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當局者迷
寢宮之中,相國潘准看著帝君劉創忍著疼痛加蓋了玉璽,忍不住輕聲說道。
「陛下,這道旨意一宣,恐怕~。」
沒等相國潘准說完,劉創打斷道,「朕知道,所以趁著朕還活著,看看這律兒有沒有能力處理好這一切。」
潘准趕忙下跪,「陛下只是龍體暫時欠安,萬萬不可這麼說。」
劉創身體前傾雙手扶在龍案之上,苦笑道:「愛卿啊,朕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也明白對不住珂兒他們母子,但是軻兒身在敵國多年,根本沒有治理朝政的經驗。朕也想幫他,只是~恐怕來不及了。」
潘准悲痛的看著劉創,以前他可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潘准甚至覺得自己告老還鄉之時,陛下依然會臨朝治理天下。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場惡疾,竟然讓威武的帝君生出了絕望之意。
「陛下,老臣無能,不能替陛下減輕痛苦,若是陛下看好二皇子,老臣定當竭盡全力維護二殿下。」
劉創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愛卿啊,還是你能體諒朕的心意。不過,這段時日信王劉恆與誠王劉展都要入京,既然他們想鬧,那就趁朕還有一口氣,讓他們鬧個夠。」
相國潘准臉色微微一變,當即明白了陛下秘密調動京西大營兵力的目的。看樣子,陛下確實是在料理後事,一旦二皇子劉律監國得力,或許陛下會痛下狠心替他清掃一切障礙。甚至說,為了天下安定不惜向皇室舉起屠刀。
相國潘准帶著聖旨離開了寢宮,他這邊剛走,沒等劉創重新趴在床上,身邊的老公公輕聲稟報。
「陛下,巴郎回來了。」
劉創一怔,眼神之中頓時精光一閃,「宣他進來!」
不大一會兒,巴郎跟隨老太監邁步走了進來。巴郎雙膝跪地,二話不說解下了身上的寬劍。看到巴郎的舉動,剎那間四名臉上戴著惡獸面具的龍侍衛站到劉創的御案之前。
「罪臣巴郎,前來請罪!」巴郎把寬劍橫在地面之上,這才俯身而拜。
「你們退下!」帝君劉創輕輕說了一聲,四名龍侍衛閃身退下,目光卻謹慎的盯著巴郎。
帝君劉創輕嘆一聲,「起來吧。」
「罪臣有辱使命,不敢起身。」
劉創皺了皺眉頭,「那你說說,為何沒有完成聖命。」
「回陛下,太子身邊有高手護送。」
「高手?哼!你是說百里軒?」劉創明知故問,他早已得知百里軒沒有與太子劉軻在一起。但是巴郎的失敗讓他很疑惑,劉創也想知道信王劉恆到底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不是百里軒,是一個叫~林奇的草民。」
「你說什麼?」劉創疑惑的看著巴郎。
巴郎雙臂一伸,撕裂了上身的衣服,露出雙肩上還未痊癒的傷痕。
「當日罪臣遭受林奇阻擋,被他以暗器擊傷,后又被此子武奴刺中一劍~。」
沒等巴郎說完,劉創吃驚的打斷道,「區區武奴,竟然能傷了你?那林奇~武功在你之上?」
「回陛下,那林奇不會武功,只是~他的暗器威力不小。至於那個武奴~功力也遠遠低於罪臣。」
劉創眼神一眯,看向了旁邊的老太監,「看來朕這段時間,錯過了不少事情?」
老太監神色慌張的一躬身,「監天院也是近日才有此子的案牘,只是老奴不忍陛下操勞,所以沒有呈上,老奴該死。老奴這就去監天院,取來此子的案牘。」
看著老太監匆匆離開,劉創的目光看向了巴郎,「這兩處傷~重不重?」
「謝陛下垂憐,已無大礙。若是平常之傷,罪臣依然能完成聖命。只不過~那暗器之上有毒,罪臣失去了機會。」
