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小八看著攤在面前的家庭相冊，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地把它重又合上，放回到抽屜里。

鎖上。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個選項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實。

自己的判斷沒有問題，她只是失去了這一世的記憶，但並沒有忘卻前世的記憶，所以錯以為自己穿越奪舍了原主——但事實上，她就是原主。

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喝孟婆湯，帶著前世記憶轉世投胎成一個中日混血兒的「夏姬八榭」。

我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頂著「夏姬八榭」這個名字度過14年的啊，以及我的親媽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給你的女兒取這麼個名字的，另外我該誇讚一下爸爸的姓氏真不錯么竟然能讓你們給我取這麼個風格別樹一幟的名字……小八不是滋味地想，但聯繫到那是自己此世的父母親時，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依然有種莫名的感情在心口膨脹。

算了，什麼都想不起來還是別想了。

何以解憂，唯有刷題。

經歷過地獄級高考難度——有心的人可以猜一猜小八以前的高考省份——的人做題速度毋庸置疑，哪怕已經許多年沒碰了，在最初的陌生之後，一切都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筆不帶停地寫完小半本理科作業本，中途用冰箱里的速凍食物放微波爐里熱一下對付掉晚餐，小八看看自己進度，覺得有希望明天就搞定理科后，才站起來活動一下肩頸，然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剛開始做題的時候還有點犯困想睡覺，不知是不是後面刷多了大腦被調動起來了，反而一點都不困了。

貓這種動物，因為一開始是培養來抓老鼠的，所以它們本身的作息就是白天休息，晚上工作，也就是越夜越精神。

看著書房的窗戶玻璃上映出自己神采奕奕不帶絲毫因為外面夜色降臨而顯出分毫困意的面孔，小八目光飄遠：這下，好像真成夜貓子了……

——雖然在穿越過來之前她就作息顛倒好久了。

嗯，作業難度不會體現試題難度，畢竟是要全體學生都能做出來的難度，只是用來鞏固基礎知識點，不會有太過深入的問題……這幾天抓緊時間把暑假作業都做完，然後再仔細研究上半學年的試卷吧……另外，監護人都過來了，為了不讓人擔心，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什麼都速食解決，不然以福澤諭吉先生的嚴謹，八成得把她抓去橫濱……明天看看附近有沒有菜場，準備每天自己做飯吧……

小八思索明後幾天的行程，把咖啡湊到嘴唇邊又喝了一口，視線余光中瞥見窗玻璃上似乎有什麼，下意識看了過去。

一個半透明渾身慘白的鬼魂趴在窗玻璃上，渾身濕漉漉地望著這邊……

「噗——！！！」

小八一口咖啡直接噴了個滿天。

鬼魂凄凄慘慘地伸出手：

「夏姬大人……我好冤啊……」

「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

#

黑髮異瞳的貓又女孩一臉要魂飛魄散樣跟那隻完全沒有任何攻擊能力的淹死鬼你追我跑了足足一個小時，終於，被恐懼塞滿的大腦艱難運轉出了結論：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你你你你呆那裡不要……不要過來！莫挨老子！！！！」眼看那好像是淹死鬼的鬼魂又有向前飄的跡象，小八的聲音頓時拔高八度，這要不是獨棟別墅門窗緊閉隔音效果足夠好，加上旁邊的人家離得也夠遠，不然這會兒肯定有鄰居告她擾民了。

鬼魂可憐兮兮地留在原地，它身上那不知道是水滴還是什麼的東西滴了下來，在地板上形成一灘水跡，但又很快消失——以一個在開了空調的屋子裡也過分快的蒸發速度。

注意到這點的小八又縮了縮，幾乎要縮進那張寬大的單人沙發里去了。

在經過艱難的詢問后——主要是那位鬼魂先生總是下意識地想靠近導致極度想把「莫挨老子」貼滿全身的小八翻身就跑於是中途打斷詢問無數次——小八終於弄明白了這位疑似淹死但絕對不是淹死的鬼魂上面求助的原因：

他被謀殺在一條河裡，還沒有人發現他的屍體，兇手自然也是逍遙法外，怨氣凝聚下他發現自己可以短暫地離開自己的屍身，於是追尋著某種靈性中的直覺，找到了這間屋子……

聽明白這玄學後果想起自己當初設定的小八：…………

她感覺自己非常需要一張表情包。

我怎麼就管不住這手呢.jpg

「你你……你先回去！」小八扒著沙發靠背，把自己身體藏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抖著聲音努力維持冷靜，好讓自己不要一個驚乍就直接蹦起來，「我等明天天亮了就去河裡撈、撈你！」

