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攸關
(1)
沐小魚查看那兩具屍體,果然從他們身上搜出來兩塊大內侍衛的牌子,看來真的是慕容敏派人來放的這把火!
為什麼?不娶自己,為什麼還要來放火燒屋,難道是怕自己食言悔婚的事情傳揚出去嗎?那他也太狠毒了。為了自己的面子竟然不顧草民的死活。自己怎麼就瞎眼了愛上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她恨他,更恨自己。
她萬念俱灰,現在她只盼望金兀啄能救出火屋內的丑姑,然後和丑姑一起離開這座已經讓自己死心的都城。
終於,在房子垮塌的剎那間,金兀啄背著丑姑逃了出來,衣袖上還沾著火星。
沐小魚急忙將火星撲滅,看到丑姑緊閉的雙眼,眼淚一下涌了出來:「姑姑,姑姑,你醒醒,你醒醒啊!」可是丑姑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金兀啄說:「你先別急,我們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請最好的郎中來救你姑姑。」
他滿臉烏黑,身上的衣服燒得都是破洞,沐小魚感激涕零地說:「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姑姑一定就沒了……」
「這個時候不是說感謝的話的時候!救人要緊。」他重新背起丑姑,奔向對面的客棧……
夜幕低垂,沐小魚和金兀啄站在屋外,郎中進去許久了,還沒有走出來,也不知道姑姑現在情況到底如何了。
瞧見沐小魚那焦急的臉色,金兀啄輕聲安慰:「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
沐小魚忍不住流下眼淚:「我是姑姑撫養長大的,若姑姑有什麼不測,我就真的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金兀啄走過去,溫柔地將她環抱在臂彎里:「不要害怕,你還有我。你不是一個人。」
她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他越安慰她越忍不住流下眼淚。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如此折磨自己。
忽然,門開了,郎中走了出來。
沐小魚急忙迎了上去:「我姑姑怎麼樣了?」
郎中搖搖頭:「人是已經蘇醒了,但活不過夜了,你們準備好後事吧!」
「什麼?不,不會的,郎中,求求你救救我的姑姑,求你,求你儘力!」沐小魚瘋了一樣拽著郎中拚命地搖晃著。那郎中受了驚嚇,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金兀啄急忙扶住沐小魚:「你姑姑已經醒來了,先去看姑姑吧,再晚……就來不及了。」一句話提醒了沐小魚,她急忙朝房間奔去。
燈火昏暗的房間里,丑姑平靜地躺在床榻上,瞧見沐小魚一直奔到了自己的眼前。
她哆嗦地想要抬起手,沐小魚忍住眼淚握緊:「姑姑,你別亂動。我在這裡。你好好休息……很快會沒事的……」
「小魚……我的女兒……我知道這一次我逃不過了,火里逃生一次,這一次逃不了了……」
沐小魚心裡感覺凄涼,丑姑一定是糊塗了,竟然喚自己為女兒了。
「姑姑……你會沒事的。」
丑姑吃力地凝視著沐小魚:「不,我……我不是你的姑姑!」她低頭示意胸口的位置。沐小魚會意,伸手摸向她胸口的位置,摸出一枚白色玉佩,上面寫著「端木」兩個字。
丑姑喘息起來,她眼神眷念地凝視著沐小魚,那眼神充滿了深深的慈愛:「……小魚,對不起,我一直欺騙你……你並不是我揀來的……」
沐小魚呆住了,十幾年來,姑姑一直說自己是她揀來的,為什麼現在又說不是揀的呢?
「姑姑,我不是揀來的?那我的娘親是誰呢?我有娘親的是不是?」
「小魚啊……小魚……我苦命的女兒,我是你的娘親啊,我對不起你……你是我親生的女兒。」
什麼?姑姑……原來是自己的娘親嗎?這是真的嗎?原來自己稱呼了十幾年的姑姑竟然是生下自己的娘親,可是為什麼她不認自己呢?
