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斗的第四天
「一個月多未見嫻妃娘娘,娘娘倒是跟變了個人似的。」舒嬪陰陽怪氣地說道,「看來,這大病一場,還真是能讓人有變化啊。」
舒嬪是數年前才剛進宮,年歲小,模樣好,有幾分盛寵,仗著這點兒寵愛,沒少在宮裡頭耀武揚威,往日嫻妃就沒少被她嘲諷,因著脾氣端正,又自知不得寵,故而被嘲諷后,也只能把苦往下咽,但顧倩倩可不是這種人,她輕輕一笑,雲淡風輕地撥了撥手中茶盞里的浮葉,對舒嬪說道:「今兒個舒嬪妹妹身上怎麼有股味兒?」
「什麼味兒?」舒嬪惡狠狠地盯著顧倩倩,眼神中的惡意彷彿恨不得將顧倩倩吞吃入腹,昨夜萬歲爺去了長春宮,丟臉的又何止是愉嬪一人。
宮裡頭誰人不知這一個月萬歲爺去承乾宮后都會寵幸她。
「山西老陳醋的味兒,」顧倩倩擺擺手,皺了皺眉,「可真是酸啊。」
「你!」舒嬪被氣得臉上通紅,手掌在扶手上一拍,就想和顧倩倩理論一番,愉嬪卻拉住了她的袖子,沖著舒嬪使了個眼神,輕笑著看向顧倩倩,「嫻妃姐姐莫要和她計較,她不過是個孩子。妾身這陣子一直擔憂姐姐的病情,如今瞧見姐姐身子大好,心裡頭便放心了,只是姐姐病既然已經好了,怎麼一直遲遲不給皇後娘娘請安?莫非還記恨著皇後娘娘先前罰您跪的那件小事嗎?」
闔宮安靜了片刻。
但凡有耳朵的人都聽得出愉嬪這是在暗指嫻妃記恨皇后,所以才一直裝病沒來請安。
這要是嫻妃昨夜沒被寵幸,那愉嬪這話便無用武之地,但偏偏她昨夜卻被萬歲爺臨幸了,既然能臨幸,就必定是身體痊癒了,可痊癒了卻不來給皇后請安,這……
眾人眼神閃爍。
貴妃高氏唇角含笑,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圈椅上坐著的顧倩倩,彷彿在等著她驚慌失措,如往常一般丟人現眼,記恨皇后處置,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傳到萬歲爺耳朵里,嫻妃這才好沒多久的名聲,定然又要毀了。
「嫻妃姐姐不是這等人吧,興許有什麼誤會呢。嫻妃姐姐快和皇後娘娘認個錯,皇後娘娘素來大度,定然不會怪您。」嘉妃金氏面上露出焦急神色地看著顧倩倩,可眉眼卻分明帶著恥笑。
這句話,便順水推舟地把不敬皇后的罪名扣在顧倩倩頭上。
皇后富察氏唇角繃住,手中的茶盞鏗地一聲落在桌上,「嫻妃,當日御花園中只有你和愉嬪,愉嬪失足,險些小產,本宮罰你,你心中可是真的不服?」
這番話輕描淡寫,卻嚇得伺候的宮女太監額頭上露出冷汗來。
這後宮當中,權柄最大的就是皇后,皇后素來賢惠,好似沒有脾氣,可越是如此,才越發可怕。
顧倩倩環視眾人,此時的她心情出奇的平靜,甚至還有幾分愉悅,既然全員惡人,那她動起手來就不必顧慮,她輕笑一聲,站起身來,道:「皇後娘娘,您這話的意思,是說愉嬪妹妹在御花園摔倒之事與妾身有關係了?」
「當日只有你和愉嬪在御花園中!」富察氏面色微沉,這嫻妃竟敢反詰問她!
當真是病糊塗了,不知天高地厚!
