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前生緣十五:天宮無主
又是一年春來,焚陽谷內又開滿了各色鮮花,但最多的還是紅色的小枯榮花,鑲嵌在一望無際的綠地上,真是說不出的好看。
順著整潔無雜草的小路一直走,便又能看見一大串的枯榮小花,它們彷彿生了靈識一般就這麼默契地圍著一座的孤零零的小茅屋。
帶著防毒面罩的魔尊危康順著小路走來,自然也看到了眼前的茅屋,不由得玩味地勾唇笑了笑,隨後便抬了抬手,隔空敲了下小茅屋的木門。
「玄宇,本座知道你在裡面,也知道你如今不是神了,既如此,不如加入我魔界,本座保你過得比在天界還舒坦,你看如何?」
危康一邊隔空叩擊著門,一邊高聲喊道。
說起來他至今都不敢相信,從前光風霽月,一臉清高的天界玄宇竟成了墮神,還化了魔,要不是天生異象的那日,他親手接到了天界傳來的密報,他都懷疑是別人詐他了。
但事實確實如此,玄宇為了一個女人,生了怨恨,長了心魔,甘願淪為墮神。
聽說那日他成魔離開天宮后,天帝就到處懸賞想要將人給找回,但十年過去了,一直沒有人能夠找到玄宇,還是他被手下人提醒,玄宇既是為了那女人成的魔,那去的地方肯定也與那女人有關。
如今一看,他果然在這。
而且看上去還過得不錯,連小茅屋都蓋上了。
不過也別說,這地方是真清靜,要不是到處藏毒,他都想跟著過來住住了,也不知道玄宇這傢伙是怎麼在這遍地是毒的地方過下去的。
就在危康不停腹誹的時候,小茅屋的木門終於開了。
只見一個身穿黑色長衫,臉戴玄鐵面具的高大男人走了出來,雖然不能窺見全貌,但從他的周身氣勢和緊繃的下頜角來看,就知道對方心情不好,渾身上下都透著不好惹。
「玄宇,你終於出來了。」雖然看著不好惹,但危康他還偏要惹了,只見他面帶微笑,一臉隨和地迎了上去,「你怎麼還戴上面具了?就算你不想讓人認出你,但在焚陽谷這鬼地方也就沒必要戴了吧?」
「對了,本座剛剛說的,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說了一通后,危康還是問出了他最為關心的話題。
「危康,我不會答應你的。」玄宇眼神淡漠地掃了眼危康后,沉聲道。
他雖然成了魔,也不會再回天界,但不代表他就要投靠魔界,他就待在這焚陽谷,好好地守著小黎兒便足矣。
「不答應就不答應吧,那陪本座打一場,本座想看看墮魔后的你比起從前又如何?」說罷,不等人答應,危康便直接出手攻向了玄宇。
玄宇面具之下的寒眸微眯,但整個人卻是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一下,只是稍稍地抬了下手,危康便被他震退了好幾步遠。
危康雙眸瞪大,面露震驚,「玄宇你……你怎麼比過去強了這麼多?」
沉默片刻,危康又笑著感嘆道:「早就聽說墮神化魔者會變得很強,因為在當世,神魔本就是最強的種族,墮神化魔者兼具了兩族的長處自是不同凡響。
只是本座沒想到竟能強這麼多,不過仔細想想倒也在清理之中,你沒成魔前就已經是真神的實力了,成了魔后,戰鬥力自然翻了兩番。」
說到這,危康又忍不住嘆息一聲道:「真沒想到我們之間鬥了這麼多年,最後你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勝過我。」
憶起往事,玄宇那冰冷已久的心似乎也有所觸動。
說起來,當初他雖然與魔尊危康斗得你死我活,但其實每次見面也並不是像外人想的那般劍拔弩張。
他做過神,也做過人,現在又成了魔,突然發現,所謂的正義與邪惡也不過是立場罷了,人有好壞,神魔亦然。
只不過魔的慾念更重一些,更難控制一些,所以才會屢屢生事,並被其餘各界所厭棄。
自詡高高在上的神明其實也會困於己心,也有堪不破的東西,甚至也會犯錯。
不過這些是是非非,他都不想管了。
從此以後,他便把這焚陽谷當作是隔絕眾生獨屬於他與小黎兒的小世界,管那外界如何,他只想守一人於一谷到地老天荒。
到底是多年對手,危康多了解玄宇啊,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是不會跟去魔界了。
嘖嘖嘖,可惜了。
兀自搖了搖頭后,危康便道:「雖然本座很想你加入魔界,但你不願,本座也不好強人所難,更何況……」
說到這,危康又苦笑了聲,「更何況我現在強迫不了你,你如今的實力,已然超越神魔,可以單獨成為一個境界了。」
「嗯。」玄宇的面具之下的表情仍是淡淡的,聲音聽上去也沒什麼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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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一千年過去,在這一千年裡,天帝自從聽到玄宇在焚陽谷的消息后,幾乎日日派人來谷外央求玄宇重回天宮。
要不是顧忌著谷內的毒,只怕都要直接闖進來了。
雙方就這麼耗著,終於有一天,傳來了天帝應劫身殞的消息。
那一刻,玄宇心裡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說不出的滋味。
他恨天帝,現在也恨,因為小黎兒從來都沒有錯。
但那人到底是他父君,而他又是在天宮裡長大的,所以顧念往昔,他墮神化魔只是想著找一處地方安靜地待著,不加入魔界,亦不報復天界,就這麼守著小黎兒一直過下去好了。
