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百毒不侵
且還不止這一條蛇。
四周儘是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其中一條紅斑蛇正朝著諶容脖頸的方向,緊貼著被面,蜿蜒爬過來。
夏侯淵擰眉,屏住呼吸,放輕動作去摸枕下的匕首。
蛇類天性敏感,察覺到灼熱的視線,立馬豎起上半身,鼓動著頸部,發出嘶嘶的噴氣聲,快速吐信,準備發起攻擊。
諶容還在睡夢中,毫無察覺。
剎那間——
紅斑蛇張大嘴,露出尖牙,尾部一甩,飛起咬人!
夏侯淵眉峰一凜,眼疾手快揮刀,狠厲砍斷!
蛇身分成兩半,自然甩開,鮮血瞬間噴洒在被面上。
諶容的脖頸上淋上了血液,不舒服地伸手去摸。
濃重的血腥氣引得她皺眉,甚至不舒服的有些想吐。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漆黑的深夜,哪怕是借著月光,也看不清什麼。
諶容醉酒後的腦袋依然昏昏沉沉,下意識喊了聲:「夏侯淵……」
夏侯淵看過去,她迷迷瞪瞪的半起身,青絲披散在身後,少半從肩部滑落,垂到胸前,襯得她整個人清純又幼齒。
軟軟一團,讓人心生保護。
「噓!」
夏侯淵用乾淨的左手直接攬過她的肩膀捂住她的嘴,輕聲覆在她耳邊:「別說話,這周遭都是毒物。」
諶容被他一摟著,就清醒了半分,此刻聽到「毒物」二字,登時完完全全的清醒了!
定睛看著周圍。
這一看,頭皮就發麻了。
血腥氣瀰漫散開。
不僅是蛇,還有更多的毒物都聚過來了。
毒蛇、毒蠍、毒蜈蚣、毒蜘蛛……
除此之外,諶容還聞到殿內不同尋常的香氣。
尋著香味看過去——
精緻的香爐青煙裊裊。
諶容幾乎立即就聯想到了什麼。
快而短促的低聲說:「打翻香爐!」
夏侯淵微挑劍眉,可還是聽從的打翻了。
「啪!」的一聲脆響,精細雕琢的上等瓷器碎了一地。
由於動靜過大,毒物們被驚得散開了些,卻又肉眼可見的都朝著破碎的香爐爬去。
夏侯淵:「……」
黑曜石般的眸子睜大了幾分,眉毛詭異的抖動了下。
恍然大悟。
害,他好像又一不小心做成毒藥了。
殿內這麼大動靜,外邊看守的都沒反應,估計外邊也出了事。
夏侯淵眉頭緊鎖,抬手一卷,用被子將諶容裹好。
見毒物都是越窗爬來,猜想應該是隱藏在草叢中的,或者是宮中有人養毒物,他這香製得太濃烈了,導致這些東西直接聞香爬來……
他一刀劃開簾帳,抬頭看了眼房頂。
隨即,一手捂著諶容的腦袋扣在胸前,右臂一記排山倒海朝斜上方的房頂一轟——
瓦片木頭嘩啦啦的往下掉。
諶容看得目瞪口呆。
這廝內力竟如此強悍?
怪不得敢勇闖大胤。
夏侯淵踩著床棱,抱著諶容飛身而上。
須臾之間,兩人已穩穩地站在了殿頂的瓦片上。
諶容瞧著遠處的月亮。
圓如玉盤,皎潔如雪。
第一次離得如此之近。
忍不住抬起手臂抓向潑墨的夜空,彷彿手可摘星辰。
剛才的驚險戰慄因這一刻的美景,煙消雲散。
蓬萊殿里現在都是毒物,很快蛇就會順著柱子從房頂爬出來。
這裡並不安全。
夏侯淵前兩天曾經站在蓬萊殿的殿頂專門背記實物地形圖,故此,對每個殿都相當熟悉。
不過這會兒還是要裝一裝,問她:「太醫署在哪兒?」
諶容指了個方向:「那邊,最大的院落。」
「你受傷了?」
她剛問完就被打橫抱起。
夏侯淵天生力大無窮,抱著她就跟抱一隻小貓似的,跳躍如風,輕鬆縱橫於宮殿間。
太醫署。
夏侯淵飛入院中后,侍衛們就驚呆了。
深更半夜的,哪個刺客這麼大膽子,敢直接飛院子里?還抱著個……
女,女皇!?
侍衛們瞠目結舌。
不停地用手揉眼睛。
發現是真的后,趕緊跟上去。
太醫署所有太醫趕緊出來迎接聖駕。
女皇今日命所有太醫解決元君毀容的問題,故此,連兩個太醫令都在。
除此之外,還有刑部尚書賀揚。
他剛給沈文軒解完毒,兩個太醫令感謝他救了整個太醫署的人,非要請他來喝杯茶。
他這會兒剛要回去睡覺呢,趕巧遇到夏侯淵抱著諶容匆匆忙忙的進來。
賀揚瞧諶容被他裹得嚴嚴實實的,就緊張了。
「怎麼了這是?」
「她可能中毒了。」
夏侯淵面容嚴肅,簡潔的講了下他制香變成放毒的經過。
賀揚:「……」
太醫署眾人:「……」
賀揚問:「你擅下毒?」
夏侯淵回憶了下自己從小到大連配解藥都能制出毒來的天才事迹,中肯點頭:「非常擅長。」
賀揚嘴角直抖:「你老實交代,元君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累了他大半天。
那毒並不難解,就是耗人心神,需要用銀針按照順序扎遍全身81處穴位,不停歇的連扎二十遍,直到銀針將毒素全都吸出來。
賀揚到現在抬起胳膊來都酸。
要真是這小子,他現在就一根針扎過去,讓他下半輩子都不能動了!