「別責備你的娘親……小魚,娘親閨名姓端木,是端木玄將軍的女兒,娘親原本是先皇的皇后,但終生不得皇上的寵愛。娘親遇人不淑,被一個浪子給侮辱了,那個人姓謝……小魚,娘親憎恨那個玷污了自己清白的男子,所以不肯認你,嫌棄你,打罵你……都是娘親的錯……可是娘親是疼你的,小魚,你能原諒娘親嗎?」
原來自己的身世如此複雜,原來這些年娘親都一直活在痛苦裡,難怪總是借酒消愁。
她的眼淚終於一顆一顆地流了出來:「娘親,我怎麼會責怪你呢?你能將我生下來,忍受這樣的屈辱……是你給了我的生命。你一定要活下來,好好活著,讓小魚孝順你一輩子。」
丑姑說:「有你這句話,娘親就開心了,娘親不後悔將你生下來……娘親只是看不到那小皇上娶你了……娘親曾經是一朝皇后,娘親多希望你能圓這個夢。」
「娘親你知道嗎,這場火就是慕容敏派人放的,他不想娶我了,他食言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食言,也許他擔心他毀約的事情傳揚出去,所以他派人殺人滅口。娘親,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沐小魚咬牙切齒地說著。
丑姑愕然,許久,她才醒悟過來:「他曾派人將我喚入後宮詢問娘親的身世,娘親什麼都告訴他了,看來他是嫌棄你的出身,嫌棄娘親是廢后……都是娘親害了你,毀了你的美滿姻緣。」
「不,我才不要嫁入深宮,我才不稀罕那勞什子皇妃,就做一個平平淡淡的草民好了,一輩子不嫁人。」
「小魚……娘親愛著先皇,不管他多麼對我不好,我也依然愛著他,我也眷念著做他的皇后的那燦爛時光,雖然只有短暫的日子,但娘親再用一生回憶……小魚,娘親多希望你能圓娘親的夢,能夠再成為一位皇后,能夠得到皇上的寵愛……」
沐小魚悲傷地說:「小魚也許永遠無法實現娘親的願望了……」
一旁靜靜注視著她們的金兀啄忽然走近,蹲下來,溫和地說:「不,姑姑,你的心愿可以實現,我能讓沐小魚圓你的夢。」
丑姑十分驚訝:「你……你不是南遼國的殺手嗎……你怎麼可以……」她緊張起來:「你不要再來禍害我的女兒了。」
「娘親,是金兀啄將你從火屋裡搭救出來的,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沐小魚替金兀啄辯解。
「姑姑,我現在是南遼國新冊封的太子,我答應你,只要你將沐小魚許配給我,我就封她為太子妃,待我將來繼位,沐小魚也將是我南遼國的皇后,統領六宮。」
什麼,沐小魚沒有想到金兀啄竟然會在此刻說出這樣一番話。她還根本沒有想過要嫁給金兀啄。慕容敏已經毀滅了她對男人的所有信賴感。
「金兀啄……我不要嫁給你,我誰也不想嫁,我就一個人過一輩子,男人,我再也不會相信了。」
丑姑暗淡的眼神忽然發光:「金兀啄,你說的……是真的嗎……」她感覺自己全身已經無力了,生命即將結束,她一定要在生命結束時完成這樁心愿,將女兒託付給一個有力的能承擔起她後半生幸福的男子。
金兀啄說:「我從來不騙人。丑姑,你放心,沐小魚若嫁給我,我會寵她愛她一生一世,永遠不變心。」
「好……好好……」她向金兀啄伸出手,她的手已經開始變涼了,她將他的手和沐小魚的手交疊在一起:「好……小魚,就交給你了……若你對我女兒不好……我做鬼,也不會……不會……饒了你……」說完最後一個字,她的手一松,頓時與世長辭。
「娘……娘啊……」沐小魚嚎啕大哭起來:「娘,你為什麼離開,我剛剛和你相認,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留下來,從現在開始,我就真的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娘,你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要離開我,以後還有誰會疼我呢?」
金兀啄將她擁入懷裡,看著懷抱里哭到幾乎要昏厥過去的沐小魚,他堅硬如冰的心在一點一點融化:「小魚,還有我,你怎麼忘記了,你娘將你委託給我了,她會在天上看著你成為我幸福的太子妃,成為幸福的皇后,這是你娘親臨終前的願望,小魚,我就是那個可以給你幸福的男子,也是值得你信賴的男子,請相信我這用生命許下的承諾,我若辜負你,必然不得好死!」
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沐小魚,無法體味金兀啄話語里的深情,她此刻只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將自己的悲傷埋葬。
自己最愛的人,殺死了自己的娘親,人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悲痛的事情呢?