所以求求你趕緊走吧！！！

「可是……夏姬大人，我現在沒辦法離開您周圍……」鬼魂凄凄慘慘道。

小八：「……」

小八想兩眼一翻暈過去。

然而，不能暈，現在暈過去意味著她要和一個鬼共處一室整整一晚上——鬼會不會有事她不知道，她有事是一定的。

勒令鬼魂絕對不許靠近自己十米範圍，小八深吸一口氣，去換身適合夜跑的運動服，沒去摸手機，而是翻出了電話卡和家門鑰匙拿好了在身上放好，這才鎖了家門，在那隻鬼的帶領下往它的葬身之處去。

夜晚的東京還是挺熱鬧的，小八看著外面那燈紅酒綠，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剛想感慨一句還是人群里有安全感，就看到一個身體都稀巴爛了的鬼魂在路邊路燈下哀哀戚戚……

從外表模樣來看，似乎是出了車禍的人留下的魂魄。

小八：「……」

她就不該到處亂看！

僵著臉把視線挪回來，小八穿過鬧市區，到了一條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河岸邊。

好了，現在問題來了，她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一個正當且恰當的理由，告知警方這河底有屍體呢？

#

晚上九點十分，接到報案的搜查一課即刻趕往報案地點，在報案地的河邊，他們看到了報案人：

「是你，夏姬小姐！」日暮警部發現報案的竟然就是白天見過的那位異瞳小女孩，有些驚訝。

「叫我小八就可以了……阿嚏！」渾身都濕透了、厚實柔軟的長發都緊貼在後背的小八有氣無力不抱希望地糾正日暮警部的稱呼，然後因為一陣冷風吹來，不負眾望地打了個噴嚏。

佐藤美和子連忙從警車裡拿出一件大衣給這孩子裹上：「先進警車裡擦一下身體吧，不然生病了可不好。」

正好其他警員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去確認這位報案人在電話里提到的「水底好像有個人形屍體」。

小八沒有拒絕，跟著佐藤美和子警官進警車裡把濕噠噠的頭髮絞乾，身上也盡量擦乾——好在她有先見之明，出門前換了速干型的運動服，在脫下來擦乾身體的過程中，佐藤美和子警官把衣服絞乾了攤開放空調風口前吹了一會，它就半干不濕了。

現在正是夏天，天氣炎熱，這點潮意對成年人來說影響不大，佐藤美和子本打算等她衣服全乾了再讓她換上，不過小八不在乎，直接換瞭然后披了件佐藤美和子的外套就準備下車：「找到了嗎？」

她的話剛說出口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問了：河岸邊放著一具人形屍體，一動不動。

「真的是命案啊……」日暮警部臉色嚴峻。

佐藤美和子趕上來，直接把小八按在了警車的位子上不讓她下來：「別過去，那種東西可不是小孩子能看的。」

不知道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但屍體已經初具巨人觀了，這種東西實在不適合給未成年人看。

小八沒有多做掙扎，乖乖巧巧地坐好：「嗯，我會的。」

希望警察們能快點破案——然而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不然工藤新一怎麼會有「日本警察們的救世主」的稱號呢？

所以小八更希望日暮警部能快點把新一同學叫過來破案，她可不想跟一隻鬼呆一個晚上啊……

沒有辜負小八的期待，很快，高中生偵探的身影出現在了河岸邊：「晚上好啊，日暮警部！」

看著那道穿著藍色帝丹高中校服的身影融入到忙碌的警員中，憑著對死神小學生的信任，小八微微放鬆了點，終於想起來一件事：「對了，誰殺的你？」

有正確答案在旁邊，她為什麼要老老實實地等警方的正規破案流程啊？

濕噠噠的鬼魂先生乖巧地蹲在距離小八不多不少正好十米的地方，聞聲抬頭，滿目迷茫：「我不知道啊……」

小八：「……？？？」

一般情況下，非正常死亡例如兇殺、意外而產生的魂靈因為被突兀中斷生命的怨氣而滯留人間，會死死纏著導致他們尚未走到終點的生命中斷的罪魁禍首身上，也就是兇手身上。

但是，假如死者死時處於無意識中，或者沒有看到兇手的臉——比如從死者背部下刀一刀斃命並且在死者形成的魂靈恢復意識前離開現場，那麼，這位可憐的死者滿心怨念無法發泄，只能成為自己喪命之處的地縛靈，無法動彈，直到某天被路過的巫女和尚發現超度。

或者在那之前，感受到貓又血統的召喚，前去尋求幫助……

——很顯然，在白天的一眼可知兇手的「抄答案」之後，今天晚上，小八遇到的是第二種情況，沒有正確答案可供參考的全開放題型。

回想起自己當年為了給主角增加推理難度從而令劇情波瀾起伏更具可讀性而做的設定，小八看看那邊正在和日暮警部交流發現細節的工藤新一，又看看蹲在十米外眼巴巴看自己的鬼魂先生，陷入沉思：

現在穿回過去剁掉那個寫這傻逼設定的傻逼的手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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