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林善」
馮語最近愛上了養鳥,是的,一隻喪屍養鳥,聽起來十分的詭異。
林善時常會來找她聊天,也並不再費工夫勸她了,無論什麼結果那都是她自己的選下的路。
馮語支著腦袋,看著懸挂在窗口的鳥籠子,語調輕輕的開口:「聽阿遠說,我以前有一隻特別特別漂亮的鳥,後來病毒爆發了,那隻鳥就再沒有回來了。」
林善看著她伸手點了點鳥尾巴,臉上帶著喜愛的情緒,不免覺得有些荒誕綺麗。
她那雙淺灰色瞳子轉了過來,笑盈盈的問她,「你總盯著我看什麼?」
林善不答反問:「活物對現在你已經沒有吸引力了嗎?」
馮語點了點頭,臉上儘是憧憬,「是啊,很快我就會和你們一樣了。」
「不會的。」
林善並不希望她再抱著不該有的夢幻想下去了,不然到時候受到的傷害會乘以數倍反噬。
她看著她,篤定的說:「你的皮膚、眼睛、指甲和頭髮永遠都會現在這樣的,這些標誌不會改變。」
馮語臉色驟變,指著推門進來的裴澈高聲爭辯,「你騙我!他現在就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了!」
林善轉頭看向裴澈,他提著一個滿滿當當的大袋子,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在看向她的時候明亮異常,「林善。」
林善點了點頭,餘光見馮語還橫眉怒目的盯著她,在等著她的服軟。
可是,他們根本無法比較。
「他只是找回了自我意識,你是奪取,寄生后的新生命。」
林善說:「他是裴澈,一直都是。」
「我……我也是馮語。」她這麼期期艾艾的說著。
林善像對待她每一個虐文女主一樣,彎腰摸了摸她腦袋,「好了,我又不是要逼你離開,只是讓你別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時候難過。」
裴澈在她身邊坐下。
林善轉頭問,「袋子里拿著什麼?」
裴澈轉手把手上的袋子遞了過去,「給你的。」
林善把袋子打開,各種各樣在末世已經稀缺了的零嘴點心,映入眼眶。
林善拿了一包炒栗子出來。
「我來。」裴澈從油紙袋裡抓了一把,極其順理成章的給她剝起殼。
他最近很忙沒有時間去剪頭髮,都長到了耳朵位置,他低著頭,眼睛動也不動,認真的像是在做一項偉大的科研。
林善看著,覺得他莫名有些乖,即便他頂著一張過分凌厲深刻的臉,她也覺著他有些可愛。
「沒眼看,沒眼看!我要睡覺了!」馮語突然咋咋呼呼的喊了起來,往旁邊的床榻上一躺,開始挺屍裝睡。
林善懶得理她,從裴澈手裡接過板栗仁,旁若無人的吃著東西。
*
柳知恩來的比林善想的要晚一些,他比記憶里的瘦了一大圈,皮膚白的和馮語有的一拼。
林善進去的時候,朱承基和裴澈也在。
朱承基笑盈盈的和她打招呼,「早啊,林小姐。」
裴澈沒說什麼,直接起身牽著她坐在她旁邊,隔開旁邊兩個不懷好意的男人。
順便把果盤推在她手邊,問她要吃那個,完全不把對面的柳知恩放在眼裡。
「都行。」林善沖她笑了下,順手拿了個橘子放在他手裡,「你幫我……」
「阿善。」柳知恩咬著牙,臉色陰翳的看著她。
林善聽著,臉上的笑冷了下來,「柳知恩,別叫的那麼親昵,我們的關係沒有那麼好。」
他突然笑了起來,偏執又變態的笑著,「阿善你是我女朋友,是我的未婚妻,怎麼就關係沒有那麼好了?」
裴澈剝橘子的動作滯住了,抬頭向柳知恩的眸子像淬滿了冰霜。
林善見狀忙拍了拍他手,跟著笑道:「怎麼,柳博士今天來是求我重歸於好的?」
他拿出個文件袋推到會議桌中央,臉上帶了幾分真摯的悔意,說:「阿善,之前是我錯怪了你。」
「我真的不知道阿善你會為我做到這一步。」那雙冷漠的眸子里重新染上了情緒,他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說,「阿善,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的。」
林善打開文件袋,裡面是關於當初那場「背叛」的真正緣由。
她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即便是每日被討債的人逼上門,她也未曾想過把這份壓力交給他,總是希望他能過得更好些,更輕鬆些。