不,不能就這麼罷休,雖然自己是微不足道的雜草,是卑賤的草民,但絕不能讓那個人如此欺負,即使拼得一死,也要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懦弱任由擺布的。
即使她是雞蛋,他是堅不可摧的石頭,她也要冒險去觸犯他的威嚴,發出自己的力量!
慕容敏,你等著,我絕不放過你。
(2)
將娘親埋葬了,沐小魚將自己鎖在房間里。她誰也不想見。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是孤兒,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卻原來親生娘親一直在身邊。如果時光可以重來,她一定要對丑姑好一些,更好一些,因為她為了生下自己忍受了這樣巨大的屈辱,她原本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卻淪落為市井醜婦。丑姑對自己打罵,是因為她每次瞧見自己必然會想起那慘烈屈辱的往事,可是她卻依然將自己撫養長大,這不是母愛是什麼呢?
門被輕輕拍響了。
傳來金兀啄溫和的聲音:「沐小魚,吃飯了,我給你端來了晚飯。」
「我不要吃。」
話音未落,門已經被推開了,那鎖好的門,在金兀啄眼裡視同無物。
他將筷子放到沐小魚的手裡:「聽話,吃飯!我答應你娘照顧你,你就要聽我的話。」
「我不想吃。」
他嘆了口氣,說:「我從來沒有做過肉麻的事情,如今也只好做一做了!」
他點了沐小魚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端起碗來,將米飯一口一口喂入她的嘴裡。
沐小魚只能生氣地乾瞪眼。
金兀啄說:「你是我未來的太子妃,你若餓死了,我去哪裡哭去?小魚,你娘已經走了,但她若知道你這麼傷心,為她絕食,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你就別讓你娘再為你擔心了,好好活下去,好嗎?」
是,我要活下去,我要報仇!我不能死了!沐小魚在心裡對自己說,絕不能讓娘就這麼白白死了。
沐小魚沖金兀啄眨眨大眼睛。金兀啄明白了,沐小魚已經想通了。他解開了她的穴道。沐小魚拿起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慢點吃,別噎著,沒有人和你搶。」金兀啄將水杯滴給她,心疼地說。
沐小魚心想,金兀啄對自己是真心的,那麼冷漠的一個人,如今為自己變得如此婆媽。可是或許自己今生註定要辜負他的情感了,將慕容敏殺死,自己也不會活下去。
她將滿滿一碗米飯吃了個精光。
她對金兀啄說:「這幾日我都沒有休息好,晚上我想好好休息。別來打擾我。」
金兀啄點點頭:「好,你多休息,我不會讓人打擾你的。」
他收拾好碗走了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沐小魚忍不住喚住他,因為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了:「金兀啄……」
金兀啄轉過臉來,疑惑地問:「還有什麼事情嗎?」
「謝謝你。」這三個字說出來輕飄飄的,但也許只有這三個字才能說出她內心對他的謝意,因為他的肯承擔,娘才沒有遺憾地離去。只是,違背約定人是她。她不得不辜負他,她的心裡現在只有恨沒有愛。
「傻丫頭,快休息吧!」他沖她溫和地笑笑,替她將門關上。
沐小魚從包袱里抽出那把鋒利的小刀,藏在身上。
待天色全部暗了下來,她推開後窗,跳了出去。
不管前面會遇到什麼,此刻她也決定勇敢去面對。
她來到皇宮,守門人喝道:「是誰?」
她拿出一枚黃金腰牌,那是慕容敏為了讓她隨意進出宮門而特別賜予給她的,一直也忘記收回去。今日她就憑藉這樣物件徑直闖入。
曹雙此刻正哼著小調朝宮外走,驀然地,他瞧見了沐小魚從正宮門走了進來,臉色十分緊張,彷彿想要去做一件什麼事情。
曹雙一愣,怎麼,沐小魚沒有被火燒死嗎?那日,皇後娘娘吩咐曹雙派人去暗殺沐小魚,他派了兩個皇宮護衛去縱火,叮囑他們,若被人發現,就說自己是皇上派來公幹的。那兩個人一直沒有回來,他就知道壞事了。
如今沐小魚果然沒有死!瞧她神色如常緊張,難道是遷怒於皇上想要責問皇上嗎?不,不能讓她見到皇上面,一旦當面對質,皇上就會知道皇後派人火燒了她們的房子!
