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大結局 明天,也繼續微笑吧!
寒風,呼呼的吹過。
林雅慢慢收緊雙臂,將懷中漸變冰冷的人兒抱得更緊。淚珠,不爭氣的冒了出來。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莫黎慘白如紙的臉上。
「別哭……」莫黎輕語道。
死,並不可怕。分離,也只是為了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晨曦的第一縷陽光,劃破黑漆漆的夜空。光亮中,莫黎笑得如春花燦爛。
「小雅,看,太陽出來了……海邊的日出,真的好美!」
林雅倔強的抹去眼中的淚,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嗯,很美。」
「不過,小雅,你……更美!」
莫黎抬頭,如蜻蜓點水般,在林雅滿是淚痕的臉上印上一吻。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吻這個閃耀而不自知的女孩兒。
如果,能夠早點,遇上她就好了。
好想再聽她彈一次肖邦的《序一》;
好想再和她彈一次莫札特雙鋼琴奏鳴曲D大調K.448;
好想再陪她看一次日出;
好想就這麼抓著她的手,陪她走過餘生……
只是,人不能太貪心了,對嗎?能夠在人生的最後,遇見她,已經是上帝賜予他的奇迹。
莫黎戀戀不捨的將林雅推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她為什麼這麼美呢?怎麼看,都看不夠!
「林雅,能再給我吹一次,卡農嗎?」
莫黎輕輕咳了兩聲,他虛弱的將那帶著血跡的口風琴,放到林雅冰涼的掌心。
「不……不要……」林雅崩潰的哭了起來。
他說過,這個口風琴,不能隨便借人吹,因為口風琴前主人的魂魄,寄居在里,那是他們幽居之所。
唯一,能讓別人動這口風琴的時候,就是他們離世之前。被他們選定的下任主人,為他們吹響離世之歌。
他們的祝福將永遠與這個口風琴同在。
「傻丫頭,你再不吹,我就沒有機會聽了!」莫黎輕喘著氣兒,聲音低沉,若有若無。
林雅,嗚咽著拿過口風琴,用盡全力,吹出那不成調的卡農。
波濤打在石頭上,浪花四濺。莫黎薄唇輕動,嘗到鹹鹹的味道。
淚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到嘴角。他輕輕的靠在她的肩頭,半眯著眼,望著那金燦燦的晨光。
原來帶著淚的海水,真的是鹹的。
「林雅,你還是彈鋼琴吧。你吹得都沒調了……」
莫黎艱難的睜著眼,他多麼想,再多聽一會兒這個不成調的曲。人生的最後一程,有她在,真的太好了。好到,他已經捨不得離開。
「林雅,我真的……很喜歡……你……」
林雅猛地一愣,頓時泣不成聲。
「你……的……笑容……」莫黎反握住林雅的手,冰涼的淚珠落到林雅的手背上。
抬頭一望,林雅已經分不清,這淚珠到底是他倆誰的了。
「林雅,明天……也要微笑啊!」
說完,莫黎笑著,閉上了雙眼。風,嗚嗚而過。
林雅緊緊的抱著他,她將自己外套圍巾全部裹在他的身上,卻沒法阻止他身體變涼的進程。
「莫……黎……」林雅放聲痛哭。悲慟的哭聲,與「噠噠」的浪花聲融為一體。
那天,她守著莫黎,在海邊的礁石坐了一天一夜。她給他吹了一整天的卡農,就像當年他為齊願做的那般。口風琴的琴板上添了一朵粉紅色的風之玫瑰。
莫黎的靈堂,設在海邊的小屋。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那些喜歡莫黎的粉絲,在網上上傳了鋼琴曲接力。正如莫黎所料,他的葬禮,是簡單而熱鬧的葬禮。
按照莫黎的遺囑,林雅將他的骨灰,撒入大海。而她,在給莫黎立碑之後,就去了LP.Music,做起了音樂經紀工作。
宋喻十分反對她這個決定,她在大學期間給紀凝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助手,而且律師執照也考到了,相比於音樂經紀人,她更適合當律師。
更重要的是,她帶的鋼琴手,風格都和莫黎相似。甚至,在他們身上,多多少少能夠看到莫黎的影子。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莫黎,無論別人在演奏風格上或者性格上怎麼像莫黎,他們到底不是莫黎。林雅能夠帶著他們拿到一個又一個榮譽,將他們打造成人氣鋼琴家,可是,沒有誰,能夠做到像莫黎那樣,淡泊名利,對她不離不棄。
十年間,她在奮鬥和重頭再來中循環反覆。幫助她創事業新高的人,最後都在功成名就之後離她而去。習慣了這種相遇和分別,她也就不再感傷。
只是,「魔女獵手」的傳說,在業界廣泛流傳。
宋妍曾經在她微醉的時候,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執著的去帶新人鋼琴手。」
她笑道:「我只是,想將自己活成了他的樣子,給這個世界帶來歡樂。我想讓這個世界,見到他給我帶來的愛與勇氣。」
林雅三十二歲那年的初冬,楓林水庫邊。
