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查無問題

這幾日忙著各種上訪取證，莫滄頤甚至好幾天沒點開網博了，某站更是沒打開過。偶爾兄弟幾個在群里問一下他的情況，他只能說「還很漫長」。

「一定要注意睡眠啊竹不南……這幾天煩心事兒賊多但是你得好好睡覺知道嗎……」

賽巴斯芝萊羅里吧嗦的給他打電話，語氣活脫脫一個老媽子。莫滄頤哭笑不得，對著電話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晚上睡得還挺好的……」

十一點上床，一覺睡到第二天天亮。

「睡得好就行……」

為什麼會以為自己睡不好呢？莫滄頤有些納悶。不過稍微想了一下，這種天天忙糟心事的日子確實是給失眠創造了天時地利人和。但是就是這麼奇妙，自己意外的在這種壓力大的情況下睡得很好。

「早飯好了，過來吃吧。」

謝知契端了兩碗豆漿到餐桌上，莫滄頤過來坐下。看著謝知契拉開椅子的動作，莫滄頤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難道是晚上一直和謝知契一起睡的緣故嗎？

早餐是豆漿油條加兩個煎蛋，油條是莫滄頤起床後下樓買的。筷子戳進澆了醬油的煎雞蛋，濃稠的蛋黃緩緩冒頭。莫滄頤最喜歡吃這個熟度的雞蛋，既不會太生，蛋黃還保留著一點流動性，吃起來感覺是最香的。

「咱們能做到事也做的差不多了……」謝知契嘆息一聲，「接下來就是等消息了。」

莫滄頤點頭。

畢竟竹不南是個有一定影響力的人物，所以想要含糊過去或者不理會那必然會在網路上引發輿論狂潮，因此莫滄頤並不擔心自己會被相關部門敷衍。

這算是……互聯網輿論爆炸時代的一個優點吧。

莫滄頤拿著油條蘸了豆漿往嘴裡送，咀嚼了幾下，囫圇不清道：「我就是擔心，現在這麼多人都盯著這件事的走向……萬一出了什麼問題……」

謝知契也道：「如果查出來就是那個老師的問題，那他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但是如果查出來沒什麼問題……」

他沒再說下去，只是嘆息一聲：「有利有弊啊。」

早餐吃完，謝知契把碗筷放到水槽里。這時莫滄頤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愣了一下。

謝知契也停住了動作，轉過頭來看他。

莫滄頤滑了接聽鍵。

「喂，您好。」

電話那邊傳來了像是播音員一樣的女聲：「您好，我是……請問您是莫滄頤先生嗎？」

這麼快就有消息了？莫滄頤手心沁出了汗，他握緊了手機：「是的，我就是。」

「我這邊念一下您的身份證號碼，麻煩您核對一下有沒有錯誤好嗎？」

莫滄頤立刻去找自己的錢包：「好的稍等一下，我找一下我的身份證……」

謝知契立刻從一邊架子上拿下他的錢包來遞給他。莫滄頤用肩膀和臉夾著手機，接過包來翻出身份證：「好的，我準備好了。」

「……」

對面報出來一串數字，莫滄頤一一核對過，道：「沒錯，這是我的身份證。」

「……嗯……很遺憾的告訴您，您的高考成績就是當年您查到的那樣，在試卷審批一直到最後出分，並沒有被調換的痕迹。學籍也沒有出現異常，一切都是您……」

「……哎？」

莫滄頤愣住了。

謝知契也是一臉震驚，僵持了大約能有三秒鐘，他伸手拿過了莫滄頤的手機。

「不好意思，請問還有當年試卷的存檔嗎？我們想查看一下試卷。」

「這個夠嗆能有……我會替您查詢一下的。」

「……」

謝知契鬆開了手，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莫滄頤垂下眼瞼，對著手機道：「謝謝您通知我，那麼麻煩您了。」

手機退出了通話，回到了桌面。兩人這樣面對面站著，相顧無言。

莫滄頤捂住了臉。

謝知契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

莫滄頤向後一仰，癱在沙發上。

「這分數的確是沒有被改過的……但是……為什麼莫梓戌要改名？」

一瞬間莫滄頤有些懷疑，也許真的是自己高考發揮失常？而莫梓戌改名……

「不管怎麼想，他在那個時間改成和你一樣的名字就是不對勁。」

謝知契說的義正言辭：「高考成績這裡肯定和他脫不了干係！」

莫滄頤在沙發上直起腰來，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怎麼樣的：「……難道說……本來莫老師想讓他頂替我的成績的，但是最後出來的結果是他的分數比我高所以又不換了？」

謝知契眉頭緊皺：「這……」

這的確是有可能的。

過一會兒相關部門的官號就會在網博上發布查證結果，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莫滄頤查了一頓高考頂替實際上壓根就是被害妄想。雖然謝知契有一定的公關知識，但他並不像蘇淺謠那樣一早養了眾多小號。一個人能造的勢畢竟比不上公關團隊，無論他們怎麼編話都無法把這樣大型事件的輿論進行扭轉。

