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副本34
從四姑娘山離開,顧然一時間有些恍惚,竟不知道該去哪兒。
如今黎簇失蹤,給了汪家莫大的打擊,九門之中被汪家滲透的人肯定會一點點撤出去,北京那面已經是一盤散沙,有吳邪和胖子,確實不足為慮。算算時間,解雨臣也差不多該「復活」回去整頓解家了。黑瞎子和蘇萬在古潼京應當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所有人、所有事都是按部就班的,在這個角度來說,他的任務也是按部就班完成的,按說應該高興的。
顧然也不是不高興,只是多少有幾分失落。
突然停下腳步,無所適從的失落。
顧然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在古潼京的時候,他還想過,吳邪結束了這一切之後該如何適從,卻沒想到,這種感覺先落到了自己身上。
顧然在離四姑娘山最近的鎮子上溜達了半個小時,思考不到去處之後,決定先吃個飯。
胃被填滿,顧然突然覺得釋然了——他大概就是這麼容易滿足。
一時間想不到去處就隨便溜達吧。
顧然也不是全然無目的地溜達,四姑娘山離廣西不遠,顧然就乾脆先去十萬大山轉了個把月。
他倒是沒進張家古樓,那鬼地方他是不想再去第二回了,倒是在巴乃住了一陣,遇到了阿貴,他還是干著客棧的生意,只可惜他閨女雲彩沒了。阿貴還跟顧然聊起了前幾年一直住這裡的胖子,周圍的地,有一大片都是胖子以前幫忙翻過的。
阿貴老了,不怎麼乾的動農活,他一個人,經營客棧,收入也算過得去,這幾年他也想開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能吃飽就行了,所以胖子走了之後他就沒大料理過莊稼,地就這麼放著了,也沒租給別人來種,以前挺肥的地現在雜草叢生。
阿貴的普通話比顧然以前認識他的時候順溜很多,大概前幾年沒少跟胖子嘮嗑,廣西話都混了點北京味。顧然跟他喝酒聊天,阿貴大概也知道這是之前一直住村子里的胖子的朋友,跟他講了不少胖子的事,逗得要命。
顧然離開巴乃那天,拿手機拍了張耕地的照片,出了山裡,網好了之後郵件發給胖子。
胖子對巴乃也是有感情了,一眼就認出來這片荒地是他以前種過莊稼的,給顧然回了張他和吳邪還有解雨臣在新月飯店的照片。
顧然看著裝潢完整的新月飯店,頗為欣慰。
離開了十萬大山,顧然去了長白山。
離張起靈刑滿釋放還有日子,顧然只是來山上看看。
從廣西坐飛機到長春,顧然先在市裡住了一天,晚上吃了個大排檔,那家店生意好,他跟人拼桌的,東北人能嘮又能喝,顧然跟人侃天侃地上頭了,啤酒喝的有點多,除了大排檔扭頭進了商場,轉悠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賣拍立得的店,買了個小拍立得和一盒相紙。
從商場出來,夜裡的冷風一吹,酒勁兒才醒,他看著手裡的購物袋怔愣了半天,認命地回賓館,把拍立得充好電,放到上山的裝備包里。
第二天一早退了房,托解雨臣的福,當時給他的證件還有能用的,顧然去租車行租了輛越野車,一路殺到二道白河。
這已經是他第三回走這條道了,上山的路印在腦子裡,一點阻礙都沒有就走到了當初那個有溫泉的山洞。就著溫泉歇了歇腳,吃頓乾糧,顧然就往青銅門走去了。
一路上奇怪得很,人面鳥、陰兵,什麼都沒有,跟回家似的就走到了青銅門前,通暢得不可思議。
顧然有些恍惚,這不合理,但發生在自己身上,多少也有點合理性,往好里想想,上輩子好歹是給青銅門陪葬的,這輩子有這點優待也是應當的。
顧然看得開,不去想這些七七八八的事,人面鳥沒有就沒有,更省事,他還不想大戰人面鳥呢。
