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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的「天地浩劫」一下子變得生動具體了起來。原來,當天地失去平衡和立足之根本之後,萬族應劫而去,竟是這樣一副可怕的場景。
世世代代生活在凡人界的楊家莊是如此,向來以人族修士門庭支柱自居的四大宗門自然也是如此。
天地浩劫之下,漫長的歲月中修士積累下的天地因果更多更雜,自然與此界的羈絆糾葛也更多,幾乎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但,新紀的設想獲得了成功。
當整個世界在浩劫之下灰飛煙滅了之後,一顆小小的石心一樣的東西在原地緩緩地轉動。
不知過了多少年之後,石心越「長」越大,逐漸演化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新生成的世界上開始出現了各族的活動,逐漸煥發出了勃勃的生機。這些,全都來自當初的「火種」。
但新生的世界同原來的修仙界還是並不相同,當初的那個世界,湮滅之後再無重現的可能。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新紀的設想被證實了沒有錯,楊子清的心裡依然還是悶悶的,不得開懷。
很少去思考一些高難度的問題的楊子清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娘娘當初,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現在看到的這一番場景?所以才在明知道人族的自救手段新紀能夠起作用的情況下,還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以身祭天這樣一條路,以自身為基,穩住這一方天地。
身為器靈的吞天是理解不了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感的,但生而為人的楊子清,感受過諸多關懷的楊子清,卻有些理解娘娘的選擇。
這世界如此美麗,生存在其中的人又如此美好,楊子清也萬分不忍讓這一切都灰飛煙滅,即使若干年後會有新的秩序形成,有新的希望誕生。
往小了說,一想到爹娘哥哥,師父師祖等人都將應劫而去,就算明知道是假的,楊子清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鈍痛了起來。
夢境到這裡就結束了,楊子清猛然間從幻境中醒來,頗有些愣愣怔怔分不清今夕何夕。
直到對上天音帶著擔心的雙眸,楊子清才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不知道楊子清的煉心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天音想勸又有些無從下手,被莒央攔著,只能在旁邊看著,等待楊子清將不好的情緒統統先發泄出來。
「你幫不上她。她的路,你得讓她自己走。是好是壞,是黑是白,都得她自己走過去,才有意義。」莒央不知被什麼東西觸動了,竟然緩和了對楊子清的態度。
「你……」天音有些詫異地看向莒央,甚至都顧不上詢問楊子清的狀態。
「我沒有改變主意。」莒央知道天音想問什麼,她會緩和態度,可不見得會連同原則一起退讓,「只是,我也沒有希望她不好。」
「我知道你們都在努力加強她和天地之間的因果聯繫。我不能給她傳承,但可以給她一些她能用得上的東西。你跟她去吧,希望你們,能夠成功。」莒央注視著天音,目光誠摯,語氣誠懇。
「謝謝。」天音認真道謝。她知道莒央能做出這樣的退步,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不必,正如你說,我們都天然地欠她一份恩情,不是么?」莒央輕輕笑了笑,雖然她並不贊同這句話,但不可否認,有些時候這句話也確實很好用。
天音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天音其實早就知道在一些人的心目中,上一世選擇以身祭天的吞天壓根就是個傻子。
不僅沒有順應天地大勢所趨,還妄圖以一己之力,同天地抗衡。
娘娘當初選擇以身祭天不假,可當初卻也留下了話,吞天可自行選擇是否延續。
所以那種近乎麻木的自我犧牲,就被一些人看成了強加在身上的一道枷鎖,一份所謂的恩情。
既已是強加,那自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心存感激的。
甚至有的人,認為吞天才是打破這一切循規律的罪魁禍首。若沒有吞天的自作主張以身祭天,這個世界,說不定早就穩定了,也不會再有循環往複的天地浩劫,動蕩不安。
莒央就算並不會這樣想楊子清,但她拒絕將傳承送給楊子清的舉動也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
在這種基礎上,莒央能夠改變主意,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能有這樣的結果,幾乎已經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天音也就不再奢求什麼。
楊子清在煉心夢裡到底遇上了什麼現在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莒央態度有所鬆動,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終於平復好自己心境的楊子清抬起一雙清水洗過的眸子,頗有些不好意思:「天音姐姐,我好了。」
「你知道,我向來是不願意逆著天地規則行事的,這大概是頭一回,也是唯一一回,我會改變主意。這裡的東西,你看上的,感覺有用的,盡可以拿走。只有一點,莫要動此境的傳承。」
作為煉心夢的發起者,莒央雖然不知道楊子清在幻境里究竟經歷了什麼,但依然可以憑藉自己和天賦神通之間的感應,大概猜測到楊子清夢境的輪廓。
也因此,那股發自內心的悲慟蒼涼,一不小心打動了莒央。
人人都想活,若不想活,也不會有火種計劃,更不會有新紀的誕生。
吞天當初的選擇,雖然違背了娘娘的安排,但卻又救了世間萬物一命。
可身為器靈,當以遵守命令為本職工作。吞天當初的選擇,莒央並不太能理解。
可是轉世成人的楊子清剛才所散發出來的強烈的情緒波動,卻讓莒央的心,一下子就軟成了一汪水。
器靈本沒有心,可經過了那麼多年的歲月洗禮,原本最是無用且雞肋的人心情感,反而卻變成了左右莒央行事的決定因素。
不忍心讓這樣的楊子清香消玉損,雖然跟自己一貫以來的理念並不相同,莒央還是退了一步,願意將秘境中楊子清可能用得上的東西,悉數奉送給她。
只是,除了傳承,也沒有多少楊子清能用得上的機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