劉創目光犀利的看著巴郎,「那他們為何沒有殺了你?」
巴郎嘆息了一聲,「李九兒在場。」
劉創眉頭一皺,他當然知道巴郎與九兒是師徒,聞聽默默點了點頭,「那這麼說,珂兒知道是朕的意思了?」
「不,太子並不知曉,殿下畢竟是皇家血脈,又在敵國苦難多年,罪臣不忍面對太子殿下的詢問,故現身之時就甩出劍鞘擊暈了殿下。罪臣本想鄭重的送殿下一程,這才被那林奇偷襲得手。」巴郎恭敬的說道。
「你又怎知那李家丫頭不會告知珂兒?」劉創冰冷的問道。
「我與那林奇九兒都立下重誓,至於他會怎麼跟太子去說,罪臣不得知。這些年陛下對罪臣恩重如山,巴郎自知罪責難逃,特來領死。」巴郎跪俯在地,一副聽之任之的臣服。
劉創目光威嚴的盯著巴郎,這種父子相殘之事極為禁忌,即便巴郎句句屬實,按說事後不殺九兒那丫頭,也應該斬殺兩個草民以絕後患。劉創心中有些怒意,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想責罰巴郎。畢竟這些年巴郎忠心不二,帝君劉創也很欣賞巴郎的耿直。
劉創猶豫再三,擺了擺手,「算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珂兒既然能活著回來也是天意,朕確實很想見他一面。巴郎,退下吧,好好養傷。」
「謝陛下隆恩,但罪臣心中有愧,不敢再擔當統領一職,懇請陛下開恩,巴郎從此歸隱山林。」巴郎懇求道。
劉創目光一厲,「不準,別忘了當初你立下的誓言,只要朕在位一日,你就得為朕守護好這座皇宮。退下!」
在劉創的怒斥之中,巴郎躬身退了下去。不大一會兒,老太監托著一卷案牘匆匆跑了進來。看到劉創已經趴在龍榻之上,老太監趕緊輕聲念道。
「草民林奇,生於武安郡大豐鎮,大安九十七年牧主林家慘遭不幸~。
幾個月前,秋水城歸塵院,林奇武奴葉十三刺傷鐵壁神猿劉忠展,深受信王與孔讚賞識,並秘密跟隨前往北辛~。
玉川城內,林奇與孔贊一同拜訪了北安侯唐川。
當夜,此子隨孔贊一同前往禁園迎接太子~。」
老太監逐條念著,直至林奇與太子回到封門關。若是林奇聽到這些,不用問也知道使團之中有宮中的眼線。好多信息,都是他回到封門關之後才公開的秘密。不過劉創聽到孔贊帶著林奇去過北安侯府,頓時來了興趣。
「以朕對孔贊的了解,那老東西絕不會輕易信任誰,他敢把珂兒放心的交給那個叫林奇的小子,看來是深受老傢伙的厚愛。此子現在何處?」
「回陛下,據信王府傳來的消息,此子也跟在太子儀仗之中。」
劉創微閉雙目,「孔贊雖說倔強,但識人之術非常高明。一介草民能迫退巴郎,又得到孔贊和劉恆的賞識,朕倒是頗有興趣。」
帝君劉創雙目一睜,「龍衛聽令。」
「諾!」
四名龍衛單膝跪地,恭垂聖令。
「等這個林奇一到京城,馬上帶他來見朕。」
「遵旨!」
四名龍衛答應一聲,閃身回到原來的位置。別看巴郎是御前侍衛副統領,但真正保護帝君劉創的,卻是他身邊的龍衛。這些人都帶著獸面,除了帝君之外,沒人見過他們的真正面目,更不知龍衛到底有多少人。但是龍衛的戰鬥力極其可怕,即便巴郎面對四名龍衛,也未必能夠佔得上風。
就在帝君劉創頒布旨意之際,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太子儀仗一路急行,甚至多次繞過城池,避免了繁瑣的迎接。這一日,太子儀仗進駐了大安陽城。這裡是他們奔赴京都路過的最後一座城池,更是替京都拒守敵軍的咽喉。況且陽城守備是譽國公的次子李占錫,信王再怎麼著急也得駐留一日。
眾人來到了官驛,信王本想與陽城大小官員虛假的寒暄一番,但是京都傳來的消息,差點讓信王等人驚掉了下巴。
太子馬上就要入京,陛下竟然下旨讓二皇子劉律臨時監國?這道消息如同一個炸雷,讓儀仗之中所有高層人員都驚呆了。
