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玉石俱焚

柳孤月無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覺，比第一次眼睜睜看著容初墜崖還痛。

這麼多天，他一直忍受著折磨，每次都想可以重新來一次，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她逼到跳崖的程度。

他不想容初死，不讓她死，他想守著她，守著女兒。

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容初，他之所以那麼疼愛錦兒，是因為錦兒是她生的。

錦兒很像容初，這一點容初自己都沒發現。他每次看到女兒，都會想到妻子。

他怎麼能讓她死呢？

柳孤月伸手緊緊握住匕首，匕首很鋒利，割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淋漓。

容初看著柳孤月，聲音啞得厲害：「你連死都不讓我死嗎？」

「不能死，容初要活著，好好活著。」

柳孤月說得很認真，他伸手去摸容初的臉，滿手的鮮血染紅了容初的臉。

他又覺得不好，扯了衣袖給她擦臉，動作輕柔，他啞聲喚她：「容初。」

容初難受得厲害，這種感覺她形容不出來，愛恨交織，幾乎要把她撕碎。

她不想面對柳孤月，太煎熬了。只能蹲在地上，兩手緊緊按住自己的頭，一個字也說不出。

柳孤月用了很長時間，才確定現在不是做夢。他僵在原地，半天才確定蹲在地上哭的那個人是容初。

容初！

這個念頭出現的一瞬間，讓他陷入一種極度複雜的情緒里。

極度的歡喜和極致的痛苦。

有幾次她都想伸出手去，拍拍她，像從前的很多次那樣，將她抱起來攬在懷裡。

可他不敢，沒有勇氣，應該是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感受吧！

胸口的傷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染紅了大半個身子，可他還是堅持著看容初。

時間彷彿靜止了，容初抗拒的蜷縮在一起，柳孤月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最後是柳孤月先撐不住的，他幾乎要暈過去，頭暈眼花的。

可容初在，他怎麼能暈？如果他沒有意識了，她再走了怎麼辦？

他好不容易把她找回來，絕對不能讓她再消失。柳孤月強撐著身體，起身下床。

這個簡單的動作對現在的他來說極為困難，可他不僅下床了，還抱起了容初。

「容初，我帶你回家。」

容初一直在顫抖，天氣明明還不冷，可他就好像是衣著單薄地在數九寒天里。

冷。

冷氣都滲進了骨頭。

她覺得自己現在和冰塊沒什麼兩樣。如果可以的話，她想立刻死去。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也不會像現在這麼難受。

容初迷迷糊糊的想著，有些柳孤月抱著自己往外走。柳孤月的暗衛本該一直跟著他，可現在一個都沒有。

他們已經被曲文厲的人暗殺了。

柳孤月權勢大，宮裡四處都有他的勢力，但皇宮畢竟是曲文厲的主場。

他在宮裡生活多年，就算這個皇帝做得不太像，但也畢竟是皇帝。

一心追隨他的人有很多，在這樣緊要的關頭上，曲文厲把所有人都用上了。

現在柳孤月想要活著走出皇宮，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可柳孤月不知，他千防萬防卻從來沒有防備過曲文厲。

他一直認為自己最大的敵人是季挽，曲文厲沒了他的老師，根本就不值一提。

曲文厲出現在冷宮門口，他看著柳孤月，神態冷漠：「皇兄是想就這樣把人抱出去嗎？」

「你有意見么？」柳孤月的態度依然高傲。

「我給過皇兄機會，不止一次。就在剛剛皇兄要殺我的時候，我還是希望你能回頭。」

柳孤月冷笑：「你不會以為殺了我就一了百了吧？我苦心經營多年，整個洛中城我有多大的勢力，你是不會清楚的。

如果我死了，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擾亂洛中。洛中會暴亂，文武大臣會被暗殺，會有流民不斷湧入……」

曲文厲神色僵硬，一直不肯動柳孤月，無非就是怕他用了玉石俱焚的法子。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柳孤月不死，死的就會是他。

他乃南晉天子，萬人之上，肩負著整個南晉的安危，他不能輕易死了。

「老師說過，我最大的任務就是做好自己，讓自己好好活著。

只要我活著，南晉就不會差，老師說我會是個愛國愛民的好皇帝。」

柳孤月看著曲文厲，說著誅心之論：「你別忘了你姓什麼，別忘了這南晉是誰的天下。

你現在言必提你老師，你自己有沒有想過，你是不是還是個傀儡？」

曲文厲臉色一白，這話柳孤月不說，他也想過。甚至其他的文武大臣，也這樣跟他說過。

他們都認為他太依賴老師。老師若是個忠心為國的也就罷了，但凡是有一點點的私心，南晉就會易主。

如果許家不再是皇室，他便成了千古罪人，會遭宗族唾棄。

旁人都覺得這是大事，可是在他看來也沒什麼當緊的。誰做皇帝不重要，皇室姓什麼也不重要，只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便夠了。

如果老師做了皇帝，一定會比他更好。所以，他可以不在乎。

「皇兄，把人放下吧，今天你帶不走她的。」

柳孤月抱著容初，心裡沒有什麼不清楚的了。

從一開始他就上當了，曲文厲發現了他的弱點，逐步攻破。

曲文厲這次做得謹慎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漏洞百出。他之所以會上當，無非就是因為容初。

他沒有輸給任何人，他只是敗給了容初而已。罷了，這次他心甘情願。

「容初，你要好好活著，這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柳孤月說完，垂首吻了吻容初的額頭，神態眷戀。

容初也醒了，目光直直的看著柳孤月，這個人她曾經恨過，非常恨。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希望他死的，可現在她真的要死了，她怎麼又會覺得不捨得呢？

「柳孤月，你後悔過么？」容初問。

柳孤月不語，只是看著她。既然他輸了，註定要離開她，那就別給她留有什麼幻想吧！

讓她一直恨他也好，這樣她就不會因為他的死而悲傷。容初是個善良的人，他死了，她一定會難過的。

「我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

容初笑了笑，她早就不該對柳孤月抱有什麼幻想，他們之間早就該結束了。

「你放我下來吧！」容初說。

柳孤月的傷口很疼，也早就撐不住了。他放下容初，動作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