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葬禮,也是婚禮
「新娘子,請換上婚紗。」
一句話,將寧夏從絕望的深淵拉回了更加殘忍的現實。
寧夏渾身都在顫抖,宋逸塵那個瘋子……
眼前這些忙碌著為她裝點的人,明明知道這荒唐的一切,卻麻木得像尋常一樣。
瘋了,都瘋了!
她猛地一扯頭冠,卻在下一秒,雙手被人緊緊鉗制住,「寧小姐,麻煩您配合。」
寧夏動彈不得,只能任由擺布,全身冰冷。
抬頭,看著鏡子中的烈焰紅唇和如水般的雙眸,精緻的珠寶和婚紗將她襯得更加華美如玉。
她慘淡一笑,面容卻說不出來的悲哀。
天空下著微微細雨。
這大概是S市最為低調的一場結婚儀式,沒有迎親隊伍,沒有伴娘,沒有禮賓。
車子在空蕩的路面行駛,寧夏隱約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陣陣哀痛的啼哭聲,她的身體僵了僵,想起宋逸塵讓她捧著的那副遺像,瞬間臉色一白。
這哪裡是婚禮,這是宋卿塵的葬禮!
下車時,四個保安將寧夏團團圍住,彷彿生怕她逃跑一般。
這陰鬱的氛圍和四處蕭瑟壓抑的氣息讓寧夏瀕臨崩潰,她凝著腳步,絕望地看著不遠處表情痛苦正在哀悼的人群。
縱使隔了那麼遠,她還是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宋逸塵。
他身穿純黑色的西裝,表情凝重肅穆得宛如沉入冰霜一般,形單影隻地矗立在中央,即使如此,也無法掩蓋他的俊朗和挺拔。
寧夏壓抑著心底的絕望,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彷彿有所感應一般,他轉身,涼涼地掃了寧夏這邊一眼。
「寧小姐,請。」保安感受到了他眼神的示意,立馬押著寧夏往靈堂走去。
寧夏被推得跟不上步伐,此起彼伏的哭叫聲和喪樂沉重的音節交匯,她的眼前一片眩暈。
「賤人,誰讓你進來的!」突然,身後一道尖利的怒罵聲傳來。
寧夏還未回過神來,臉上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她一時沒有站穩,被打得直接屈膝半趴在了地上。
她一抬頭,就對上了梁穆英寫滿了怨恨和憎惡的臉。
喪子之痛,讓這個以往保養得宜的精緻中年女人瞬間老了十歲,她此時所有的哀痛,都轉化成為對寧夏的恨意。
「你……你這個十惡不赦的罪人,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我要你償命!」
說著,梁穆英又往寧夏的另一邊臉狠狠地扇了個大耳刮子。
寧夏的腦袋彷彿不再是自己的,鼻間一陣腥甜,她毫不懷疑,梁穆英的這兩巴掌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阿姨,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卿塵發生了什麼……」
新娘的頭飾早已被打散,寧夏狼狽地趴在地上,抬頭倔強地解釋道。
「閉嘴,你這個歹毒骯髒的女人,沒有資格叫卿塵的名字!」梁穆英渾身劇烈地顫抖著,聲音沙啞,帶著哭嗓尖利地罵道。
這邊不小的動靜瞬時招來了許多目光,一道道帶著驚疑和嫌惡的眼神投在寧夏的身上,讓她感到彷彿正在被凌遲。
複雜的糾紛和梁穆英的失控,無疑都是震驚人心的大新聞,旁觀的一名記者趁機暗暗拍下了一切。
寧夏動了動嘴,卻發現渾身無力得一個字都再說不出來,雨水和淚水將她的雙眼模糊,視線里只有一張張陌生而模糊的面孔在斥責她。
她就像是他們眼中的一隻過街老鼠,人人恨不得踩上一腳。
深淵越來越深不見底,沒有人會是她的救贖。
直到頭頂傳來一道低沉而略帶沙啞的男聲,是他,寧夏的心起起落落,她剛想要抬起頭,卻被接下來的那句話刺得體無完膚。
「媽,卿塵很喜歡她,走完婚禮程序吧,讓他安息。」宋逸塵走到寧夏面前,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地上的女人,將梁穆英拉開。
卻不料,梁穆英一把將宋逸塵推開,她眼角的細紋里滿是怨念,「都是你,你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你小時候把他害得雙腿殘疾還不夠,長大后還要找個掃把星在他身邊,害了他一輩子!」說完,梁穆英捂著臉痛苦起來。
談及宋卿塵的幼年遭遇,宋逸塵臉色僵了僵,薄唇緊抿,一時無言,顯得有些頹然。
寧夏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她的意識有些渙散,盲目地蓋住了耳朵,卻怎麼掩蓋不住辱罵聲和哭聲。
怎麼會這樣?
她只是昏迷了一晚,醒來卻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那個總是愛笑的大男孩一夜之間沒了,那個總是冷著臉卻住在她心裡的男人恨不得她死,所有人都恨不得她死……
頭髮被人一把抓起,寧夏感到頭頂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彷彿頭皮都要被掀開一般。
「你害死了我的兒子,這輩子都別想好過!」梁穆英突然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狠狠抓起寧夏的頭髮,將她半拉半扯著帶向宋卿塵的靈位面前。
「給我跪下!」梁穆英往寧夏的膝蓋踢了一腳,尖銳的鞋跟彷彿要將她的骨骼分離。
冰冷的寒意從地面傳來,寧夏的雙手緊緊摳著地面,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下跪。
她從小是寧家千金,活得驕傲肆意,即便後面寧家家道中落,也從來沒有人能讓她下跪……
就像置身於一場迷霧重重的局,她沒有任何反抗的證據和條件,被迫著承受這一切傷害。
「給卿塵磕頭!」
寧夏倔強地梗著脖子,很快,身後兩名高大的男子粗暴地摁住她的頭,強硬地往地上摁。
宋逸塵站在不遠處,他的目光很淡,卻始終鎖在那個怎麼也不甘願妥協的單薄背影上,眼神有一絲複雜。
「卿塵,不是我……」額頭和冰涼的瓷磚相碰傳來的一聲悶響,伴隨著寧夏微弱的哽咽聲,異常悲哀。
「卿塵,不是我……」男子的力道更重,寧夏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不是我……」
這時,一陣警車鳴笛聲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像天氣一樣陰鬱。
「請跟我們走一趟。」冰冷的鐐銬鎖住寧夏纖細瘦弱的手腕。
她的世界徹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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