他的眼神滴溜溜地轉,他摸了摸身上,嘴角噙了一抹陰毒的微笑,沐小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進來。今日是你的死期!
沐小魚沿著小道急匆匆地走著,轉過彎,忽然一把黑色的粉末迎面而來,她嗅到一縷淡淡的臭味,暗道一聲「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身體搖晃了幾下,就暈死過去。
待沐小魚醒來時,只感覺燈火是如此刺目,她仰頭一看,將自己被綁在了一根柱子上。
面前赫然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曹雙,一個竟然是皇后花好!
「這裡是哪裡?你們怎麼在這裡?」沐小魚驚訝地問。
曹雙的手裡把玩著一把短刀,正是沐小魚帶入宮的。他陰測測地說:「這裡是後花園,不遠處有一口深井,那就是你最後的葬身之所。」
沐小魚怒斥著:「你們到底想要對我幹什麼?」
花好淡淡地說:「幹什麼?沐小魚,你早就該死了,自從你勾引皇上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皇上的女人只能是本宮,其他任何女人都不應該染指,你卻偏偏還要和本宮對著干!」
「我沒有勾引他,他也根本不愛我。他放火燒了我的屋子,燒死了我娘親,我絕不會放過她。」
「原來你娘已經被火燒死了!也好,總算沒有白乾!」花好哈哈大笑起來:「看在你即將要變成死人的份上,本宮就不隱瞞你了。是本宮派人去火燒你家屋子,原本想要將你和你娘全部燒死的,可惜你命大,讓你逃過了,不過也好,這次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什麼,是你?是你派人去燒我家房子,燒死我娘,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沐小魚,你娘是先皇第一任皇後端木瑤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了。你知道皇上為什麼放棄娶你嗎?因為你有一個浪子的爹,因為你娘親不守婦道和那個浪子私通,還懷上了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這是最讓皇家感覺顏面無光的事情,身為東魏的皇上,你認為他還會娶一個身世如此神秘的你嗎?本宮是替皇上分憂,想出了這麼一個計策!沒想到你居然活了下來,更沒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攜刀入深宮,你不知道憑這一點就可以定你的死罪嗎?」
「花好,你為什麼這麼狠心,我娘不是和人私通,她是被人污辱的,先皇都不去調查,先皇根本就不愛我娘,他不過是找個借口將我娘廢除了而已。花好,你就別說是為了皇上,我看你分明就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你嫉妒我,所以你要將我燒死。」
被沐小魚說中了心事,花好面上感覺有些掛不住,但一想到沐小魚馬上就要變成一個死人了,又何必和她計較呢?
「好,既然你這麼說,本宮就承認吧!沐小魚,本宮是天底下最愛皇上的女人,本宮絕對不會讓其他女人留在皇上身邊,你也不要擔心寂寞,皇上選的那5個新人,本宮會讓她們很快下去陪你。」花好咬牙切齒地說。
「皇後娘娘,你也曾是太湖上的打漁女,天下人人人傳唱過你和皇上愛情故事,可是是什麼改變了你的心,你為什麼變得如此狠了呢?」
是嗎?自己是變了嗎?花好在心裡問自己。也許,是真的有一點改變吧!但看著曾經最愛自己的人,一點一點,一天一天從自己身邊離開,任何人都會受不了。她不能讓這個男人離開,他是自己的全部,是自己的主心骨,是自己活在這個世間的全部意義所在。
花好說:「是,就當本宮是變了吧,本宮看到你們這些狐媚子勾引皇上,就恨不得馬上殺了你們,讓皇上再也見不到你們。這樣他的心裡就永遠只有本宮一個人!」
沐小魚譏諷她說:「你今日可以處死我,明日可以處死其他妃嬪,但你能殺死天下所有的女人嗎?皇上的心裡沒有你,你殺死再多的女人,他也一樣不會再愛你。像你這麼狠毒的女人,有男人愛才是天方夜譚!」
「住嘴!」花好拿出那柄短刀:「你嘴巴這麼惡毒,那本宮就先斷了你的舌頭,讓你再也說不出話來。」
金兀啄坐在廊道上,凝望著沐小魚的房間,一點聲息也沒有,她睡著了嗎?
