夏夜挨打時，夏寶寶會為了顯擺自己懂事孝順，故意和夏爸爸作出親近的動作，還歪頭看著夏夜，問道：「爸爸這麼好，哥哥為什麼離爸爸那麼遠呀？」

在夏寶寶殼子里的夏夜心滿意足的看著這場鬧劇，現在夏寶寶總該知道，他為什麼會離夏爸爸這麼遠了吧。

夏寶寶何止知道了，如果在死亡和見夏爸爸之間做出選擇，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死亡，然而他根本就沒得選，他只能縮著身子，盡量往牆角躲。

夏爸爸看到這個動作時，眼中閃過一絲恍惚，寶寶不想喝葯時也是這個動作。

夏爸爸想起方才在想什麼時候，臉上露出幾分懊惱，他怎麼能把活潑可愛的夏寶寶和夏夜比呢？他居然還會有些心疼他，一個畜牲不如的東西，他也配我心疼？

「醒了就好，你出院以後給芍藥和你嬸嬸賠禮道歉。聽到了沒有？」夏爸爸說道。

夏寶寶聞言連忙點頭，他也不管從前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他的錯了，生怕又惹到夏爸爸不滿意，把他另一隻手也給敲碎了。

夏爸爸看到夏夜又是這副模樣，臉上露出幾分無可奈何，夏夜怎麼又這麼表情看他，他又不凶。

不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啊。

頂著夏寶寶殼子的夏夜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音吃東西，夏寶寶這次沒有發火生氣，他現在是徹底不敢生氣了。

夏夜又弄了幾次，覺得沒勁，就自己安安靜靜的吃東西了。

出院之後，夏寶寶滿臉麻木的賠禮道歉，夏家其他人也不能再說什麼了，畢竟右手已經還給他們了，又給了他們這麼多錢。

夏寶寶麻木的道歉，麻木的回家，從沒了右手的一刻，他才真正接受了他後半輩子只能是夏夜這一現實。

太子看著這一家子，飄到夏夜面前：「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猜到夏寶寶去奶奶家會生活不好，但是我沒有想過，爸爸真的會要了他的手。」夏夜說道。

如果他沒有遇到太子，可能現在斷手的就是他了吧？

太子看出他心中所想，毫不猶豫的說道：「你沒這個膽子碰夏芍藥一下，所以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沒機會發生，你的手會一直好好的放在你的身體上。」

夏夜聽到這話，默默的吃兩口薯片壓驚，這個神仙，難道不是在變相說他膽小怕事嗎？安慰人的方式也太別具一格了。

夏寶寶頂著夏夜的殼子，看著血肉模糊的右手，躺在破破爛爛的床墊上，默默流淚。

門開了一道縫，看著拿剪子膠布的夏爸爸，夏寶寶努力縮了縮身子，聲音顫抖道「你……您怎麼過來了？」

夏爸爸看著這麼怕他的兒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鎚子砸完，他就後悔了。

現在他的兒子又這麼怕他，夏爸爸道：「到了換藥時間，我來幫你換藥，感染了就不好了。」

夏寶寶沒有說話，他手都沒了，還在乎傷口會不會感受嗎？

這話夏寶寶不敢說，他的手雖然沒了，但是他的其他地方還在，斷手的痛，想想就覺得可怕。夏寶寶不想再挑戰一次。

於是夏寶寶沉默不語的看著夏爸爸給他換藥。夏爸爸換完葯后，也沉默不語的看著夏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