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羅漢功
是時夜色漸下,早已不見了白日的光明世界,月光為整個世界都是披上了一層銀色面紗,增添了幾分神秘的同時,也使得這世界,多了一種冰冷感覺。
若是說白天來看的這片山林應當是溫暖而又充滿了生機的話,那麼到了夜晚,當著靜謐的夜色籠罩之下,這山林,卻又呈現出來了幾分讓人不自在的冰冷和生硬。
口中呼出一股熱氣,尤明古在山林之下停下了腳步。
奔波近五日,這才終於打聽著來到了九華山,可山這麼大,又不曾聽人說過山上有什麼寺廟之類的,這笑彌勒在何處?
尤明古搖搖頭,嘆了口氣,正欲尋一處稍微能夠阻擋這夜間寒冷的地方暫且歇腳之時,卻見遠處月影朦朧之下,一道身影正緩緩的朝著自己這邊移動過來。
定然是不速之客!
這是他心中第一個產生的念頭,所以當然也是生出了幾分戒備,迅速收斂了自己的氣機,催動御風,扶搖直上,悄悄地隱蔽在了一旁的一棵樹上,隱藏起來了自己的氣機。
遠遠的,那人影緩慢而來,也是越走越近,到了樹下,也不曾抬頭,只是輕輕俯首,雙掌合十,只有那念珠碰撞發出輕響,在這靜謐之中極為清晰。
「施主,既然已經來了,又何須躲藏,若是貧僧所猜不錯,應當是來找貧僧的吧。」
尤明古愣了之後才能確定,這的確是個和尚。
只是在這樣夜色之中,倒也看不清楚是什麼樣子,只是大概與先前人口中所說的布袋和尚有些相像,並非是那種清瘦的佛家之人,反而是有些胖胖的。
這才肯從樹上一躍而下,對著和尚微微躬身。
「大師有禮了……不過晚輩來此,是找大師的,何出此言?」
和尚輕笑一聲,雙掌放下,輕輕撥動念珠,緩緩說道:
「因為佛祖告訴我,今夜必有貴客上門,所以特意來此歡迎。哦,倒是怠慢了,貧僧法號榮歲,人稱笑彌勒,施主可是,姓李?」
尤明古心中大驚,原來這就是自己要找的笑彌勒?
他竟然能夠算的出自己會在今晚來到這裡,而且剛剛好自己趕到了,他也出來迎接自己,這未免,也太過於巧合了吧?
這番話如果傳出去的話,肯定少有人能夠相信。
和尚是和尚,可是不是笑彌勒,尤明古心中當然生出了幾分質疑,略帶懷疑的眼光看著笑彌勒。
「施主,請跟我來。」
未曾理會尤明古的懷疑,施禮之後,笑彌勒便是帶著尤明古朝著山上走去。
半信半疑,尤明古跟隨在笑彌勒身後,也是邁開了腳步。
笑彌勒的步子不大,而且走的也不快,可是不管尤明古是加快腳步還是放慢了腳步,兩人之間,始終是存著一步的距離,如何也落不下,如何也趕不上。
興許是因為夜色原因,讓尤明古模糊了距離,也或許是因為一路走來太過疲憊,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的所謂假象來。
但更有可能的,這便是笑彌勒的手段了。
既然花婆婆能夠讓自己來這裡找他,本身也就說明了這個人的不簡單,而這只是初次見面,便能給尤明古這樣的感覺,當然也是從側面印證了他的不簡單。
收起了心中的那份懷疑,不緊不慢的跟在笑彌勒的身後,一步一步朝著山上走去。
四處都是昏暗,但是走了半晌之後,卻察覺到山上竟然還有微弱燈光傳來。再走近了看,這山上竟然有一間小小的寺廟,可是寺廟本身並不大,甚至還遠不如一處普通民院來的大。
「這是我朋友的一處地方,閑來無事所以過來坐坐,一坐就是半年,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走。」
笑彌勒這樣說著,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尤明古當然也是十分客氣的還禮。
沒有去驚動這間小小寺廟的原本主人,笑彌勒直接將尤明古引領到了偏房,只有一盞油燈,隨著兩人打開房門而吹進了房間里,讓那微弱的火光開始搖晃了起來。
關上房門,屋裡的溫暖,也是讓尤明古渾身的肌肉都是隨之張弛開了,不再像是剛剛那樣不自然的緊繃起來。
「提前九天便是算到了施主一定會來,所以也是提前備下了些許薄齋,溫熱到了現在,還有些許熱意。不過畢竟是出家人,條件比較簡陋,還請施主,莫要見怪。」
房間不大,只有一張桌子,一張硬硬的木床,還有一處灶台。
笑彌勒一邊說著,一邊從灶台上拿出來兩隻碗。一隻碗里乘著一碗米飯,一隻碗里,裝著些許的豆角,還有些青菜。
