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 纏絡的正篇開端
在巷口接到了一個電話,那是一切的開始。
帶著幾分陰沉低啞的獨特嗓音在耳畔響起,俠客用肩夾著手機,手指仍然在網吧的電腦前敲擊鍵盤。雖然說一聽聲音就辨出了對方是誰,但他還是故意用例行的口吻問:「哪位?」
「我。」
「你是誰?」假裝想不起來的樣子。
「……你找死。」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壓低了音調,字裡行間透著狠戾,喑啞的聲音隔著電波格外可怕。
「不好意思,原來是飛坦。」
一副終於反應過來的口氣,演技拙劣。俠客默默換了手拿手機,乾脆靠在電腦椅上,只不過眼睛依舊盯著電腦屏幕,笑著問:「怎麼了?」
「團長要的東西還沒好嗎?」
「啊,資料是查到了沒錯,但是稍稍有點小麻煩。」蜜茶發色的青年拈起桌上的自動鉛筆,咔嚓咔嚓按出筆芯,「地圖完全OK,可惜沒有鑰匙。」
沉默了幾秒,話筒里傳來對方的呼吸聲,很輕微,但還是能察覺到氣息有些紊亂,還傳來了人體骨骼的脆響與液體飛濺的滴聲。
「你在忙啊。」俠客瞭然道。
飛坦頓了一下:「不過幾隻蟲子而已,團長叫我來找你。」
噫。
耳朵貼著聽筒,俠客不免無奈地望天。這次任務是和這傢伙一組嗎,團長,您可真狠心啊。他們幻影旅團說穿了就是一幫瘋子,而飛坦,絕對是裡面最扭曲的盜賊,這傢伙喜歡刑審,性格還極其陰暗。
雖說不存在討厭這種情緒吧,畢竟是同伴。
「我懂了。」他用食指將鉛筆芯推了回去,「你現在在哪?我來接你吧。」
站在巷口的墨藍發青年毫不留情地擰斷那人的脖頸,他隨意甩掉手指上沾的血液,舉著手機保持著自己的獨立領域,警惕的眼神不動聲色掃視四周:「華沙蘭卡。」
「具體位置呢?」
飛坦抬起臉,目光從巷口的立牌處挪開:「松原湖路與私立圖書館的交叉口。」
「很近啊,你稍等一會,我馬上就到。」
網吧和圖書館在同一個岔路,街道旁還有簡易旅館,門口擺著味道差勁的手工紅腸。松原湖路是一條筆直的公路,過了小海線的鐵道口后,居民住宅就逐漸增多了,遠處延綿的山巒綠蔭環繞。
巷口的路牌上用來固定的釘子銹跡斑斑,牆上貼著手寫的廣告招聘,整條路空無人影,俠客穿過岔路,來到巷口。
而被他私底下認為是「陰暗難相處」的傢伙正靠在路燈邊上,腳邊還躺著一灘血跡。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有一張十分精緻漂亮的臉,立起來的面罩下的眉眼透著凌厲,墨色的發色間隱隱約約露出金色的危險瞳仁。
「喲。」俠客笑眯眯地並起食指中指從太陽穴旁揮出去。
「太慢了。」
飛坦直起身,沒好氣地踢了一腳腿邊的屍體:「只是問了逆時鐘的事情,真沒用,還沒開始審訊,裝傻的傢伙,早知道就該先把他的眼睛挖出來,再捏爛——」
若有所指的話語傳入俠客耳中就立刻變了意思,他尬笑兩聲,連忙豎起食指為自己辯解:「嘛嘛,別生氣了,我昨天來的時候已經得到了具體方位信息,只是開門的鑰匙當地人不肯告訴外來者。」
「嘁,這種事情,隨便找個人卸掉胳膊就知道了吧。」
俠客瞥了一眼他腳邊的屍體,眼中流露出調侃的意味:「隨便找個人?」
「……」
微妙感到自己的智商被嘲笑了,飛坦冷冷地把目光投射到某人身上,不怒反笑:「你有意見?」
「……其實這確實是個好方法。」俠客一本正經問答。
沒搭理同伴的賣蠢,飛坦抬眼揚起下巴示意:「看那邊。」
聞言,茶發青年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那是街對面的一家咖啡店。本來小鎮的人口就不多,咖啡廳此時更是人數寥寥,在不算寬敞的前台位置,有個女孩正在和老闆交談。
知道是女孩,是因為她穿著短褲。
只能看見背影,不過腿很長,也很白,光憑這一點——18歲?17歲?不,或許更小。
又來了嗎?