為什麼心裡隱隱覺得不安呢?
他煩躁地立了起來,慢慢在花園裡散步,不知不覺地,他繞道了後花園,瞧見沐小魚房間的窗戶大開……
他暗道一聲「不好」!趕緊掠了進去,果然床榻上空空無人。
糟糕了!沐小魚會去哪裡了?她會不會想不開尋死呢?
他想起來沐小魚有把短刀,但找來找去沒找著。他回想起她最後看著自己的眼神……不,沐小魚絕對不會尋死!她一定是去報仇了!她要和慕容敏同歸於盡。她最後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其實是同自己道別。
沐小魚,你怎麼就這麼傻呢?不,我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
他轉身,使出輕絕輕功,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3)
慕容敏凝視著那裊裊的燭火,默默想著心事。
沐小魚沒有了消息,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自己再次重重傷了她的心,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再原諒自己了。
雖然已經選好了妃嬪,但他根本沒有翻她們的牌子,彷彿讓那些女人伺寢,都是對不起沐小魚。
沐小魚,你為什麼偏偏要是端木瑤和謝塵曲的女兒呢?朕寧可你是一個不知道父母是誰的孤兒,朕也不在意你是草民出身的雜草,可是為什麼偏偏你的身世牽扯上了父皇的名譽?你說,朕該拿你怎麼辦?
人世間最大的悲痛,莫過於愛而不得。
難道自己和沐小魚,真的註定是有緣無分的人嗎?
忽然,他感覺房內彷彿多了一個人,他回頭一看,頓時呆了,這不是……金兀啄嗎?
他想要大喊,難道這個人想要刺殺自己嗎?金兀啄已經像鬼魂一樣飄了過來,抓住他的衣襟問:「沐小魚呢?」
「金兀啄,你想要幹什麼,朕警告你,你不要做傻事,外面都是朕的護衛,你刺殺了朕你也逃不出去!」慕容敏讓自己定下心來,與他周旋,再想辦法逃離出去。
金兀啄說:「告訴我,沐小魚呢?你將她怎麼了?」
慕容敏一愣:「沐小魚?她已經出宮了,朕不知道她在哪裡?」
「她進宮來找你了,你不可能沒瞧見她!說,你是不是因為她要刺殺你,所以你將她殺死了?快說!」
慕容敏搖頭:「不,朕真的沒有瞧見她。她什麼時候入宮的?她為什麼要刺殺朕,難道就因為朕沒有娶她,她就如此恨朕想要朕的命嗎?」
「狠心的人是你!你食言不娶她也就算了,為什麼你要派人燒了她的房子,將她的娘親活活燒死。沐小魚想要刺殺你,她不過是想要發泄內心的怨氣火氣,你居然還將她也一併殺了!」
慕容敏只感覺全身發冷:「你說什麼?派人燒了她的屋子,燒死了丑姑?不,朕沒有做這樣的事情,朕怎麼會做這樣無情的事情?朕那麼愛沐小魚,怎麼會殺死她和她的娘親?」
金兀啄憤怒地說:「如果不是你還會有誰,好端端的要沐小魚一家人的命?她們一家不過是一介草民,並沒有和人結怨!而且去燒屋的兩個人,都是皇家護衛!他們臨死前招認,是你派他們去的!你還想狡辯什麼?」
