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違禁品
牛峰在頭子尾子送進來之前過來問我是不是可以把洗碗的工作換給新口子了?
「想什麼呢?你問問昌哥,進來了洗了多久的碗?你這才幾天就想換人了?」沒等我回答吳建國就行使了他學習員的權力,「覺得委屈可以向幹部反映,這幾天還給了你熱水讓你洗,你是不是想繼續用冷水洗?」
「干著吧,沒聽許老闆他說起六監那邊嗎?你在這裡過得算不錯了,起碼我剛進來的時候是沒看到昌哥洗碗用過熱水的,都是冷水泡點清潔劑慢慢擦的,你要真跟幹部反映把你調到六監去了有得你受的了。」我跟牛峰說了說,當然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同以往沖監后一樣,夏幹部來到了監室,看了看登記的資料,把新來的紀小佳和孟凡軍帶去值班室那邊去了,當然同去的還有吳建國。牛峰叫了聲報告跟夏幹部說:「夏幹部,上次監室里的人都出去曬了太陽,就我一個人沒去,今天能不能帶我出去晒晒太陽啊?」
「想曬太陽啊?想曬太陽別犯法啊!想曬太陽別進這裡來啊!當這裡是家裡呢?」夏幹部板著臉對牛峰說。
「勸你們啊,不要覺得幹部好說話就提這樣那樣的要求,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真以為跟口號里喊的一樣人人平等呢?就是在外面都沒有人人平等過,何況說是在這裡面,懂事點吧!」許老闆在夏幹部帶人走出鐵門后對著監室的人說道。
「夏幹部今天好像心情不怎麼好,原來每次看到他都是笑嘻嘻的,今天怎麼想吃了槍葯似的呢?」王勇飛覺得今天的夏幹部情緒和以往有很大的區別,開著玩笑說道,「男的也有大姨媽?」
「不好笑!」看著被自己的幽默感逗笑的王勇飛,我稍稍提醒了一下他。
在外面開機的藍馬甲走到門邊拿了一把封口了的檳榔遞給王勇飛,提醒著說道:「你們這幾天最好老實點,夏幹部這幾天脾氣肯定不會好的,六監的胖子今天上午把他監室里的一個給打傷了,都送到醫院去了。胖子現在被關禁閉了,從明天開始六監熱水都不送了,點菜也給停了,生產任務好像也要加重,你們最好小心點,這幾天應該會突擊檢查違禁品的。胖子是用筷子把裡面的人捅了眼睛的,等下建哥回來你們最好給他說一下把筷子打火機之類的違禁品都給收好,哪天如果突擊檢查查出來了可不是小事。六監的劉哥現在煩著呢,今天沖監六監都沒沖人進去,劉哥想和夏幹部說話都沒搭理他。」
「我考,那個胖子是個什麼人啊?怎麼一直聽到說他打人啊?我進來才這麼幾天就聽好多次了!」王勇飛聽完感慨的說道。
「這個我不清楚,聽說是涉黑吧,我服刑當外勞也沒多久,不太清楚。」藍馬甲一邊開著機器一邊和我們說。
許老闆接過了藍馬甲的話頭說:「我曉得,在外面混社會,放高利貸的,身上案子多得很,抓進來快半年了還沒判,估計在外面打砸搶燒的沒少干,就是個刺頭。我去年在六監的時候見識過的,一天到晚找人岔子,稍微不順他的心就是拳腳上身的。六監也就老劉說話他聽一些,其他人見到他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沒啥區別。」
「真有牢頭獄霸啊?看來《監獄風雲》也不是亂編的啊!」王勇飛聽了許老闆的介紹后很有領悟的說道。
我從剛進看守所時候的擔驚受怕如履薄冰到現在在七監呆的這些時日已經沒有最初的那份畏懼了,但是聽到藍馬甲和許老闆說了以後才知道自己對這個世界自以為有多了解就顯得有些膚淺了。以為在看守所也只是人身自由相對被限制,其他和外面的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這多少有點被在七監相對還算溫和的監室文化一葉蔽目了。這裡面還是有很多灰暗的角落的,總有些地方是充斥了陰暗的,而人的天性中的惡並不會因為環境所處的不同而收斂很多。
「檢查違禁品是武警進來查的,毒鬼子你也是幾進宮的人了,應該經歷過的啊?現在就去把監室里的違禁品給收出來,你覺得你能藏得住的就藏起來,藏不住的就搞碎掉了從廁所里衝出去,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今天晚上肯定會突擊檢查的。不用等老吳回來了,現在馬上就搞。」許老闆把毒鬼子叫過來吩咐道。