飛坦的壞習慣。
「……感冒……服用藥物……」對話聲傳到街對面。
比想象中還要年幼,女孩子的聲音軟綿綿的,很討喜。俠客拉回原本掃視的視線,定格。
黑髮少女微微彎著腰,低頭看玻璃匣。
她穿著白襯衫,外套被隨意拋擲在一邊的椅背上,房間內沒有開燈,雪白的後頸和襯衫宛如發光體,在暗處閃閃發亮。
咖啡廳的老闆正對他們這個角度,很清晰地能瞧見他的面部表情——這個四十歲的男人在眯著眼睛悄悄地順著女孩因彎腰動作而敞開的領口,一寸一寸地用視線偷窺侮辱。
「哎呀,藥店關門了,只有我家還在賣哦。」從口型辨別出男人的對話。
依舊沒有少女的正臉,她直起身體,微微側過臉,蠕動嘴唇,似乎是又說了什麼。
即使有點距離,仍看出她的側面弧度十分秀麗,表情有些恍惚,也像在笑,但絕不是面無表情,而是有種稍縱即逝的印象,年齡恐怕在十四歲,再小一點也說不定。
不,推測她的年齡不具有任何意義,因為他們的對話內容明顯更重要。
「為什麼關門呢?」女孩子問。
老闆的目光很大膽地在她的胸口上下遊走,少女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大概是完全沒有察覺。男人從玻璃櫃中取出藥片,笑容可掬:「知道我們華沙這裡的傳說嗎?這段時間後山上會有神器出現哦,所以大家都去碰運氣啦。」
「神器?這位老闆,能不能再多說一些關於神器的事情呢?」帶著笑意的男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茶發青年熟稔地趴在玻璃櫃前,圓圓的碧色眼睛眨了眨,「我超好奇的。」
飛坦站在他身後,尖銳又陰沉的金色瞳仁直直地盯向男人,沒有說話。
「啊…那個……」男人面色僵硬,慌亂地退後半步,「你們是……」
「誒?只能告訴小妹妹嗎?明明大家都是外地來旅遊的,不是漂亮的女孩子就不行嗎?」說著,俠客側過臉看向旁邊的黑髮少女。
——紅眼睛。
終於露出正臉的女孩給人第一印象便是那雙像緋紅眼一樣的眸子。不止是血液的顏色,深處還涌動著紫和黑的色調,這樣的眼睛更像是某種寶石或水晶,於是整張臉流光明麗,令人眩暈。
念能力?
不對,小傢伙沒有念。
「抱、抱歉,我們不能對外地人……」男人慌亂中踢到了板凳腿,差點摔倒。
木川低下頭打量著手心裡的藥片,而後很快稍稍向後望,對上了某束存在感極強的視線。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挑起唇角,深紅的眼睛在長長睫羽的投影下像是凡爾賽玫瑰花,隱晦而滾燙地露出笑容。
「你給小妹妹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感冒藥吧,大叔?據我所知這種無色無味的葯入口即化,能瞬間麻暈一頭大象呢。」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俠客的目光震懾得開始顫抖,店內的幾個客人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紛紛尖叫著朝外跑去。飛坦不緊不慢地抬起手,態度悠閑,但速度極快,如山間的鬼影,徒留幾抹殘影,假如有監控攝像頭,那麼在十倍速的慢放下也許能看見他沉下腰衝出去后,衣袍被氣流飛揚的弧度。
他的手指看似白皙纖細,其實每一處都呈現出緊繃的狀態,充滿了爆發力。
眨眼間,這些客人的頭顱就飛了出去。
木川唯的臉上被濺到了血,她眨了眨眼,默默擦掉血跡,然後假裝無事發生地把掌心的藥片偷偷丟掉了。
「咯……吱……」
癱坐在地面的男人見到這一幕後直接失語,他的下顎和上顎碰撞著,張著嘴卻只能發出類似於咽喉被掐住的聲音,褲子上甚至都濕了一大片。
「果然,飛坦你說得沒錯,這邊人都好沒用啊。」
俠客嘆了口氣,轉身走向木川,他仔仔細細地瞧了瞧小姑娘的面癱臉,然後點點頭:「不過還是有收穫的。」
「那傢伙……」少女默默指向地上的男人,突然出聲,「想要拿武器。」
茶發青年像是早就猜到般,頭也不回摸出天線針,抬手猛地紮上男人的腦袋,隨即拿起手機操縱起來,噼里啪啦敲著按鈕。
「你應該給我,讓我直接扯掉他的舌頭。」飛坦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沒關係。」俠客露出狡黠的笑容,舉起手機揮了揮,「找到鑰匙了,這傢伙的大腦里留下了代碼——就在圖書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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