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屈服
「看來你們已經知道真相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窯洞監牢外傳來。
馬菲聞聲退後了一步,在她左側監牢中的佘采香立即看向洞口,而右側的唐思蓉則轉身躲進監牢深處,藏在黑暗之中,看樣子是很害怕來者。
因為在洞穴外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先前深惡痛絕的女兒唐倩柔。
唐倩柔隨後走進,已經卸下那身古怪斗篷的她,穿著一身很平常的休閑套裝,不過馬菲依然能從唐倩柔的臉上看到厚重的妝容——從唐思蓉的年齡上來算,她女兒唐倩柔根本不可能太年輕,至少也應該是40歲的中年女人。
躲在監牢黑暗中的唐思蓉不敢露面,只是蜷縮在那裡,半眯著眼睛看向外面。
唐倩柔打開外面那扇牢門,走進來的那一刻,馬菲快速打量了她的全身,目光又投向她的身後。誰知道,接下來唐倩柔卻做了一個令人非常不解的事——她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直接扔給佘采香。
佘采香抬手抓住鑰匙,用詫異的眼光看著唐倩柔,聽到她說:「出來吧,你們是客人,不應該被關在這裡,這也不是我的待客之道,我只是想借我媽的嘴告訴你們想知道的真相。」
馬菲皺眉,剛想說什麼,唐倩柔又道:「我是一個人來的,沒有帶任何幫手。這裡的教眾也不過是些行屍走肉罷了,你不用太緊張。再說了,我不打算和你們產生直接衝突,那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馬菲對唐倩柔的話沒有任何回應,她在猜測此時唐倩柔的這種行為是不是「示弱」,而這種「示弱」又帶著什麼樣的目的。
此時的佘采香正拿著那串鑰匙挨個試著,嘗試著將牢門打開。她現在最擔心的是唐倩柔突然變卦,將鑰匙給收回去。
突然,唐倩柔毫無徵兆地笑了,笑得那麼溫柔,與先前判若兩人。
馬菲依然保持著高度警惕,擔心她會先發制人。
面帶微笑的唐倩柔道:「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一切,那就不用我再多費口舌了。」
馬菲問:「你想做什麼?」
唐倩柔道:「簡而言之,我需要刑術的幫助,沒有他,我的計劃無法實行下去,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就差他和他父親連九棋了。」
依然在嘗試開鎖的佘采香聞言一愣,抬眼看著唐倩柔——什麼?連九棋是刑術的父親?
馬菲立即回答:「這種事你得問他。」
唐倩柔道:「他就在這裡,而且正在考慮之中,因為我手中已經有了籌碼,不過還不夠,我想讓兩位也幫幫我。當然,我不會讓你們白幫忙,只要你們幫我找到奇門,裡邊的東西我分兩位百分之一。」
馬菲只是冷笑了一聲,唐倩柔笑道:「怎麼?嫌少?那可是奇門,百分之一已經很多了,裡邊可都是無價之寶。」
在馬菲還未說話時,佘采香立即道:「我不要什麼無價之寶,我只要承建,你先放了承建!」
唐倩柔扭頭看向佘采香:「你應該知道承建是我們的人吧?」
佘采香一愣,陷入了沉默當中。雖然先前馬菲和唐思蓉已經為她做了詳細的分析,但那些分析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在愛情跟前,承建到底是不是庫斯科公司的人,對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儘快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在一起。
唐倩柔走向牢門,隔著欄杆看著佘采香:「你現在應該明白,什麼叫難以置身事外了吧?可能我這樣說有點兒殘忍,但事實的確如此,你現在的狀態和當年的刑術應該是一樣的,都是那麼不顧一切。當年你給刑術下套,而現在,是承建按照我們的命令,給你下套……這一大餐,還合你的胃口嗎?」
佘采香傻了,徹底傻了,唐倩柔的這番話彷彿在告訴她,這一切都只是報復,似乎庫斯科公司在為當年的刑術討個公道。
