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記憶
古老破舊的糊紙木窗半開著,明亮的月光灑在窗前的地板上,屋內的擺設忽隱忽現:狹小的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已退色的四方木桌,桌子上放了兩籃晒乾的草藥,籃子下還壓著幾本書。對著窗的牆角有兩個舊木櫃,一大一小,大的放滿草藥和書籍,小的放著主人的幾件衣服,柜子旁邊是一張小木床,剛好夠一個成年人睡……
小木床上躺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她表情平靜,一動不動,如果不是額上冒著冷汗,還真像一具……屍體。
夢裡……
「媽媽!救我……」小孩子在掙扎中漸漸沉入水裡。
「來,媽媽給你打針,很快就會恢復健康的!」
「醜八怪,少拿張破獎狀來耀武揚威!」那人搶過小女孩的獎狀撕掉並仍向她那滿是膿瘡的臉。
「哼!當年你如果鎮定些,看著她溺死才離開,現在我們就不用多事!」屋內的老太婆尖聲說道。
「你還怕看著人家的女兒死?她媽媽不就是你這個護士見死不救給……」
「想想看如果別人知道我有個這麼……的女朋友,我該有多丟臉啊!」男生半開玩笑地說。
……
隨著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姑娘的雙眼在淚水與汗水中漸漸睜開,她靜靜地望著泛黃的棉帳頂,似在發獃,又似在回味。
還是那個水塘、那場雨、那些人、那種刻骨銘心的恨……
姑娘坐起來,機械式環顧四周,很好,十七年來毫無意外地,自己的確身處在不為地球人所知的大甄王朝——雲洲大陸最強大的國家。
若不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清晰的「前世」記憶,她幾乎要忘記遙遠的時空里有個叫中國的地方。十七年前,她帶著對身邊那些人的怨恨和對生命的絕望衝進一個叫「朱雀洞」的山洞,許下「不要再做夏甜兒了!」的願望,然後她「投胎轉世」。奇怪的是,在母親肚子里時,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前生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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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外面來了好些人,說是你父親派來接你回府的!」外婆戀舞沖了進房間,語氣里有掩蓋不住的喜悅。
秋愣愣地望著外婆,前幾天剛過完六十大壽的人了,還是這麼莽莽撞撞!接我回去嗎?呵!今天倒不無聊。
見秋只是獃獃地望著自己,戀舞以為她興奮傻了,連忙跑到床邊搖她的肩膀,「秋!現在不是偷著樂的時候,快整理整理去見見來人吧!」
偷著樂?秋不屑地撇撇嘴,她可沒忘記出身時的情景……
這是哪裡?好悶啊!我死了嗎?可為什麼還有知覺?
「夫人,這……這是坐胎,恐怕要難產了!」產婆驚慌地說。
「產婆……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兒!求……」古老的雕花木床上,一位年輕的孕婦正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希望能生下她人生的最後寄託。她頭髮蓬亂,滿頭大汗,儘管如此,身旁的人依然能感受到她的美麗,而甜兒,就「坐」在這位美人的肚子里。
「夫人!一定要堅持住啊!您……您會沒事的!」這句話,連產婆自己都說得沒底氣。
經過整夜的掙扎,嬰兒終於降生了,而那美麗的女子還沒來得及看自己的孩兒一眼,就斷了氣。
「這……娃娃沒氣了!」產婆馬上抓住嬰兒的腳,把它倒提起來打它的腳心。
不能呼吸?好辛苦!腳好疼!我……我在哪裡?甜兒掙扎著睜開眼睛。天啊!這是什麼地方?面前居然是個古裝打扮的小女生,甜兒想思考更多,可無奈腦袋像還沒發育好一樣,一片空白。
「產婆,別再打了……娃娃的腳都腫了!」小女生哭著說。
「小翠,娃娃再不回過氣來就要夭折啦!」產婆說著繼續打嬰兒的小腳。小女生哭著喊:「為什麼夫人這麼苦命?好不容易生下了孩子又……」她哭得更大聲了。
娃娃?夭折?我……真的投胎了?嘴裡……嘴裡好像有東西……
就在大家以為娃娃要夭折的時候,甜兒用儘力吐出了那東西,感覺一股氣從胸腔里衝出來,「哇……哇……」嬰兒終於哭了,聲音清脆而虛弱,那是嬰兒啼,也是甜兒對十多年悲慘人生的痛哭。
產婆見嬰兒已把粘稠的東西吐出來,馬上把它抱在懷裡,輕柔地拍打著它的背,「上天保佑!娃娃可回過氣來了!夫人總算走得心安!」
這時候甜兒隱約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生了嗎?男兒還是女兒?」是中年男人焦急的聲音。
「回老爺,是……是位小姐。」甜兒感覺到產婆在發抖,她抱著嬰兒跪倒在地「夫人……夫人斷氣了……」
「什麼?」男人驚訝地衝到床邊,只見那女屍瞪大眼睛似乎在看著自己,他打了個寒戰,別過頭去向身後的人說:「阿銅,找幾個麻利點的下人把她給埋了吧,大新年的,家裡不能辦喪事。」
小女生跪倒在地,「老爺!這怎麼可以!夫人她……」「閉嘴!這裡還沒你說話的份!」
「老爺,這女娃一出世就剋死了親娘,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啊!」是中年婦女平靜的聲音,似乎面前戰場般凌亂的一切與自己毫無關係。
「對啊!說不定是災星托世呢!」是年輕女人嬌滴滴的聲音,「反正只是女娃,不如我們……」那嬌媚的女人提起手用手掌做了個砍東西的動作,甜兒沒看見,但已經猜出來。
「不好!她畢竟是我們堂家的子孫,況且現在是新年,把她送走就是了!」是老婦人的聲音。
「娘,那您認為送到哪裡去好呢?」中年男人恭敬地說。
沉默了一會,老婦說道:「就送到她外婆那裡吧,她畢竟是彩蝶的女兒,她外婆不會不管她的。」
那個當年因為過年而不給妻子辦喪事,還因為一屋子女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親生女兒當作剋星送走,十七年來不聞不問的父親,現在無端端要接女兒回去,會安什麼好心?
揉了下惺忪的眼睛,秋慢慢地去梳洗。
半個時辰后,穿著整齊的秋往大廳走去,在走廊里,她聽見廳里響起陌生男人的嚷嚷:「怎麼這麼久還沒出來?她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小姐嗎?」聲音尖銳刺耳。
「您別急,她很快就出來了!這個……請您收下,呆會對秋兒客氣點,好嗎?」外婆柔聲地求著。
秋不禁皺了皺眉,好個外婆,總是這麼天真,若不是一直有弄葯爺爺照顧,真不知道兩婆孫要怎麼活!
秋走了進去,兩個高高瘦瘦的小廝分別站在木椅的兩邊,木椅上坐著個偏胖的中年男人,他的衣著明顯比兩個小廝要好。外婆正要把銀票雙手奉送給那個男人。
「真抱歉,讓各位久等了。」冰冷的語氣中沒有半分歉意,倒是有幾分諷刺。
三個男人同時打了個激靈,齊齊望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