可如今,他那個恨了許久的父君居然身殞了。
都說神魔永生不死,可天道輪迴,似乎註定了有始就有終,便是活得再長几十萬年後也該身殞了。
所以,便是天帝也不例外。
微風拂來,血紅色的枯榮花瓣自枝頭散落,並一片片地飄向天空,掀起漫天花雨。
如此景象,讓沉思中的玄宇不禁回過神來。
只見他略有急切地伸出手掌,便有幾片花瓣落到了他的手上。
「小黎兒,你是不是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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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的隕落對於玄宇來說是一個終結,一個與過去徹底劃清界限的終結,從此,他與天界的最後一絲聯繫消失殆盡。
可對於天界的一眾仙神來說卻只是一個開始,一個像天地初開時那般混沌無序的開始。
因為天帝直至應劫前也沒有指定繼承人,這意味著,所有的天帝之子都有資格繼承天宮成為天帝。
於是,各路仙神紛紛將自己心儀的主子推出,甚至還有人想到了遠在焚陽谷的天帝幼子玄宇,只是這念頭剛起,很快便被其餘的殿下們一致否決了。
這一舉動,倒是天帝身殞后難得的齊心。
但誰讓那人是玄宇呢?天帝生前最寵愛的幼子,當世之中的最強者,要是把他推出來,大家可就都沒戲了。
不過好在對方如今已是墮神,單憑這一點,就不可能再與他們爭。
而對於天宮的一切,玄宇一如當初的立場與心態,充耳不聞,絕不插手。
但這般好心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天宮禁地里,司命神君面色焦急又惶恐地看著命緣石的變化,惹得一旁的小仙使忍不住問道:「神君,您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司命神君伸手摸了摸跟隨自己多年的小仙使的腦袋,輕嘆道,「你小子這段時間就不用再練功了,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吧,本神君再也不拘著你了。」
「神君,您說什麼?」小仙使怔了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整個天界誰不知道司命神君向來聽從天帝,是出了名的嚴,對座下的仙神無不以最高標準來要求。
可時值如今的多事之秋,司命神君反倒放鬆了對他的要求這又怎麼能不讓他感到奇怪呢。
但司命神君顯然不願多談,又拍了拍小仙使的肩后,就自顧自地離開了禁地。
但沒人知道,離開禁地的他,又轉頭去了花族所居的百花宮。
「不知司命神君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啊?」山茶麵色清冷地看著突然上門的司命神君,一邊暗自回想近來的情勢,一邊淡聲問道。
聞聲,司命神君竟是直接對著山茶跪了下去,「山茶上仙,還請你出手救救天界眾神,救救這萬物眾生。」
「司命神君說笑了,我不過一小小花族,又如何能擔得起拯救眾生的大任。」
聞聲,山茶心下一驚,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道:「更何況,如今天界除了無主之外,不都還好好的嗎?司命神君何出此言啊?」
「因為……因為……」司命神君沉默了瞬,到底是說了,「因為上仙您同玄宇殿下是故交,而天界甚至是萬物眾生的存亡全繫於玄宇殿下身上,所以小神想請上仙出面和玄宇殿下好生商量一番,讓他重返天界吧。」
「真是好笑,當初不是你們逼得玄宇殿下反出天宮的嗎?尤其是你司命神君,要不是你整日向先天帝進言,玄宇殿下也不會墮神成魔。
如今,你一句天界與萬物眾生的存亡全繫於玄宇殿下身上,我就要替你將人尋回來,未免也太過兒戲了。
總之一句話,此事本仙不做,你要是有臉就自己去吧。」
對於司命神君的話,山茶心裡雖然好奇,但面上還是一口回絕了此事。
她比誰都清楚清幽在玄宇殿下心裡的位置,這麼多年來,玄宇殿下能剋制著自己選擇避世而不報復天界已是難得,旁人還跑去刺激他就是找死了。
魔者,本就心性不穩,容易屈從自己心中的種種慾念,更何況是一個失了道心的墮神。
所以,讓玄宇殿下繼續安靜地待在焚陽谷內避世才是上策。
至於司命說的,便是有一天真發生了那也是屬於眾生自己的劫數,是定數,一切還是順其自然不可強求的好。
思及此,山茶便對司命神君下了逐客令:「神君既然如此記掛萬物眾生,那不妨回去再對著命緣石好好地參照一二。
最好呢,就是讓命緣石顯靈,自己選出未來的天帝,這樣天界有了名正言順的主人後,自然也就不會再亂了。」
此言一出,司命神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山茶,最終也只能神色落寞地離開了百花宮。
或許,山茶上仙說的沒錯,這一切都是眾人的劫數與定數,他便是做得再多也無用。
正想著,一道驚雷自耳畔響起。
司命神君下意識地抬眸去看,竟是發現向來只有白晝的天宮好似暗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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