「只要……」佘采香直視著唐倩柔,不斷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似乎想讓自己心跳的速度降下來,「只要你讓我們在一起,我做什麼都可以。」
唐倩柔又笑了:「你是飛蛾嗎?明知道那是火,你還撲上去?」
佘采香衝到欄杆前:「他是不是你們的人對我來說不重要,完全不重要!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和他在一起!」
馬菲看著佘采香這副模樣,突然間覺得包括唐倩柔在內的庫斯科公司的人,比想象中還要可怕。他們太善於找出你的感情弱點,再加以利用,讓你心甘情願被利用。在這一點上,他們與凡孟沒有任何區別。
「我再告訴你一個真相吧,承建是我們花錢雇來的鴨子,也就是俗稱的男公關,你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吧?所以,他很明白女人在想什麼,很會逗女人開心。」唐倩柔突然間伸手,穿過欄杆抓住佘采香的手腕,「他就是一個活在女人堆里的工具,我們選他,就是為了來對付你這種女人的,你現在還愛他嗎?」
此時的佘采香渾身上下一片冰冷,唯一剩下的力氣都用來支撐自己不會跌倒在地上,根本無力掙脫唐倩柔。
佘采香聲音低沉:「我……說了,只要能讓我見到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會的。」唐倩柔鬆開佘采香的手,轉過身看著馬菲,「她已經屈服了,你呢?」
馬菲搖頭:「我說了,刑術是否合作,你應該問他,不要問我。」
唐倩柔走到馬菲跟前:「從你第一次試圖接近我們,我們就知道,你是警察,為什麼沒動你?因為我們的計劃里就缺少一個你這樣的人,沒有你,刑術不會這麼順利被拖進局中。」
馬菲淡淡道:「刑術很聰明,就算當時不知道,他遲早也會知道真相是這樣的,所以,我不用掩飾,我沒有任何把柄在你們手中。」
「是嗎?你不想恢復身份嗎?還是說,你現在很迷戀自己這個國際大盜的身份,想一輩子都背著國際刑警的通緝令?」唐倩柔微笑道,「就算你不答應,那也沒關係。」
唐倩柔轉身看向佘采香:「喂,如果馬菲小姐不願意與我們合作,你就沒辦法見到承建,說服她的任務,我交給你了。」
唐倩柔轉身就往外走,邊走邊說:「當然了,如果你無法說服她,你可以殺了她。」
「等等!」馬菲叫住了唐倩柔,「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馬菲!」監牢中的佘采香急切地喊道,「馬菲,算我求你了,合作吧,他們的最終目的就是想找到奇門而已。你想想,只要他們找到奇門,他們也不會再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是好事呀,好事!」
馬菲根本沒有去看佘采香,她很清楚,如今的佘采香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對她來說,承建就是毒品,已經讓她徹底上癮的毒品。
唐倩柔轉身:「怎麼?你願意合作了?」
馬菲遲疑了一下:「我是否合作,不取決於我,只要刑術同意……」
唐倩柔忽然笑了,笑得很誇張:「女人哪,這就是女人,馬菲,你喜歡上刑術了吧?別否認,如果不是喜歡上刑術,你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馬菲沒說任何話,只是站在那兒,看著唐倩柔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臨近中午,杜爾伯特大草原已經被炙熱的陽光所覆蓋,羊群浩浩蕩蕩地被騎著馬、帶著牧羊犬的牧羊人趕著,從賀晨雪所坐的越野車跟前百米處經過,就像是天空中的雲朵飄浮在草原之上。
陳三被賀晨雪的兩名保鏢夾在後座上,時不時開口告訴一下凡君一前進的方向。
很快,越野車在一處山包前停下,陳三透過車窗看向外面。
開車的凡君一問:「是這裡嗎?」
陳三點頭:「應該是。」
剛說完,一名保鏢直接用手肘頂住了他的脖子,凡君一冷冷道:「是就是,沒有應該。」
保鏢鬆開手肘后,陳三劇烈地咳嗽了一陣,點頭道:「是這裡。」
「海濤、海波,你們先帶他下去。」凡君一說完,等著兩名保鏢帶著陳三下車關好車門后,這才對旁邊的賀晨雪說,「賀小姐,到了,這裡就是當年牧民救起連九棋的地方。」