信王沒心情接見眾官員,當即與孔贊和太子劉軻秘密商議起來。這種時刻陛下頒布了這樣的旨意,不但劉軻如同掉進了冰窟,連信王都覺得脖頸子發寒。
「孔老,這可該如何是好?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該~不該進京。」信王心說我可被你害苦了,太子還沒進京就剝奪了監國資格,這一局他信王徹底敗給了誠王。
向來沉穩的孔贊臉色也不禁有些發青,不過他還沒有向信王那樣惱羞成怒。孔贊手捋長須,沉思片刻說道。
「王爺,恐怕傳言是真,陛下~應該是時日無多了。」
信王心說我才不管皇兄的死活,關鍵是上了這條賊船,他不知該如何脫身。
信王看了一眼發獃的劉軻,向孔贊問道,「孔老,若不然,本王也以突發病症為借口,留在陽城?」
孔贊眉頭微微一皺,他當然看出了信王的意圖。不過這種情況之下信王再入京,確實會成為朝中大臣們的笑柄。孔贊沉思片刻,忽然說道。
「來人,去把林奇叫來。」
信王一怔,「孔老,這件事連李占渡都沒資格商議,讓那個林奇過來~是否妥當?」
「王爺,你我以及太子都是局內人,正所謂當局者迷。或許讓局外人參與一下,看的更明朗。」
孔贊不容分說,命人把林奇喊了過來。林奇也是剛剛從九兒那裡得知了消息,孔贊更是把帝君病重等詳細情況說了一遍。林奇看著目光獃滯的劉軻,卻是笑眯眯的一躬身。
「林奇恭喜殿下。」
信王目光一寒,「小子,本王讓你來,可不是聽你說風涼話的。」
孔贊也有些疑惑,不知林奇為何這麼說,「臭小子,這裡沒外人,有話不妨直說。」
林奇抱了抱拳,「那就請太子殿下與信王千歲恕我無罪。」
劉軻心中一動,急忙走過來抓住了林奇抱拳的雙手,「林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良策?」
林奇看了看信王和孔贊,這才對劉軻說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其實這對您來說,是個好消息。」
「好消息?」信王眼睛一瞪,心說瘋了吧你。
林奇淡淡的一笑,老子要不跟你們露幾招,你們還真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林奇笑容一斂,嚴肅的說道:「信王千歲,其實太子回朝根基未穩,若是依然秉承皇家禮制太子監國,他必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估計所有的勢力都會聯合起來,先把太子干翻再說。真要出現那種局面,太子將永無翻身之地。現在妥了,看似那個什麼二皇子監國,無形之中成了太子殿下的擋箭牌。別忘了皇帝還沒死~。」
信王一聽,頓時怒道,「放肆~!」
「我剛才說了,請恕我無罪。您要不願意聽,在下這就走,就當我啥也沒說。」
信王臉色鐵青,卻氣的說道:「接著說。」
林奇拱了拱手,接著說道:「其實,我覺得陛下也是試探一下二皇子能不能擔起這個重任,二皇子畢竟是個臨時監國,並非祭過天拜過祖廟的太子。若是陛下還能臨朝,那到可以替二皇子震懾一下。但是陛下不能臨朝的話,他就是個倒霉催的,不用信王您發怒,太后那一邊也不會消停。現在太子最應該做的就是沉下心來,擺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甚至說,還要主動去迎合二皇子。越是這樣,他死的越快。」
孔贊心中一震,吃驚的看著林奇。信王也是瞪大了眼珠子,他彷彿不認識了林奇一樣。劉軻那茫然的眼神之中,卻是漸漸的煥發出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