一句話說得整個監室的人都緊張了起來,畢竟關於什麼突擊檢查這個事大家都是沒什麼概念的,也不太清楚到底什麼東西屬於違禁品。
「哪些東西是違禁品啊?」陳安平問出了大家共同的疑問。
「除了看守所發的,在看守所買的,經過看守所檢查了送進來的東西,其他的都是違禁品,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嗎?」許老闆的總結很是言簡意賅。
筷子四雙最先被拿了出來,在許老闆的安排下首先把筷子毀掉,要弄成一個個小段從廁所衝出去,打火機拿出來了三個,把氣放掉后再弄成小碎塊給沖走,許老闆把自己身上的皮帶也解了下來,這個沒有工具弄斷,先暫且放在一邊。
「系褲子的帶子都給解下來,還有誰有鞋帶的都拿出來,陳安平你不是還有個梳子也拿出來,還有那個晾衣桿把接在中間的膠帶扯掉,膠帶搞不亂毒鬼子你去角落了慢慢燒掉,還有那個涼席竹片做的麻將也給衝下去。」許老闆有條不紊的指揮著,「我再想想,還有什麼東西?大家自己都找一找,如果查出來是誰的不光你自己吃虧,整個號子里的人都會跟著倒霉的。」
「還有,衣服和褲子上的拉鏈頭子,都給取下來放廁所里沖走。」許老闆想了一會又接著補充的說。
「這玩意兒應該不算是違禁品吧?我還是給外勞那小子搞了好多煙讓他幫我搞進來的,裝都裝了半天。」陳安平覺得許老闆有點風聲鶴唳小題大做的嫌疑。
「不算違禁品你進來的時候會給你下掉?人家吃多了沒事幹是嗎?你以為外勞從哪裡給你找這些東西來的?還不是當初進來的時候從你們身上的衣服褲子上面卸下來的。你要覺得不是的你就留著,到時候出了事莫怪我沒提醒你。」許老闆對於陳安平的質疑很是不快,很罕見的用很不客氣的語氣說道。
「媽的,早知道這樣我還叫外勞幫我找回鞋帶幹嘛?現在又得丟掉,浪費煙!」王勇飛從他腳上最喜歡的AJ鞋上邊解鞋帶邊說。
許老闆看到找出來的一大堆屬於違禁品之列的東西,挪揄的說道:「嘿嘿,窮講究吧?都關到看守所了還講究那麼些,現在麻煩了吧?我進來兩年多了,如果不是因為太瘦了褲子實在掛不住都不會要人幫我搞這根皮帶,你們看看你們,這才關幾天啊,皮帶啊,鞋帶啊,拉鏈啊,打火機啊,都搞進來了,穿給誰看呢?要這個風度形象幹嘛用呢?會給你們減刑啊?抽煙用火柴點不著啊?這裡面可沒什麼風啊!這些玩意兒不會讓你們加刑,但是會讓你在看守所呆的日子沒那麼舒坦到是還能起蠻大作用的。」
「許老闆,監室里經常會突擊檢查的嗎?你進來這麼久搞過幾次啊?」王勇飛又替大家問出了心頭的疑問。
「這個我也不知道他們多久搞一次,我進來兩年多不算這次的話經歷過兩次,第一次是因為女監室那邊出事,她們不是編這個涼席嗎?要用到針的,那玩意兒每天都會收上去的,有一天一個監室的學習員收工具的時候也沒數,交給幹部的時候幹部也大意了,可能想到學習員數過了也就沒再清數。那想到她們監室里有個人留了一根下來,你們看到過縫麻布袋的那種針沒,跟那個差不多,那女的那天值第三班,值班的時候把一個應該是平時欺負過她的女的臉上扎了一針,身上捅了幾針,得虧和她一起值班的反應快跟上去抱住了她,不然事就鬧大了,搞不好出人命都有可能。第二天,一早,沒任何風聲的就突擊檢查了,沒一個監室逃脫了的,各個監室都搜出來不少違禁品,關禁閉的,帶鐐的一大批。」
許老闆看了一眼大家又接著說:「第二次是去年上半年,三棟的一個監室,一個小子被判了八年,有點接受不了,半夜裡自己吞打火機吞拉鏈頭子自殘,被值班的人發現了。也是第二天一早就突擊檢查了,七監那次杜哥都帶了三天鐐,三天不供應熱水。陳安平,你現在曉得為什麼拉鏈頭子都是違禁品了吧?」
夏幹部和監室里的三個回到監室的時候,能處理進廁所沖走的東西都解決了,夏幹部看著許老闆拿在手上的他自己和陳安平的皮帶,一把監室里人用來系褲子的布帶子,還有王勇飛和陳安平貢獻出來的鞋帶。伸手接了過去笑著問:「怎麼想起來把這些東西交出來了呢?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