「不是。」
夏侯淵否定得坦坦蕩蕩。
賀揚瞧他眼神確實清明,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又覺得連香都能制錯,還把自己坑了的人……會制那麼複雜刁鑽的毒?呵呵,那可真是太抬舉他了。
估計如果不是他反應快,兩條命早丟在蓬萊殿了。
夏侯淵見他連給諶容把脈都不把的樣子,急了:「快給她看看,她當時睡得熟,肯定吸了不少。」
賀揚不給諶容把脈,是因為諶容從小就跟著他學毒,每日嘗數種毒藥練習制毒解毒,到現在早已百毒不侵。
但為了掩蓋她強大的體質,賀揚還是裝裝樣子,隔著手帕,以線切脈。
「嗯,沒事兒。」
夏侯淵鬆了口氣,卻也保持懷疑。
有的毒物可能只是單純的被濃烈的香氣吸引,但這麼多一起過來,那香絕對是帶著毒的。
雖然他並不懂怎麼認毒,但卻可以判斷。
賀揚看著他質疑的臉,略略解釋:「女皇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補品,人皮實些。」
夏侯淵單挑眉。
是嗎?
賀揚不再回答他,反問道:「也給你把把脈吧。」
夏侯淵拒絕了:「不用,毒藥對我不起作用。」
這狂妄的口氣,賀揚笑了:「那鶴頂紅呢?」
「我五歲的時候就把鶴頂紅的濃縮丹當糖豆吃了。」
賀揚:「……」
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直接摸他的脈象。
強勁、有力,內功深厚,似乎還……數次易筋洗髓過。
賀揚表示詫異,這種情況,他只在他的小師叔身上見過,可後來小師叔不見了,應該是去世了吧?
畢竟,沒人能扛得住陰骨黑的毒。
中毒者,從裡到外,全身發黑,且骨骼鬆脆,一碰即死。
除非有宗師級別的高手願意用畢生所修功力洗滌中毒者全身。
可這也是一命換一命,極不划算的買賣。
想到小師叔,賀揚原本想問的問題也止住了。
他這般有力的筋骨,絕不肯能中過陰骨黑。
賀揚偏頭看了眼諶容,她已經舒服的窩在夏侯淵懷裡睡著了。
心可真大。
受多大的刺激也不能影響睡覺。
「行了,陛下沒什麼事兒,你快抱著她回紫宸殿好好睡吧。至於蓬萊殿那邊,有禁衛軍去處理。」
「好。」夏侯淵還是不太放心:「她如果半夜有事,我怎麼聯繫你?」
整個大胤的醫術,他只信得過賀揚。
賀揚瞧他確實擔心,便給了他一支信號彈。
……
夏侯淵抱著諶容來到紫宸殿,守夜的奴才們還不知道蓬萊殿發生了什麼,驟然看到皇貴君抱著人回來,驚呆了。
而後便聽他吩咐的去準備熱水,瞧著皇貴君細心體貼的給女皇陛下擦手、擦臉、擦脖子。
可血的味道不是那麼容易擦乾淨的,必須清洗。
雖然他們已是夫妻,但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他是不會做任何冒犯之舉的。
洗澡還得別人來。
他親自挑了兩個看著機靈穩妥、手臂又很壯實的宮女,囑咐:「她皮膚薄,你們伺候的時候輕點兒。她還愛動,你們必須得扶穩了。」
「是,皇貴君。」
夏侯淵老媽子的心還沒放下,聽到這個稱呼臉頓時黑了一個度。
轉身去另一間沐浴了。
這丫頭不僅嬌氣還潔癖。
抱著他不香的話,估計會踢他下床。
……
折騰了一晚上,夏侯淵還有事,第二天一早連飯都沒吃,提前走了。
諶容準時被申姜叫醒。
緩緩反應了一陣。
回憶起昨晚……
她明明是去興師問罪的,怎麼送上門被睡了!?
諶容一陣懊惱。
發誓再也不跟這貨喝酒了。
好在她在昏昏沉沉間的問答都受過特殊的訓練,不會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略略放心,振作起精神,迎接新的一天。
用了早膳后,諶容被伺候著換了宮裝,馬不停蹄的去營業。
皇帝這職業,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關鍵是還沒俸祿。
天下看似是她的,可她想大把花錢,就會被戶部的人嘮叨,被言官盯上舉報,被禮部的人警告要做天下人之表率。
想存個小金庫吧……
呵,私庫現在還長公主手裡攥著呢。
唉,一聲嘆息。
最不能容忍的是還要充當菜市場大娘拉架——
「陛下,皇貴君處事不當,危及您的生命,請您將其降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