「金兀啄,君無戲言,若真的是朕做的,朕為什麼不敢承認?可是這的確不是朕做的……慢著,糟糕,金兀啄,朕知道沐小魚在哪裡了,不行,我們得趕緊去找她,遲了朕擔心她會有生命危險!」
金兀啄狐疑地看著慕容敏:「你打的什麼鬼主意?你用這個計策騙我收劍嗎?」
慕容敏焦急地說:「朕知道了,天底下只有一個女人會做那麼狠心的事情,將人家活活燒死,現在我們趕緊去坤寧宮,晚了朕擔心沐小魚會出事。」
說完,他不管金兀啄,自己轉身就跑,在殿外大喊:「來人,跟朕去坤寧宮!」
憑藉直覺,金兀啄決定相信慕容敏,他跟了上去。
皇後手里的刀子離沐小魚的眼睛只有幾寸遠了,她要割瞎沐小魚亮晶晶的大眼睛,就是這雙大眼睛勾了皇上的魂讓皇上不愛自己了。
曹雙低聲說:「娘娘,這裡人多,萬一被人瞧見了?不如我找人將沐小魚扔進井裡去,一了百了!」
「閉嘴!本宮就是要嘗嘗親自動手的滋味,看著這個狐狸精死在本宮的面前,本宮會很開心,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沐小魚,你不是愛皇上嗎?你不是想要嫁給皇上嗎?你不是希望奪取本宮的位置做皇后嗎?怎麼樣,你現在只能死在本宮手裡,你就去下面做夢去吧!」
曹雙感覺不妥,若被人瞧見了自己也脫不了干係,趁皇后還在那裡喋喋不休地發泄時,他轉身離開了。
剛走出幾步遠,就瞧見皇上帶著一群人迎面走了過來,他暗道不好,看來皇上已經知道了皇后要殺死沐小魚的事情。如果皇后招供,自己也逃不了,還會連累曹家連根被拔起。
他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主意,急忙從樹影下奔了出來,搶步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皇上……皇後娘娘瘋了,她現在正要處死沐小魚姑娘呢!」
慕容敏臉孔抽搐,急聲問:「皇后在哪裡,沐小魚在哪裡?快帶去見她們!快!」
曹雙在前面奔跑領路,將慕容敏和金兀啄帶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的刀堪堪挨到了沐小魚的臉上,沐小魚馬上就要失去她明亮皎潔的雙眸了,皇后哈哈大笑起來,笑容是那麼猙獰。
「要殺就殺,給我一個痛快!」沐小魚大聲喊著。
「本宮偏要慢慢折磨你,你是老鼠本宮是貓,讓本宮慢慢陪著你玩!」
她正要挖去沐小魚的眼睛,忽然一顆石頭破空而來,打傷了她的手臂,手裡捏的刀「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毒婦!給朕住手!」
她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個她深深愛又深深恨的男人,為什麼此刻他會出現在這裡?
她回頭一望,瞧見曹雙,正指著她說:「皇上,皇後娘娘瘋了,她,她想要殺人……」
原來是他出賣了自己!是自己家的人出賣了自己?連自家人都不可以再相信,自己還能再相信誰?