就在莫滄頤胡思亂想的時候，謝知契忽然道：「不對。」

莫滄頤抬起頭。

謝知契也看向他：「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麼後期他不把名字改回來？就算是改一次名字很麻煩，那麼你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為什麼不能好好說？非得讓你回來折騰一趟讓自己的兒子也處於風口浪尖上？如果真的沒有發生頂替，好好交流的話根本不會把事情鬧這麼大，他幹嘛要讓自己的兒子冒這個險？」

莫滄頤蹙眉：「但是如果他跟我說實話的話……也變相的證明了他有頂替的想法了吧？那不是自爆嗎？」

謝知契搖頭：「不，高考是大事，你算是公眾人物，不會因為這樣沒有發生的事情而公開發聲的，那樣你一定會被灌上蹭高考熱度的名號。所以即便你知道了他曾經有這個意思，也不會去和他糾纏。他應該知道這一點的。」

明明私下就能解決的事情卻鬧到熱搜上來，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謝知契伸手指著窗外，指著莫滄頤高中學校的方向：「他一定是做了什麼更高明的手腳。」

即便是謝知契這樣說了，莫滄頤還是茫然：「那我們怎麼查……」

「一定有突破口！咱們現在不能慌，網博上怎麼吵也不關我們的事。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謝知契握住了莫滄頤的手，眼神堅毅，「咱們就和他們死磕到底。」

莫滄頤有些觸動。他看了看謝知契握住他的手，點了點頭。

「嗯，那就死磕到底。」

這幾日莫滄頤偶爾回家看一下，但並不留下來吃飯。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網上消息的緣故，中午母親叫他們一起來吃飯。

莫滄頤心裡犯嘀咕：「他們別是為了嘲諷我才叫我回去吃飯的吧……」

「不要想得那麼黑暗啊……」謝知契拍了拍他的肩，「應該是怕你受打擊，叫你回家給你打氣的吧？」

「給我打氣……」

莫滄頤滿腦子都是這些年父親對於自己的成績、工作不屑一顧面露嘲諷的樣子。他實在是實在想象不出來……父親鼓勵自己會是什麼樣。

中午母親做的很豐盛，有烤腦花小龍蝦還有炸裡脊，白花花的米飯在面前放著，讓莫滄頤有種吃鴻門宴的錯覺。

四個人像那天一起吃豆角燜面時那樣坐著，母親不停的給莫滄頤夾菜。父親用筷子去夾腦花，卻捏的稀碎，撈上來什麼都沒有。

母親撇了他一眼：「用勺子啊，你用筷子能吃著什麼。」

「嗯……哦……」

莫滄頤看著碗里滿滿當當的肉，只覺得坐如針氈。吃飯吃了十多分鐘了，他們還是一點沒提結果的事情。

有一種學生時期考試考砸了回家看父母臉色的既視感。

「……兒子啊……」

父親忽然開口，莫滄頤手一抖，筷子差點掉下去。他慢慢抬起頭來，看似神色平靜，內心卻是波濤洶湧。

「……爸。」

父親似乎是在揣摩著用詞：「你那個啊……就是……之後打算怎麼辦？」

莫滄頤沉默了一會兒，道：「繼續查，不查清楚不走。」

父母臉上都是詫異，大約是不明白為什麼已經出結果了還要查。謝知契道：「莫梓戌趕在高考報名前改名，還改成已有的名字，光是這一點就可以確認高考成績不對了。他們動手腳的地方並不是常規的更改學籍，而是在我們還不清楚的地方。」

「這怎麼辦啊……」

母親一臉擔憂的看著莫滄頤：「這要怎麼查？」

莫滄頤笑了笑：「就……儘力查唄。」

幾人繼續沉默著吃飯。

眼看著要吃飽了，父親忽然道：「別太勉強了。」

莫滄頤頷首：「我不怕辛苦。」

「那……隨你吧……」

父親又悶著頭扒拉了幾口飯。正在莫滄頤慢慢悠悠的吃東西的時候，他又道：「其實當年……真的只是氣話……」

莫滄頤蹙眉：「什麼？」

父親一臉苦笑：「只是想罵罵你而已，誰知道用力過猛了，把別的一些有的沒的也說進去了……」

「總之……」父親嘆了一口氣：「我們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只是單純的……想讓你振作起來而已，沒想到會讓你搬出去……」

「……」

母親罵他：「誰讓你一天到晚說話每個輕重的。在外面對著別人還知道謹言慎行，回家了就怎麼惡毒怎麼說，好像我們和你有仇似的……」

謝知契笑：「正是因為太親密，所以才更加隨意啊。只是沒有注意到，自己往往會給最親近的人帶來傷害。」

莫滄頤看著父親，他臉上滿是愧疚神色。

「兒子啊，其實不論你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不管你現在是天天端盤子月薪不到四千，還是考了什麼名牌大學或者當了什麼偶像……你都是我們的孩子啊。我本意只是擔憂你的未來，才會不注意方式的訓斥你……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莫滄頤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年自己離開家，就是以為父母嫌棄考不上大學的自己。後來即便自己做視頻有所成就，關於高考的事件逐漸久遠，心裡的這個疙瘩也一直沒有解開。

現在才知道……說白了就是嘴巴毒啊。

禍從口出？……不對，這詞不是這麼用的。

半晌，莫滄頤才道：「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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