賀晨雪不發一語,只是看著前方,實際上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
凡君一等了許久,又問:「賀小姐?」
賀晨雪微微側頭:「去四川的人,傳回消息了嗎?」
凡君一道:「青蓮鎮那邊去了很多警察,具體消息未知,但是沒有刑術他們的消息,也沒有發現那個人。」
賀晨雪皺眉:「那個人?哪個人?」
凡君一遲疑了一下:「凡……凡孟。」
賀晨雪直視著他的雙眼:「是真的沒發現,還是你隱瞞了?」
凡君一立即道:「真的沒發現,不過倒是發現了鄭蒼穹和連九棋。」
賀晨雪道:「那就好,至少沒丟了最後的線索。」
凡君一隻是默默點頭,等待著賀晨雪的下一步指令。
賀晨雪思索了一會兒:「庫斯科公司最終目的也應該是奇門,刑仁舉又將奇門的下一步線索藏在了西南鐵唐家,如果你是西南鐵唐家的人,你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嗎?」
凡君一搖頭:「我肯定不會放過他留下的線索。」
賀晨雪道:「那麼,我們站在刑仁舉的角度來想,他既然是為了掩飾線索,那麼為什麼要將線索那麼明顯地放在西南鐵唐家?這不是矛盾的嗎?」
凡君一思索了一會兒道:「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刑仁舉很清楚,即便是西南鐵唐家的人能順著線索找到下一個地點,也做不了什麼。」
賀晨雪道:「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庫斯科公司的勢力這麼大,消息這麼靈通,西南鐵唐家掌握著奇門線索的消息,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但為什麼庫斯科公司沒有去找西南鐵唐家?」
凡君一先是搖頭,後來恍然大悟:「您是說,西南鐵唐家與庫斯科公司有某種聯繫?」
賀晨雪道:「我看,不只是有聯繫這麼簡單。」
凡君一想了想道:「九子之一的唐思蓉是西南鐵唐家的人,當年《九子圖》和連九棋的事情也與九子有直接關係,算上庫斯科公司崛起的時間,以及九子當中還有西南鐵唐家後人的緣故,足以得出一個結論,庫斯科公司的背後也許就是九子當中的某些人。」
「對,應該是這樣,另外,綜合我們這段時間從各方面得出的線索,加上四川傳回的那些消息,以及那個叫劉苞谷的煤老闆的背景,線索中頻繁提到了內蒙古,所以,我大膽地推測,奇門的下一步線索應該與內蒙古有關係。」賀晨雪托著下巴分析著,「你想,當年西南鐵唐家就已經拿到線索,如果奇門的下條線索所在位置是在深山老林之中,他們要行動,就很方便……」
凡君一點頭道:「的確,反過來想,如果是在一馬平川的內蒙古,沒有合理掩飾的前提下,就很容易暴露。」
賀晨雪看著凡君一:「我想,這就是他們需要劉苞谷的原因。」
凡君一明白了賀晨雪話中的意思:「劉苞谷有煤礦,煤礦就是最好的掩飾,原來是這樣。」
賀晨雪道:「所以,這次我們花錢買消息,是物超所值。」
凡君一立即問:「我們下一步做什麼?」
賀晨雪道:「去大慶等著!」
凡君一重新發動汽車:「那陳三怎麼辦?」
「當然是放了他,」賀晨雪淡淡道,「我們是找他幫忙,問他消息,並不是要過河拆橋、殺人滅口,不能壞了規矩。」
凡君一打開車窗,朝著外面等待中的兩名保鏢點了點頭,保鏢立即鬆開了陳三,示意他往回走。
陳三遲疑了一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等陳三走遠,海濤和海波兩人這才上車。
上車之後,凡君一剛將車起步,賀晨雪又冷冷道:「你最好冷靜點,不要太興奮,不管怎樣,我的最終目標是凡孟。」
凡君一下意識地減慢車速,「嗯」了一聲后,這才重新踩下油門。
越野車在草原上遠去,遠處的陳三站在那兒一直看著,不明白這些人的來路,更不清楚陳泰東要查的那個獲救的人,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剛剛從激流旋渦中逃出來,現在唯一該做的便是置身事外。
……
地下道觀大殿中,八個人保持著絕對的沉默。
當唐倩柔將馬菲、佘采香和唐思蓉帶來時,刑術已經從馬菲和佘采香的眼中看出了妥協,也很快知道了誰才是唐思蓉,不過唐倩柔並沒有急於詢問刑術最終的答案。
