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看戲
在馮平眼裡,戲子是下九流,簽給戲班賣身契的,與奴僕並無區別,只是更能給人取樂,「嗐,三爺您愛看文明戲,怕是沒見過。這戲班裡若是有戲子犯了錯,像這冰天雪地里跪著的,都是正常的。更有的犯了大錯,是要廢了一身技藝,逐齣戲班的。」
梁墨珏背著一隻手,看那胭脂色衣袍的女人將攔不住了,便道:「咱們過去看看。」
「本就是那賤蹄子亂污衊人,和月白有甚干係?咳咳……你們兩給我放開手!放開!」
梁墨珏走近月亮門,那胭脂色衣袍的女人站在纖弱女子身前,一張桃花面上儘是怒容,反而生動又艷麗。
馮平見了,頓時眼光一亮,他抬頭看了梁墨珏一眼,發現他並無動靜。
「月白竊了人東西不承認,還傷了人,跪了一天已經是輕了的,」穿棉袍的年輕男人皺著眉道:「如今不過是帶她去班主那再問個清楚,班主心善,讓她給方荷師姐道歉,賠個養傷錢,已是再寬容不過。」
這一句話擊起花憐心中的千層浪,她抱著月白,啐了一句,「什麼心善?那腌臢東西和方荷之間的臟事兒別以為我不清楚……」
她話說到一半,低著頭的月白猛然抬起頭來,擲地有聲道:「我沒偷什麼金鐲子!」嗓音縱然有點啞,卻也蓋不去尾音里的軟和聲調。
梁墨珏腦海當即浮現出昨夜的那句「誰?」,只消一聲,他便認出了月白。
是月下山前那對有情人之一。
看著月白跪在地上卻仍挺直的脊背,梁墨珏濃墨劍眉挑了挑。
馮平在旁邊見了,心道:「難道三爺喜歡這款的?」
想到這,馮平又仔細看了月白側臉,這冰天雪地里,她緊緊抿著唇,倒是一個倔強的冰雪美人。
「月白傷了方荷,歉是要道的,錢更是要賠的!還有,方荷的那隻金鐲子,也最好老老實實交出來。」一道尖利女聲在僵持的氛圍中乍然響起,穿著紫紅錦緞棉襖的人走了出來,細長眼下一顆大黑痣,薄薄的大嘴,十足十的刻薄相,也是梨花班的班主夫人,王梨花。
梨花班原就是她父親以她的名取的,三年前老班主病去,由王梨花繼承了班子,她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最容不得月白這樣登不了幾次台的人,但因著班子里缺得就是端茶送水的粗使丫鬟,所以王梨花才以一月三錢銀子的便宜價錢留下了月白。
可沒想到,月白竟然傷了如今梨花班的搖錢樹,這還了得?方荷需得幾日不登台,本能夠賺的錢便少了許多,少了錢,王梨花便看不得月白了,今日要她跪,最好是跪得她求饒,跪得她無錢還債,這樣便方便王梨花接下來要做的事。
王梨花五日前就和牙婆商量好,這京都有一戶商人家的老爺缺個七姨太太,那人最愛年輕貌美的女子,月白正符合條件。若是合了心意,足可賣上百兩。
「我沒偷。」可月白卻抬著頭,風雪迷了眼,仍舊道:「我沒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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