結束了和凌岳兩年的經紀合約,林雅心情十分的複雜。從最初的相遇,她就預想到了這個結局。只是,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依舊覺得心裡堵得慌。
她站在臨岸處的楓樹下,冰涼的水,沒過台階,拍打著她的膝蓋。這是臨岸的最後一級台階,再向前走,就是沒有任何踩踏物的深水區。
「你也想死嗎?」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男孩兒從林雅的身後冒出,林雅差點失去重心。
林雅眼疾手快的抓住一旁的樹枝,迅速穩住身形,輕喘一聲之後,笑著問道:「你想死嗎?」
「想……非常的想……」男孩兒不假思索的笑道。
男孩兒和喬諾長得有幾分相似,如果沒猜錯這就是喬諾那個叛逆得讓人頭疼的侄子。回國之前,喬諾拜託過她,讓她去少管所看看他。
男孩兒有很高的音樂天賦,只是,小時候被父母非常不公正的對待過,在青春期異常的叛逆,而且有反社會的傾向。打架鬧事,樣樣有當年他和曾越的風範。
少管所,也是他自己把自己設計進去的。
曾越曾經開玩笑道:「喬諾,你說說,你侄子怎麼和莫黎年輕的時候一個脾性。如果不是知根知底,我都要懷疑,他是莫黎的私生子了!」
眼前的少年,黑黝黝的像個煤球,眼裡充斥著桀驁的不屑,他和莫黎,一點兒都不像。但這,憤懣的模樣,倒是讓她想起了十七歲時的自己。
「那……你死後,想要怎樣的葬禮?」林雅目不轉睛的盯著男孩兒。
男孩兒用同樣認真的神情望著她,眼裡露出一絲的驚訝。林雅的反應,和他的預期很不相同。
「人死了,葬禮什麼的,重要嗎?誰會在意?」男孩兒譏笑道。
「那……你在意嗎?」林雅笑得越發的燦爛了。
男孩兒猶豫的低下頭,不知所措。
「在你想清楚你想要什麼葬禮之前,好好的活著,努力的去尋找這個答案!」林雅轉身,緩慢的踏著台階向上走。
「那你呢?想要什麼樣的葬禮?」男孩兒對著林雅的背影喊道。
林雅停住腳步,歪頭笑道:「想要一個能有人為我獻上風之玫瑰的葬禮。」
「風之玫瑰?那是什麼?」
「一朵用純粹的感情澆灌長成的玫瑰。」
「這個世界,感情太貴了!」
「所以,在尋找到那段純粹的感情之前就死去,是不是太可惜了?」
「找不到的!」
男孩兒激動的向上跑了兩步,腳下一滑,人整個栽到了水裡。男孩兒不會水,在水面上撲騰了兩下,便沉入水底。
「嗚嗚……嗚嗚……」口袋中的口風琴,輕微振動。淺藍色的琴板,發出淡紫色的光暈。
林雅將外套甩在一旁,徑直跳入水中,將男孩兒從水裡撈了出來。因為救這個男孩兒,林雅在醫院裡躺了兩天。
剛一睜眼,林雅就對上男孩兒那怒氣沖沖的眸子,「為什麼救我?」
「因為,你不是在喊『救命』嘛!我就救了你!」
「切,那你要什麼謝禮!」
「和我一起去加拿大!」
「為什麼?」
「祁夜,你叔叔喬諾希望你能好好的做音樂!」
「你是說客?」
「不是。」
「我待過少管所。」
「我知道。」
「我很不聽話。」
「我知道。」
「我很會鬧事。」
「我知道。」
「那為什麼?」
「因為……我救了你,我會為你負責!」
「神經病!」
……
十二年後,在莫黎去世時的海邊,林雅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等著日出。祁夜跪坐在沙灘上,眼眶通紅的守在她的身邊,為她吹著她最常聽的卡農。
破曉,怎麼等,都等不到。
林雅艱難的睜著雙眼,想要再多看一次眼前這個臉上依舊殘留著稚氣的男孩兒。在這十二年的時間裡,她帶著他,重走了莫黎十七歲時走過的路。
他的優秀超出了她的預期,她想要傳達的勇氣和愛,也已經完完全全的傳達給了他。
「祁夜,能夠遇見你,真的太好了!」林雅耷拉著雙眼,眼前浮現出莫黎的笑顏。在伸手就能觸到的半空中,他笑著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大魔頭,身體不舒服就別說話。」
「傻小子,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不會的!」
「祁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問你的問題嗎?」
「嗯!」
「我的答案,你會幫我實現嗎?」林雅握住那已經轉變成淡紫色的口風琴琴板,胸口隱隱作痛。
祁夜的淚水,不爭氣的落下,他拚命的搖頭,卻沒法出聲。
「祁夜,明天……也要彈琴啊!我真的好喜歡,你彈的……鋼琴……曲……」
祁夜泣不成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拿著口風琴,循環吹著卡農。聽著斷斷續續的口風琴音,林雅緩緩的向半空伸出手,笑道:「你終於……來接我了!我是不是做得很好!我好想你……莫黎……」曦光劃破夜空的瞬間,林雅安詳的閉上了雙眼。
林雅的葬禮,和莫黎一樣,簡單而隆重。作為知名的音樂經紀人,諸多圈內名人不遠萬里來這海邊小屋弔唁。
祁夜在海邊為了她吹了一宿的卡農,淡紫色的琴板上,綻開了一朵美麗的米白色玫瑰。他遵循林雅的遺願,將她的墓碑建在莫黎墓碑旁,墓志銘寫著:明天,也繼續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