許久過去,萬清泉又將坐在輪椅上昏睡的陳泰東推了過來,挨著唐倩柔坐下,也換了一身中山服的他,笑吟吟地看著在座的眾人,彷彿眼前坐著的是多年後終於團聚的親人。
坐在最右側角落中的司空硯,顯得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他等待著刑術的最終答覆。在他看來,只要刑術答應了唐倩柔和萬清泉的要求,他父親的肝癌便有希望被這兩個「神仙」治癒。
刑術不打算說服司空硯,就如同他不會再譴責萬清泉和唐倩柔的所作所為一樣,因為那樣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只知道,當佘采香和馬菲、陳泰東都被帶到這個房間里來的時候,萬清泉肯定會認為自己的籌碼已經夠了,足夠要挾刑術答應合作。
而對刑術來說,這恰恰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他從早上開始到現在,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幕。
「你想好了沒有?」唐倩柔抬手看錶,「時間不等人,如果你願意,我們還需要很多時間來商量後續的事情。」
刑術看著唐倩柔,卻問道:「這個村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至少得先搞明白這件事,這也算是相互信任的開始吧。」
萬清泉接話道:「你這麼聰明,加上你去過天地府這些地方,應該知道這些都與鑄鐵仙有關。」
刑術想了想道:「你是指,這村子裡面四處都是機關,包括那些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當然,我很清楚之前他們是中毒了,但為什麼我沒有?」
唐倩柔道:「你是不是在那之前喝過咖啡?」
刑術尋思了下,點了點頭:「對,喝過。」
萬清泉解釋道:「唯一能避開這種毒的,就是咖啡,至於具體的原理是什麼,我們也搞不清楚,總之是不能喝酒,酒會加重毒素侵蝕,讓人產生更可怕的幻覺。」
說著,萬清泉看向了司空硯:「他就是喝了酒,才產生了嚴重的幻覺,從而讓我們原本的計劃偏離了方向。」
刑術皺眉:「你們原本的計劃是想做什麼?殺了我們?」
萬清泉和唐倩柔都笑了,笑罷之後,唐倩柔搖頭道:「如果你或者你隊伍中的任何一個人死了,我們的計劃都無法繼續,所以,我必須保證你們百分之百存活,頂多是產生一些古怪的幻覺。刑術,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我們要修建這個村子,為什麼要拿你們試毒,以及原本引你們來的計劃是什麼,你就必須答應與我們合作。」
刑術搖頭:「就算我答應,你們也不會信任我,就如同我無論如何也不信任你們一樣。」
「合作的夥伴不一定非要永遠互相信任,有時候信任也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在有相同利益的前提下,就必須達成短暫的信任。你是聰明人,而我們需要你的聰明,我們有奇門的線索,而你也想找到奇門,這就是我們大家共同的利益。」萬清泉看著刑術一字一字道,「另外,我手裡有足夠的籌碼,能夠讓你說服自己與我們合作。」
說完,萬清泉掃了一眼佘采香和司空硯,司空硯為了愚孝不得不相信所謂怪力亂神能治療癌症這種謬論,而佘采香則是迫切地想見到承建,如果刑術不點頭,他們的希望都會落空。
最關鍵的是,刑術本身最大的優點和缺點就是善良。
這與當初凡孟對付刑術所用的卑劣招數一模一樣——情感要挾。
「另外,如果你選擇與我們合作。」唐倩柔說到這兒頓了頓,看了一眼萬清泉,「我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你最想知道的秘密。」
刑術疑惑地問:「什麼秘密?」
「現在還不能說。」唐倩柔說完,用略帶深意的眼神看了下萬清泉,接著道,「你帶著我們順利找到那個地點並平安進入之後,我才會告訴你。現在,你應該回答我,你到底願不願意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