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春日宴上起風波

第167章 春日宴上起風波

南康長公主府的春日宴舉辦得很盛大。除了遍邀貴婦貴女,還有許多青年才俊也列席其間。

宴會嘛,酒水陳設再好,不算有面子。參宴的人貴重,才是面子。

而今的建康城,還沒有人敢不給南康長公主府這個面子。除了那位傳奇的右丞夫人稱病未來,其他舉凡接了帖子的,都是盛裝出席。甚至有些小門戶的女郎郎君,托著門路都想進去。

長公主府佔地頗廣,雖十幾年沒怎麼住人,依然是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南康長公主司馬興男是明皇帝嫡長女,成皇帝同胞長姐,身份尊貴非凡。便是現在司馬皇室沒落,也沒人敢輕視她一分。她名下的長公主府,自然是窮極奢華。

宴席開在一片枝葉繁茂,冠大枝垂的杏林旁,另一邊是人工挖的一片荷塘。這季節荷花還未結苞,杏花卻開得正好,一片片繁花麗色,猶如胭脂萬點,佔盡了春風。

樹下皆是身著華服的貴族男女,他們一早就來到了公主府候著,生怕被主人覺得不恭謹。

誰不知道這宴會主人——南康長公主和桓溫的嫡次女桓悅容,那性格最是跋扈。雖然建康城裡,見過桓悅容的人不多,但她盛名在外,誰也不敢怠慢。

一眾人足等了快一個時辰,才見打後院浩浩蕩蕩走過來一群人。為首者是一男一女,男子俊秀清逸,女子明媚皓齒,端是賞心悅目一對璧人。

桓悅容見眾人都恭候在此,滿意地笑道:「小女桓悅容初來建康,今日特意借著我母親府上花開盛景,邀諸位貴女郎君來此共賞。母親久居荊州,長長懷念當年住在建康情景,但她要操持西府諸事,不便出行,特意派悅容來替她瞧瞧這建康春色。悅容以為建康最美不是景,卻是在座的各位……今日諸位肯賞臉,實乃悅容之幸。」

眾人起身回應:「女郎謬讚。」「女郎客氣了。」

桓悅容擺手令諸人坐下,說:「都不必拘禮,這便開席罷。」

絲竹之聲漸起,一群身著薄紗的舞姬在酒席中空地處翩躚起舞。

世家子弟最擅長推杯換盞間與人交際,歌舞一起眾人就放鬆起來。座位臨近又相熟的人就低聲交談起來。不少人聊著聊著,還要偷偷瞥一眼主位上的男女。

桓悅容性格差強人意,但人很機敏,一席話說得漂亮得體。她心裡微微有些得意,落座后就側首問坐在她旁邊的王良:「王郎,阿容說得可還行嗎?」

王良扭頭看向桓悅容,溫柔地一笑道:「阿容是長公主親自教出來的,主持這種小場合自然不在話下。」

桓悅容難得露出來些羞澀之態,垂首看向別處。

王良是昨日借著幫桓悅容籌辦春日宴的由頭來得公主府。在此之前,桓悅容只遠遠地見過王良幾眼。如今細看,王良身姿挺拔,相貌俊秀,言談氣度都無可挑剔,又是琅琊王氏現任族長兼左丞相。這等郎君,萬里無一,才堪為她桓悅容的良配。

桓悅容看著周圍女郎們艷羨地目光,心情大好,親自執壺為王良倒了一樽酒,「王郎,阿容敬你一杯。」

王良順從地接過,一飲而盡,然後對桓悅容關切地說:「阿容是嬌嬌女兒身,就不要飲太多酒了。」

桓悅容愈發覺得心中熨帖,點頭應下。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酒宴大抵如此。酒過三巡,眾人都喝得起了興緻,叫歇了歌舞,開始附庸風雅的吟詩作對。一些貴女早想攀附桓悅容,藉機拉了她一起去玩。王良婉拒了幾位同僚的邀請,自己坐在席上喝酒。

王良今日神思有些恍惚。

前一日他約出普混道士,在城內一酒館密談。普混一直受著王良的好處,當即就赴約了。普混說:「近日皇帝因為你出任王氏族長,總疑心你位高權重不會再忠誠於他。陛下不止一次和我提起此事。我既然得了丞相大人的好處,自然想著為丞相出份力。故而建議陛下可以試一試丞相大人的心思。那日丞相為陛下毫不猶豫割腕,陛下大為感動,回去后與我說,』鶴行待朕之心赤城,朕愧於他。』此事小道擅作主張,望丞相大人不要計較。」他嘴上求王良不要計較,卻一臉邀功之態。

普混是個貪財小人,但他能混到御前,也是有本事的。他圓滑精明不必說,還有一點就是膽大——不然他也不敢對皇帝說飲血延壽這種鬼話。以他這種性格倒是能做出為了邀功先斬後奏的事。他說得合情合理,王良沒聽出什麼破綻,就寒暄了幾句問他是否有什麼難處。

