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狗從不看主人

西川，成都府。

趙翼推開窗戶，校場上的喊殺聲從遠處慢慢傳來。

七月的成都火熱躁動，還好院子里有一株大樹，樹蔭遮住了院子的一半。

他做了幾個熱身運動，圍著院子跑了幾圈，便打了井水洗臉。

清涼的井水緩解了些暑氣，他靠在井邊，抬頭仰望大樹參天，神情有些恍惚。

趙翼還記得，幾個月前，他還是一個在校學生，正準備著自己關於中唐歷史的畢業論文。

不知道什麼緣故，一覺醒來，就來到了大唐貞元十七年，成為了西川節度使韋皋麾下的一名牙將。

他的父親早年曾在奉天保衛戰中，救了主帥渾鹼一命。

後來戰死嶲州，渾鹼便將他撫養成人。

渾鹼故去之前，推薦他到西川軍中效力.

渾鹼在軍中威望甚高，韋皋不敢推辭，將趙翼留在身邊，成了親兵牙將。

牙將，趙翼並不陌生，簡單來說，就是節度使的私兵。

當世最著名的牙兵，莫過於魏博牙兵，戰鬥力之強悍天下第一。

而晚唐到五代十國混亂，牙兵們又在其中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

對於韋皋，趙翼更不陌生，他曾經就寫過關於這位中唐名將的論文。

只不過如今自己卻成為了韋皋麾下的一介牙兵，不得不說是天意弄人。

如今是貞元十七年，過不了多久，大唐和吐蕃的戰爭就要打響了吧。

趙翼默默想著。

可惜他只是個親軍將領，重要的軍事會議沒他的份。

若是有機會在韋皋面前表現一番，說不定自己也能搏個好的出身。

就在趙翼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時，有人卻打擾了他。

「趙大哥，大帥要見你。」

小院的木門被推開一個縫隙，一個身形魁梧的漢子闖了進來。

「是高淮啊。」趙翼說道，「可是有什麼事情？」

「傳令的牙兵只說讓你快點去書房拜見。」

趙翼點點頭，不敢耽擱，只是心裡也泛起了疑惑。

如此匆匆，莫非有什麼急事？

九曲的迴廊上，趙翼和高淮一前一後，向著韋皋的書房走去。

「大哥，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多謝你送的藥酒。」

高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這幾日兄弟們就是擔心你的身子，連訓練都沒有心思。」

趙翼微微一笑，「那就勞兄弟們惦念了，改日請大家吃酒。」

「吃酒就算了。」高淮擺手，「下次碰到那群南詔人，再教訓他們一頓。」

高淮說的南詔人，是南詔王異牟尋的弟弟湊羅棟的親兵。

由於南詔和大唐的結盟，吐蕃大為光火，南詔的壓力大增。

湊羅棟這次來成都，就是奉異牟尋的命令，和唐軍商議進攻吐蕃之事。

沒成想來了幾天，依舊沒有見到韋皋。

這讓湊羅棟很是生氣。

南詔人覺得韋皋太慫，不敢和吐蕃開戰。

牙兵們覺得南詔人太野蠻，對韋皋不敬。

前些日子在鳳來樓上，牙兵們和湊羅棟的親兵碰上，終於撕破臉打了一架。

韋皋知道后，參與打架的牙兵左廂軍全體挨罰。

趙翼作為左廂軍牙將，少不了一個治軍不嚴的罪過。

三十軍棍下去，休養了一個月才恢復如初。

高淮作為主要參與者，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覺得對不住趙翼。

「我寧願請你們吃酒。」趙翼沒好氣的說道。

高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趙翼年齡不大，但是為人豪爽熱情，見識頗深。

家傳箭法更是技壓群雄，當年在奉天城樓上，趙翼的父親還救過已經故去的太師渾鹼一命。

也正是因為此，渾鹼才將他視若子侄，推薦到韋皋軍中。

當然這些，都是趙翼穿越之後才知道的。

趙翼和高淮剛剛走到書房外，就聽得前方一陣喧嘩。

兩人眉頭一皺，韋皋治軍極嚴，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裡惹事？

「又是這群蠻子。」高淮擼起袖子，就準備去干架。

趙翼一把拉住他，他也聽出了是南詔人，臉色一沉，走了過去。

「怎麼回事？」

「押衙，這幫南詔人忒也無禮，要硬闖節帥書房。」

趙翼打量著這群南詔人，其中帶頭之人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善茬。

「大哥，上次就是這幫人和我們一起打架的。」高淮耳語道。

冤家路窄啊！

趙翼點了點頭，便對那親兵說道：「節帥可在書房？」

「節帥正與幾位大人討論政務。」

「可曾通報？」

「通報了，節帥讓他們稍怠。」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在此聒噪？」趙翼轉向那群南詔人。

「你是什麼東西，敢讓老子在這裡等著？」領頭之人罵道。

這話一出，周圍士兵皆是震怒。韋皋威望極隆，今日被人唾罵，這些士兵當然看不下去。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和我聒噪！」趙翼冷笑道。

「我？說出來怕嚇死你，老子就是大王的親軍隊長。」

「原來是個隊長啊，我還以為是異牟尋本人呢。」

「你...你大膽，竟然敢直呼大王名諱！就算是韋皋本人，也沒有這個膽量。」

「我膽子不大，但是直呼他的名字，還是敢的。」趙翼繼續挑釁他。

「好，你給我等著，看我不奏報韋皋，治你......」

他還沒說完，趙翼上前一步，啪的一聲打在他臉上。

眾人皆是一驚。

緊接著，趙翼也毫不手軟，拳打腳踢，直到將那人打暈過去。

「素問南詔王一心仰慕大唐文教，並效仿大唐，建立禮制典章。他的手下，斷然不會有如此野蠻無禮之人。」

趙翼說道，「有司來報，這幾日有人冒充南詔人招搖撞騙，定然和你等有關。高淮，將他們關起來，等節帥發落。」

這下南詔人慌了，他們大聲喊冤，還要反抗。

奈何這可是韋皋的地盤，唐軍早就看這幫人不順眼了，自然也不會讓他們好看。

高淮忙不迭的應了差事，喊了周圍的牙兵，就將他們綁了起來。

「給我塞住嘴，省得擾了節帥議事。」

牙兵們大喜，左右也找不到棉紗，便脫下鞋襪，塞到這些人嘴裡。

這下南詔人就是再傻，也知道這個傢伙是來真的。

紛紛磕頭求饒。

「你們是不是騙子？」趙翼問道。

「不是啊，我們真是大王的親兵。」

「哼，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押下去，給我打！」

高淮等人心領神會，一哄而上，將幾個南詔人帶了下去，花園裡頓時清凈了許多。

混亂終於結束了，周圍的唐兵既高興，也替趙翼擔心。

「趙大哥，真要將這些人關起來？」

「當然。」

「可是...他們真是南詔王的親軍，我見過的。」小兵有些害怕。

「我知道啊。」

「那您還...您不怕節帥懲罰您啊。」

趙翼意味深長的說道：「放心，這次是節帥默許的。」

那小兵微微一愣。

「那以後見了南詔王，他要是追究起來？」

趙翼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我打狗，從來不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