慕容敏的雙眸噴火,他怒氣沖沖走上來,用力給了花好一個響亮的耳光:「毒婦,是你放火燒了沐小魚的屋子,燒死了沐小魚的娘,現在你又想要殺死沐小魚,你的心怎麼就這麼狠呢?」
花好分辯說:「皇上,這個女人是入宮想要行刺你,是本宮發現了她的可疑,本宮正在審問她!」
「閉嘴!沐小魚刺殺朕是因為以為是朕派人燒了她家的房子,其實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像你這麼狠毒的女人就只配在太湖上打一輩子的魚,朕再也不想見到你,來人啊,將皇后帶入冷宮去,明日就頒布詔書,朕要廢了你這個皇后!」
花好感覺絕望,皇上真的要將自己打入冷宮了,徹底和自己斷絕了夫妻情義,可笑的是自己竟然還一直對他心存希望,以後他的心有一天會再度回來。
她帶著最後一絲希翼問:「皇上,難道你忘記了我們過去的夫妻情意了嗎?」
「不,朕對你的情意早已煙消雲散,若不是念在這幾年夫妻情意,朕此刻早已將你處死。你,就去冷宮待著,自生自滅去吧!」
花好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她看著慕容敏哈哈大笑起來:「好,好,自生自滅,自生自滅。從今日開始,我花好也和你慕容敏恩斷義絕從此夫妻陌路!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的冷漠無情逼著我變成今日這樣!你說我不如待在太湖上不入宮,如果早知如此,若時光可以回頭,我也不會隨你入宮,因為君王愛是如此薄情!沐小魚,你也少得意,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慕容敏厭煩地揮揮手:「來人啊,將這個瘋婆子拖到冷宮去!」
幾個如狼似虎的護衛奔了過來,強行架起花好,花好死命掙扎:「別碰我,給我滾開!」此刻她已經完全不顧及皇后的端莊形象了,又恢復到了一個普通漁婦的粗鄙神態。
曹雙走上去,說:「表姐,得罪了!」他用力扭住了她的手,趁人不備,他悄聲說:「表姐,裝瘋!」
花好一愣,驀然間明白了曹雙的話,對,裝瘋,只有裝瘋自己才有活命的希望。否則被打入冷宮,自己很快就會死去。
不,絕不能成全了慕容敏和沐小魚。
她嘶聲大喊起來,抓亂了自己的頭髮,抓花了自己的臉,瘋癲地大笑起來:「皇上,皇上你在哪裡,我是皇后啊,我等著你臨幸……」她去抓那幾個護衛,她臉上猙獰扭曲的表情將他們嚇壞了,一個一個趕緊逃開。
曹雙沖慕容敏說:「皇上,不好了,皇后,不,廢后犯失心瘋了!」
慕容敏看著花好這般模樣,心裡泛起了淡淡的內疚之情。其實讓花好變成這樣,自己何嘗沒有責任呢?女人都需要安全感,而自己沒有給她一絲一毫的安全感,她又再也不能為皇室生下一男半女,在如此心態下她才做出了狠毒的事情。
都是自己的錯啊,為什麼要將她從太湖上帶回來,她若還在太湖上打漁,一定是無憂無慮地吧,一定嫁了一個專心疼她的男人過快樂單純的日子吧!世人追求的名利權貴,何嘗不像穿腸毒藥,將人的心腸,一點一點變黑變壞?
他幽幽地嘆了口長氣,說:「皇后已瘋,撤去皇后封號,貶為貴妃,遷出坤寧宮,入住尚寧苑,請太醫給花貴妃診斷失心瘋吧!」
他走上去,親自替沐小魚解開繩索,關切地問:「小魚,你沒事吧!」
沐小魚甩脫他的手:「不要你關心!」
「小魚,丑姑不是朕殺的,房子也不是朕燒的。你為什麼如此對待朕呢?」
「你為什麼不娶我?為什麼你對我許下的承諾,轉眼就可以忘記?都說君無戲言,你為什麼一次又一次欺騙我?只是因為你知道我愛你,所以你就要傷我的心嗎?你到底要將我傷到什麼樣的地步你才可以開心呢?是希望我為你去死你才開心嗎?」
「不,不是!」慕容敏痛苦地嚷了起來。月光倒映在他瀲灧的眸光里,那裡是一片深邃的湖泊,悲傷的湖泊,無人可以了解的湖泊,那是他為她修築的湖泊:「沐小魚,這個世間上,沒有誰比我更愛你,我對你的愛,只會比你對自己的愛更多,我又怎麼會讓你去死呢?我寧可我先死,也不要你死,寧可我痛苦也不要你痛苦,寧可我心碎也不要你心碎,為什麼我的心意你總是不明白呢?」
聽著他們彼此互訴衷腸,金兀啄英俊的臉孔微微抽搐了,他低下頭,落寞地屹立在風中,青色的長袍被吹飄了起來,風很大,而他穿得那麼單薄,但他感覺不到絲毫涼意。因為他的心已經比死更冷。
就算自己未來能夠掌控南遼國的江山,那又如何?在沐小魚眼裡,自己始終還是多餘的那一個人。即使傾盡全力,也換不回她一次的回眸,換不回她傾倒眾生的一朵微笑。
這,或許是自己的命運,永遠只能活在屬於黑暗的悲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