這倒是符合了出家人的戒律,不沾葷腥。
往桌上一擺,找了一雙筷子遞給尤明古。
「多謝大師。」
道謝之後,尤明古也是從笑彌勒的手中接過來這一雙筷子。直到現在他才看清楚了笑彌勒長什麼樣子,與自己心中那布袋和尚的形象幾乎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要說唯一比較大的差別,就是笑彌勒肩膀上沒有布袋吧。
一路走來尤明古的確是感覺餓了,不過,這少得可憐的飯菜,斷然是不夠的,但是出於禮貌,尤明古當然也是要與笑彌勒客氣一番。
「大師不吃嗎?」
笑彌勒笑著搖搖頭。
「貧僧乃是出家人,早已過了還能進食的時刻了,施主請不必客氣。」
只是,這樣的招待客人的方式,的確是略顯寒酸了。
可能,所謂苦行僧,便是這樣吧。
再看看房間里的陳設其實更加簡陋,只有一條凳子。此時尤明古坐在了凳子上,那笑彌勒就只能在一旁站著,這倒是讓尤明古頗為不好意思。
將這一碗米飯一碗青菜全部都是吃完了之後,尤明古也是站了起來,對著笑彌勒雙手合十。
「唉,說來慚愧,寺廟條件簡陋,只有這兩間房,卻也只有兩張床,平日根本不會有人來訪,所以,也沒有準備,若是施主不嫌棄,還請早些歇息,貧僧還要參念佛法,不會多加打擾。」
尤明古沒有推辭,仰頭便是躺在了那硬硬的木床上,而笑彌勒,則是往凳子上一坐,便是閉上了雙眼,單手在胸口處立著,單手擎著念珠緩緩轉動,房間之中便也是充斥著咔噠咔噠的輕響聲。
很快尤明古便是睡了過去,而一覺醒來之後,笑彌勒已經準備好了早飯,比起昨晚的確還要寒酸許多,只是一碗白粥,只是其中米粒卻少得可憐,幾乎只有不過雙手之數的米粒,而這所謂的白粥,幾乎也是清澈見底。
至於配菜,就只有些許的小鹹菜,還是腌制的豆角。因為豆角種起來比較容易,而且也不需要花太多心思搭理,而且,腌制起來,也比較耐吃吧。
反觀笑彌勒,眼前卻只有一碗清湯,甚至就連半顆米粒都沒有。
「大師,早飯何故只喝水?」
笑彌勒雙掌合十,只是搖了搖頭。
「施主此言差矣,貧僧碗中白粥,與施主碗中白粥,本是一鍋粥,不過貧僧所取,為上半部分,而施主所留,是下半部分,雖稍有差異,但也是粥,何來清水?」
尤明古頓時感覺一個頭兩個大,更是感覺不好意思。
「大師,怎能讓大師只喝清水,不如我這碗,給大師吧。」
笑彌勒要搖頭拒絕了。
「哎,施主此言差矣,既然都是一鍋粥,又何來清水之有?施主莫要推辭了,速速進食吧。」
尤明古雖然不好意思,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聳了聳肩膀,然後便是一口將這粥給喝沒了。
但是想要再去盛粥的時候,卻發現鍋里十分的乾淨,根本沒有剩下半點。
似乎是看得出尤明古沒有吃飽,笑彌勒也是放下了手裡才剛剛喝了半碗的「粥」,嘆了口氣。
「素來清貧慣了,倒是忘記了施主無法適應,慚愧慚愧……」
說著,竟然要作勢將自己這半碗「粥」給尤明古。
尤明古當然拒絕。這本來就什麼都沒有,只是喝水,也喝不飽。
好歹尤明古還是就著這根本不能夠稱之為水的米湯吃上兩口腌豆角。可是,笑彌勒從頭到尾,卻只有半口腌豆角而已。
只是一碗清水,半口腌豆角,怎麼可能足夠支撐到中午?
恐怕跑兩步就要餓了吧?
可是,笑彌勒吃完了便是起身,將碗洗了,又開始誦經念佛。
至於午飯,尤明古面前還有兩個饅頭,但是笑彌勒卻只是吃了饅頭皮,至於腌豆角,更是只吃了兩口,便是不再進食了。
尤明古當然不會再去問了,他已經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苦行僧。
從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是要苦,但其實在苦行僧眼裡,這根本不叫苦,因為心向佛祖,無論如何,都是不苦;苦了我一個,幸福了天地萬生,此苦又何足為苦呢?
也難怪佛門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真正一心向佛的人,大多都是成了高手,因為那些沒有悟性的,基本都餓死了吧。
尤明古這樣想著,但是卻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