普混果然聲淚俱下道:「小道有一不肖子,上月酒後滋事,傷了穎川庾氏的十一郎。現在被關在刑部大獄死活不知……」

穎川庾氏……確實不好辦,怪不得普混要挾恩來求他。普混雖然被皇帝寵信,但他是道人,若拿這事去求皇帝,會令皇帝鄙薄他的人品;再者皇帝也不一定敢開罪穎川庾氏。王良笑了笑,說:「這事我知道了,令郎若還有命,出來后不要再出現在建康城。」

普混感激涕零,以首叩地說,以後甘為丞相大人披肝瀝膽。

王良又問及皇帝的身體。

普混說陛下自來體弱,此次不過是換季染了風邪,要不了多久就會好。

這事本來就算過去了。找個人去替了普混兒子,再給刑部打點一番,對王良來說無非是麻煩了點,不算難事。

但這兩日王良獨處時,總想起這事,覺得有些不對頭。

最開始他們是為了投其所好,才想出飲血延壽的主意去討好司馬丕。現在要消弭皇帝疑慮,又用此法,不會太刻意了嗎?

況且……這一月放三次血,怎麼看,都好像跟他王良過不去。

王良蹙眉想著這些事。沒有察覺周圍氣氛有些異樣。

桓悅容正一臉不快地站在一棵杏花樹下,由侍女給她擦著身上的酒水。潑了她一身酒水的紅衣女子,怯弱地不停道歉,「實在對不住,都是妾身子太重,笨手笨腳冒犯了女郎。」

桓悅容本欲發作,但對方挺著個肚子,桓悅容再嬌縱也不至於對個孕婦下手,只能憤然道:「你身子重不在家歇著,跑來外面招搖什麼?是誰家的婦人如此不知禮?」

桓悅容本以為會有她的夫家出來認領,她好遷怒一番。孰料這女子支支吾吾說不出自己是誰家的,圍觀眾人言語間也無人識得此女。

桓悅容皺眉環視周圍一圈,大概明白了,這應該是個小門小戶出身,托關係進來的下等士族。這會兒出了事,帶她進來的人也不敢冒頭。桓悅容當即不留情面得吩咐道:「把這個婦人給我趕出公主府!」

那紅衣女子嚇得抖如篩糠,待有壯仆抓住她的手臂,她一聲哀嚎,捂著肚子,邊跑邊喊:「郎君救我,郎君救我……郎君救救我們的孩子。」

這女子的席位在整個宴席的邊緣處,此刻她突然奔走起來,卻不是朝外逃走,而且一路疾奔,往宴席的最前面走去。

眾人只見她一路呼喊著,最後趴跪到宴席主位前哭求起來。

主位上獨坐的王良,皺眉看向趴著的女子。等她再抬起臉來時,王良面色一沉,喝道:「你怎在此?」

紅玉被吼得渾身一抖,強忍著膽顫,抬起頭露出梨花帶雨的臉,說:「郎君,妾……妾只是想來遠遠的看郎君一眼……不曾想……」

美人落淚,惹垂憐。紅玉自然是美人,今日又刻意打扮了,卻沒引起王良半分憐惜。

桓悅容已經陰沉著臉走了過來,後面跟著一群貴族女郎——這些人不敢說話,卻不妨礙想看熱鬧。

「王郎,這是怎麼回事?」桓悅容冷聲道。

王良狠狠地看了紅玉一眼,正欲起身跟桓悅容解釋。不料紅玉突然膝行兩步,抱住王良的手臂道:「郎君,你不要生紅玉的氣。紅玉這就回去好好養胎,再也不出來。」

當著沒進門的妻子,與懷孕的小妾抱在一起,這簡直是在打桓悅容的臉。而且是當著全建康城貴族的面!

桓悅容氣得快咬碎了牙,她方才還被一群女郎恭維著,說王良對她體貼愛重,讓人羨慕。誰知人家庶子都快有了!

這事已經不是解釋一下能蓋過去了。王良勃然大怒,一把拽開紅玉的手,把她掀翻在地,站起身朝桓悅容走去。

紅玉被甩翻在地,幸而用手臂及時撐住,才沒傷到肚子。她此刻心裡是真怕了,王良的眼神好像要殺了她。她怎麼會昏了頭來這裡鬧事?她伏在地上不敢再說話。

桓悅容在王良剛開口喊了一聲「阿容」時,就抬臂打斷了他,「左丞相還是先去處理好自己的家務事再說別的吧!」桓悅容其實更想給他兩巴掌,然後告訴他婚事作罷。但兩族聯姻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桓悅容現在只想趕緊結束這場丟臉的宴會,回荊州去求母親退婚。

王良頓了下,說:「也好。我定會給阿容一個滿意地結果。」

桓悅容沒有再說話,轉身勉強與眾人寒暄了幾句,就稱不適去內院休息了。

王良令左右扶起紅玉,也一言不發地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又不敢多議論,互相道了別,三三兩兩乘車離去了。

一場春日宴鬧得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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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雲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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