顧倩倩眉眼朝愉嬪看去,「愉嬪妹妹,你覺得呢?」
愉嬪正要開口附和皇后,可話到嘴邊卻彷彿像是被火燎到了舌頭似的,「嫻妃姐姐與妾身摔倒之事並無關係。」
滿宮殿都靜了靜,就連皇后素來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了憤怒和錯愕的神色。
顧倩倩唇角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皇後娘娘興許不知,昨夜陛下口諭,御花園之事與妾身並無關係,宮中若有亂議此事者,按照宮規處罰。」
純妃等人臉上露出憤怒和驚詫的神色。
高貴妃更是眼神如刀鋒一般朝顧倩倩看了過來,彷彿想看她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但她此舉實屬多餘,在闔宮當中,誰敢假傳聖旨,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原來如此。」還是純妃反應得最快,她眼神朝愉嬪瞪去一眼,溫和地說道:「嫻妃妹妹怎麼不早說,本宮早就知道妹妹與此事無關,現在沉冤得雪,也算是了了妹妹一件心事。不過,皇後娘娘責罰你也是顧全大局,妹妹也不該記恨上。」
顧倩倩看向純妃,這就是原身的好閨蜜,先前她被百般刁難不見開口,這會子卻是來添油加醋,「妾身幾時記恨皇後娘娘?妾身的病反反覆復,一直不敢來見皇後娘娘,怕過了病氣給娘娘,昨夜才請孫太醫把脈,確認病情徹底好了,可巧萬歲爺就來探望了,說來,這事還得感謝愉嬪妹妹呢。」
顧倩倩眼眸流轉,帶著感激地看向愉嬪。
愉嬪拳頭緊握,這話可真是殺人誅心,昨夜萬歲爺從承乾宮去長春宮的事,人人皆知,可大傢伙還都沒拿到明面上來說,顧倩倩這話卻是直接撕下了愉嬪的臉皮。
偏偏她還得咬牙切齒地說道:「姐姐,不必客氣。」
瞧著蹭蹭蹭上漲的打臉進度條,顧倩倩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她轉過頭,沖鬱結在心的皇后說道:「皇後娘娘,妾身病中便想著來給娘娘請安,從今日起,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這麼多恨她的人,能貢獻多少打臉進度啊。
「你有心了。」皇后冷冷說道,聲音彷彿淬了冰。
「這是妾身該做的。」顧倩倩說道。
接連被膈應了兩回還討不到好,皇后也不願意見到顧倩倩那張清麗的面容,只道了聲乏了,便讓眾人散了。
等眾人立刻之後。
純妃卻留了下來,她蹙著眉頭,對皇后說道:「娘娘,嫻妃這簡直跟變了個人似的,莫不是有人指點她?」
「這不可能。」皇後果斷地說道,她眼神閃爍,眉眼中帶著怒氣,「長春宮並沒有什麼消息傳來,是你多想了。本宮看,她不過是受了刺激,昨夜得了寵,便耀武揚威起來。」
「娘娘所言極是。」純妃頷首,臉上露出嗤笑的神色,「不過被萬歲爺寵幸一日,便如此囂張,嫻妃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皇后微微頷首,「不必管她,橫豎她也頂多蹦躂幾日罷了。」
「那敬事房那邊?」純妃試探著問道。
依她的看法,她是絕不想給嫻妃第二次機會,若是能讓敬事房把嫻妃的綠頭牌一直撂下,那就再好不過。
沒有綠頭牌,後宮佳麗三千,萬歲爺定然很快就會把嫻妃拋到腦後。
「別做不該做的事。」皇后抬起眼,給了純妃一個警告的眼神。
純妃心裡一跳,連忙道了聲是。
她心中暗暗咬牙,果然是皇后的性子,做事滴水不漏,絕不肯叫萬歲爺說出半點兒不好。
真是便宜了嫻妃!
「阿嚏。」顧倩倩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娘娘,奴婢給您拿條毯子過來吧。」許嬤嬤殷勤地說道。
大概是在梳妝時被顧倩倩拂了面子,許嬤嬤這會子便格外熱情地想要討好顧倩倩,這同她在顧倩倩病時不聞不問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顧倩倩抬眼看她一眼,淡淡地看向杜鵑:「杜鵑。」
「娘娘,您的手爐。」杜鵑送上一個八角純銀五福捧壽手爐,顧倩倩接過手,頓時覺得暖和了不少,臉上泛起一陣紅暈,許嬤嬤站在一旁,尷尬羞惱,不知所措,可其他人卻像是沒有發現一般,笑著伺候顧倩倩。
「娘娘,內務府總管黃大人求見。」小太監小竹子掀開帘子,對顧倩倩說道。
黃盡忠?!
顧倩倩剛起的睡意頓時消失無蹤,這位黃大人,她見得次數不多,可受他的「恩情」卻不少,這一個多月的黑炭粗食,可都是拜這位黃大人所賜。
這位黃大人,還是高貴妃的親戚呢。
「請他進來。」顧倩倩眯了眯眼睛,神色彷彿一隻瞧見老鼠溜達到她的地盤的貓咪一般,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