「柳知恩,我說過,但凡你用點心也不至於等到現在才知道。」林善面無表情的把資料收回去,緩慢的說:「我記得你在我身上動刀子、注射喪屍病毒的時候我都說過,不止一次的說過,可你根本沒有相信。」
「阿善,我……」
「你啊,就是個偏執冷血的變態,根本不會管別人的死活。」
「折磨我,你應該很開心吧?」林善慢悠悠的笑著,近乎詭異的笑著,「我想,那些時候一定非常開心,因為你內心那些齷齪扭曲的陰暗心理得到了宣洩和滿足,你看看,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比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
「林善,吃橘子。」裴澈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林善不滿的轉過頭,可到口的話卻滯住了,那是怎樣一種眼神,自責珍愛相互交織著,壓抑著的悲恨情緒在眼底洶湧翻滾。
裴澈就那樣看著她,他在極力剋制,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
林善以為他要趁機說什麼好聽的許諾話。
可是什麼都沒有,他只是說:「怎麼了,剛剛不是說要吃橘子嗎?」
「嗯。」她轉過頭,掰開橘子分了他一半。
「阿善,我聽說你和裴澈在一起了?」柳知恩近乎平和的問,臉上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
可林善看到了,看到他極力掩藏下的殺意,以及那張美好皮囊下的猙獰可怖。
林善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掰著手裡的橘子邊吃邊說:「柳知恩,我們朱督軍幾天前就把研究出來的新人類藥劑成果送到國防部了。」
柳知恩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新人類藥劑?」
「是啊,你都不看新聞的嗎?」林善給朱承基示意了下,後者打開國網投影,找到那條公告和喜訊。
【致全球同胞們,2135年7月5日10點,新人類藥劑已經取得全面成功,目前已經派遣五支專家團隊前往……】
柳知恩還沒看完,就聽見旁邊的林善說:「就在今天早上,我的通緝令已經取消了。」
「對了,柳博士,」林善繼續說:「關於我這具身體上的實驗傷疤和病毒數據,也一起送去了國防部。」
「林善!」柳知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他根本沒辦法理解,從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是怎麼做到這一步的?
從逃出實驗室到穿越數個淪陷城市,從那篇預言到新人類藥劑成功,每一環每一節都緊密相扣。
她就像是能預知他的行為,總是走在他前一步,一點一點逼得他崩潰顯形。
「要不了多久,所有人就都會知道這場全球性的災難是由誰帶來的了。」她像宣布死期一樣說出這句話,帶著期待的語調。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柳知恩收起臉上的所有情緒,又恢復了那副笑吟吟的模樣,「阿善,你身上的傷和我會有什麼關係?」
林善將手交叉在桌面,身子前傾,沉聲問:「柳知恩,你以為證據沒了,就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柳知恩就那麼看著她,臉上全是笑意,有恃無恐的極。
「柳知恩,你後面是什麼?」
柳知恩不以為然的回過頭,臉上的輕鬆在瞬間替換成驚恐,手指用力的掐著椅子扶手,瞳孔急速收縮,整個人僵硬的像是雕塑。
她看到了另外一個林善,那個對他來說更加熟悉的林善。
她穿著實驗室里那件小白裙,裙擺上深淺不一的血跡,她瘦的只剩一副骨架連著表皮,兩隻碩大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那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化作實體,要將他千刀萬剮凌遲而死。
她突然沖著他咧嘴一笑,往日美麗精緻的臉一瞬間變得駭人可怖,她無聲的張口道:「柳知恩,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