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出獄
「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她,只有我們葬在一起,才會一直不分開。」柳孤月說。
「你把她當成救命稻草,她死了你還想霸著,就是為了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
柳孤月,不對,你是琮王曲文景,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這麼做對得起我長姐么?」
柳孤月的神態一如既往地冷,他身上有傷,此時胸口正疼著。
他其實不想解釋,他是個寡言少語,也不屑於解釋的人,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
可他一想到,眼前這個人是容初最牽挂的人,他就不得不解釋了。
「我對不起容初,所以要等死了再同她懺悔。容初死前把你和弟弟託付於我,我有照顧你們的義務。」
錢琳琅冷笑:「用不起,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會照顧。
現在我要你把我長姐還給我,我帶她入我錢家的祖墳,以後與你不相干!」
柳孤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低聲道:「她是為了救我才死去的,死前也原諒了我。
我們終究是夫妻,死後可以在一起,總比讓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好。」
錢琳琅不語,似乎不太贊同柳孤月的說法,不過神態已經沒有之前那般抵觸。
「你們雖是親姐妹,平時也親厚,但是你有自己的家,終歸不能一直陪著她。
你弟弟未來也會有自己的家,有自己最親近的人,夫妻對於彼此來說是無可取代的。」
「可你們不能稱之為夫妻,因為你們的婚姻是個悲劇,從一開始就是騙局。」
「容初若是沒有遇到我,也不會過得幸福,是你們的出身經歷註定的。」
這一點錢琳琅沒有否認。她能夠感覺到長姐的死對柳孤月的打擊很大。
也許兩個相愛的人有自己的世界,是外人看不透的。既然長姐願意為了柳孤月去死,也就證明她還是愛他的。
錢琳琅無法親口問容初,但也不想和柳孤月共處一室,她拜了容初后就準備離開。
「季挽應該已經回去了。」柳孤月在錢琳琅身後說。
錢琳琅回頭看了眼柳孤月,見他正站在棺木邊上,神情專註地看著容初。
剛剛那句話是他說的吧?
錢琳琅竟然有些迷茫了。
柳孤月緩緩抬頭:「我對這天下早就失望透頂,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愛民如子的情懷。
我不在和季挽暗中角力,只是為了你。容初既然把你託付給我,我對你就有責任。」
錢琳琅眼眶一陣酸澀。她似乎看到了柳孤月身邊站著長姐,她正溫和地看著自己。
長姐是用自己的命來保護她的幸福。自她記事以後,阿娘時常抱著多多牽著她,對已經懂事的長姐說:
「你們姐弟三個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所以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要相親相愛。
你是長姐,要教導愛護弟妹,等他們都長大了,就可以保護你了。你們的愛是相互的。」
阿娘的話,她一直記在心裡。對多多來說,她始終是個好姐姐,教導他、愛護他、關心他。
而長姐對於她也是如此。就算長姐柔弱,她也會拚命護著自己,哪怕為之付出生命。
錢琳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她抬頭看天,想讓眼淚迴流回去,可終究是徒勞。
「你想哭便痛痛快快的哭吧,哭過之後一切都重新開始了。你們的未來不會有任何阻力,不過小的風浪也攔不住季挽。」柳孤月說。
錢琳琅心裡升起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她最親的人去世了,安慰她的人卻不是她的親人。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她始終沒有辦法原諒柳孤月,沒辦法把他當成自家人。
錢琳琅沒說話,也沒有再停下腳步。
回府的路上,她靠在馬車的軟榻上先是默默落淚,然後是嚎啕大哭。
平安在外面聽著,一陣心驚肉跳。他家三夫人從來沒有這樣哭過,這次是真的覺得痛苦了吧!
三夫人和琮王妃平時聯繫得並不怎麼緊密,但她們終究是親姐妹。
琮王妃死,三夫人痛苦也是情有可原,可她為什麼會哭得這麼厲害?
平安腦子笨,想不通,莫仁莫義全家都死了,也沒見他們哭得這麼傷心。
錢琳琅的馬車剛到季府門口,就看到了季挽。他正要上馬車,見錢琳琅回來,停住腳步。
錢琳琅愣愣地看著他,半天沒動一下。
季挽嘆氣,走到馬車邊,沖她伸出手。錢琳琅把手遞給他,由著他牽著自己下車。
季挽沒問她為什麼哭,只是牽著她的手,低聲說:「我剛出來,還沒有沐浴,你有沒有聞到臭味?」
錢琳琅點頭:「有,我都嫌棄你了。」
季挽平時愛乾淨到幾乎是潔癖的程度,在獄中這麼久,看起來也沒邋遢到哪去,衣角依然平整。
「不過別人從牢里出來,可沒你這麼精神,你以為自己只是休了個長假嗎?」錢琳琅說。
季挽笑了笑:「我是有夫人的人,自然不能不顧形象。」
錢琳琅本來想笑一笑,緩和一下氣氛的,可她就是笑不出來。
季挽伸手在她眉間按了按,低聲道:「笑不出來就不要勉強自己。」
「你都知道了?」
「嗯。」
錢琳琅垂下頭,踢著腳邊的石子,低聲道:「這下我的親人竟只剩下多多了。」
「你忘了我和兒子?」
錢琳琅看了眼季挽,笑了笑:「是啊,我還有你們。」
季挽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沒說話,卻讓錢琳琅空蕩蕩的心有了著落。
「要接珞荇回來么?」
錢琳琅搖頭:「上次長姐墜崖,我們都以為她死了。
多多現在才緩過來一點,讓他回來也只是再受一次打擊。」
季挽點頭:「他這個年紀讀書是到了緊要關頭,一般事情不要讓他分心。」
「你還是想讓他走仕途,將來和你一樣嗎?」
「不是我想,是他自己想。他覺得他考取功名,便可以保護你。」
錢琳琅神態安慰:「他已經長大了,越來越懂事,也多虧了你的教導。」
「他是你弟弟,就和我弟弟一樣,我教導他自然不會偷懶。」
「我不奢求他能考取功名,只要平安就好。」
季挽笑了笑:「他在讀書上還是很有天分的,不至於驚世駭俗,但也不會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