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分道而尋
柳眉兒沒有死,死的是雲悠悠!
紙扇尖刃尚未觸及柳眉兒的肌膚,柳眉兒口中「嗖」地一聲,吐出一顆「相思淚」。
正中雲悠悠之印堂穴。
雲悠悠──悠悠地倒下了!
淳于天地聽到了柳眉兒的驚呼,他也已危在旦夕。
但他聽到了她的驚呼聲。只憑這一聲驚叫,他甘願赴湯蹈火去救她!
何況他現在不需要赴湯蹈火,阻礙他的只是鮑壞。
卑鄙的鮑壞!
只要能救柳眉兒,鮑壞算得了什麼,刀傷算得了什麼,三尖兩刃四刺鏜又算得了什麼?
他不顧鮑壞的鏜,猛然前沖。
三尖兩刃四刺鏜在他左手臂上劃了三道刀口子,穿了四個洞。
鮑壞身上只出現出一個洞。
在左胸前。
於是鮑壞就死了。
***
淳于天地趕到柳眉兒跟前時,她已脫險了。
淳于天地替她解了穴。
然後他看了她那雙關切的眼,卻是注視著肖星樓那邊。
他明白了。
***
肖星樓依然站著,他不會倒下。
像屹立的山峰!
春日的夕陽映出他的背影……
高大的背影,超凡的氣場,儼然一代宗師的風範。
「紫金劍客」朱玄機、「火雲劍客」孤滄浪和「流土劍客」宋千秋扶起了花敬定和安無明,向肖星樓望了一眼,轉身而去。
臨走時留下了一句話:
「今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七大劍客了。」樓
***
富貴客棧。
淳于天地躺在床上。
他已經躺了三天了!
在這裡待得越久就越不富貴。
淳于天地當然也不願這樣,可是肖星樓執意這麼做。
淳于天地當然不能反對。
他也並不非常反對。
───因為有柳眉兒在照料他。
只要能看到她,他就高興了。
雖然他知道她心裡並非一樣這麼想。
肖星樓帶了個人進來。
一個彪悍精幹的年輕人。
肖星樓指著淳于天地道:「二月春光如酒濃,淳于天地。」
那青年恭敬地施禮道:「淳于二哥。」
然後遞給肖星樓一張紙條,只不過是張很普通的紙條,他卻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
紙條上寫著:
「關山戰倭,史十一(史聞鷹)和常十二(常相憶)亡。───天天」
肖星樓看完,將紙條遞給淳于天地,轉身對著窗外默默不語。
淳于天地看后長嘆一聲,叫道:「我好恨啊!」
肖星樓對那青年道:「你,去吧!」
青年躬身施禮後退出屋子。
肖星樓道:「我得跑一趟杭州了,本來已打算召集他們,此時已是用人之際啊!可惜……勞煩淳于兄通知其弟兄去杭州會面,你的傷───」
「無妨,我的傷已差不多好了。」
肖星樓知道他的身體就彷彿鐵打成的,一點外傷不了什麼。
鐵打的身子當然是鐵一樣的意志所組成的。
肖星樓只淡淡地道了聲:「有勞了。」
大哥,你怎麼說這種見外話。」
「你和柳姑娘一起走,路上也有個照應。」
淳于天地沉默了,良久才道:「不,目前還不能確信她,不能讓她跟我去。」
「她已經卷了進去,我們應當信任她,況且她若跟我去杭州,不也一樣會遇見他們?你放心讓她一個人回苗疆去?不要自欺欺人了。」
「不,大哥!」淳于天地大喊道,突然又平靜下來,兩眼看著窗外:「我已決定了,你不必多說了。」
肖星樓看得出他心裡依然很激動,他明白淳于天地的心情,終於點了點頭。
***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
「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向日更重遊?」
今日重遊,又復如何?
樓,水邊的酒樓。
霏霏的雨,總使人發愁!
肖星樓握著酒杯卻不喝,只是痴痴地望窗外,他只覺今天再也喝不進酒了。
他又想起了雪羽,想起他們泛舟西湖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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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溶月色淡淡風。
依舊是小舟。
舟上只有兩個人。
雪羽白衣如雪,長發如漆,斜斜倚著船舷,望著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圓。
肖星樓輕聲吟著:「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雪羽略有所思地柔聲問道:「怎麼,你以為我們不會長久嗎?」
肖星樓望著她溫柔的臉,低聲道:「我只是心愁而已,怕你有一天會突然離開我。」
雪羽臉上微微一變,繼而輕輕一嘆:「原來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
「否則你又怎會說出這種傻話?」
肖星樓征住,突然大笑自己:「肖星樓,你真蠢,絕對是個傻瓜渾球糊塗蛋……臭南瓜。」
雪羽不禁「噗哧」笑了,笑得那麼甜,一時間水也跟著笑了,連月光也跟著笑了。
肖星樓覺得世間萬物都笑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久久不肯放開,也不捨得放開。
雪羽輕聲問;「喂,你唱曲歌好不好?
「好,你聽著:乘彩舷過連塘,棹歌驚起睡鴛鴦,游女帶香偎依笑,多窈窕,竟折團荷遮晚照……」
雪羽聽著聽著,突道:「你不是好東西。」說完,臉微微紅了。
肖星樓望著她晚霞般燦爛的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將雪羽擁入了懷中,雪羽微微掙了幾下,嚶嚀了幾聲,軟軟地倒進他的懷裡。
兩人不再說話,默默地相擁著,天地亦為之沉寂,天籟俱寂,唯有月光如水般灑在兩人身上。
肖星樓只覺這是他最幸福的時光,他期望時光就此永遠停滯下來。
波心蕩冷月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