這時候也不嫌髒了,席地而坐,顧然從包里掏出來一個小香爐,放在青銅門前,點了根香,看著裊裊升起的雲煙,神思有些恍然,喃喃自語:「就這樣吧,祝你們餘生安康。」
拍立得買都買了,也不能不用,顧然就舉著拍立得,鏡頭對著自己,就著青煙扯出來一個笑容,按了快門,相紙晾了一會兒,顧然看了眼照片,青銅門前,背景陰森森的,自己臉邊上還飄著煙,怎麼看怎麼陰間。
轉念一想,對那邊來說,自己也算是陰曹地府的人了,照片陰間就陰間吧。顧然從口袋裡摸出來打火機,把照片燒了。
雖說燒照片不吉利,不過顧然好歹也算是死過一次,上過一次天國的人了,百無禁忌,再說了,他自打決定尋仙問道開始,這條命就沒吉利過,也不差這一張照片的份額。
照片和香燒完之後,顧然就離開了雲頂天宮,走到雪山上,拿出拍立得準備再拍一張照片寄給吳邪胖子他們,結果剛按了快門,照片列印出來,拍立得就沒反應了。
天太冷,電池凍壞了。
「我靠!」顧然罵了一句,只能把拍立得收包里,等了一會兒相紙,顯示不出來影像,還是天太冷。
顧然認命,掏出手機面癱著自拍一張,然後拍了一張空白的相紙,下山到二道白河后,兩張照片都發給胖子,並留言:本來想給你們寄張照片的,結果凍壞了【無語.jpg】
胖子回郵件挺快,顧然洗個澡的功夫,看到了好幾條未讀郵件,沒什麼營養,總結起來就一件事:罵他傻逼。
賓館的暖氣並沒有救活拍立得的電池,顧然左手壞掉的拍立得,右手胖子的郵件,只覺得自己犯太歲。
可能燒照片真的不怎麼吉利。
從長白山上下來,顧然一時間沒想好接下來去哪兒,就在長春停留了幾天,收到黑瞎子發來的簡訊,他收了蘇萬當徒弟。
很不可思議。
在顧然看來,蘇萬是三個小孩中最單純的一個,算不得好好學生,但至少比楊好這種混社會的和黎簇這種狠起來炸|c|4的不一樣。
算起來,蘇萬現在算是吳邪的師弟,詫異之餘,顧然又覺得這好像是理所應當地,蘇萬和吳邪有些相似之處,都是一群人里看起來離這條道最遠的,卻偏偏都牽扯了進來。
吳邪是為了九門、為了張起靈,那蘇萬是為了什麼呢?
顧然想不出個答案,這個答案也不重要,蘇萬和吳邪不一樣,他已經沒有心力去管這麼多人了,蘇萬做了什麼選擇,說到底,與他無關。
顧然還是回了條消息:楊好和黎簇呢?
黑瞎子回復:楊好跟著霍家做夥計,黎簇被壓回去高考了。
楊好在意料之內,獨自從古潼京逃出來的楊好一定會落入九門手中,解家心有餘而力不足,相對其他幾家,楊好落入霍家手中,不算太壞。
黎簇倒是有些滑稽,從汪家的牢籠里出來,又要踏入高考的魔窟,不過經過汪家的特訓,黎簇應該能考上個大學,這麼想來,黎簇的學位證也有吳邪一半的功勛。
顧然發消息:我房子里有個黑色的20寸皮箱,你拿了給楊好。
說起來,楊好也算是他的半個徒弟,沒正式拜師,但答應了要教他槍|法不假,皮箱里是一些練慣用的槍和子|彈,適合楊好這種剛入門的。他暫時不想回北京,便只能讓黑瞎子轉交了。
黑瞎子那邊過了很久才又回了一條:別忘了我在古潼京跟你說的。
黑瞎子之前讓他到處走走,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想想自己為什麼活著。
那就到處走走吧。
顧然沒有去查自己卡里的餘額,聽說解雨臣已經回了北京,起死回生讓九門其他人嚇得夠嗆,他和吳邪聯手,很快就穩住了北京的局勢。他保護吳邪這一單生意,解雨臣得給他不少錢,八成黑瞎子回去了也得跟他們聊到自己,知道自己在滿世界散心,解雨臣總歸不會讓他沒錢花。
顧然把所有的裝備都丟在賓館,重新去買了個拍立得,帶了一身旅行的行頭,第一個目的地:海南。
他想好了,從祖國最南端開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散心,等玩累了再回北京。
偶爾看到郵局,顧然會買一張明信片寄到黑瞎子的眼鏡鋪子,不算是彙報行蹤,只是下意識知會一聲朋友們。
顧然在外面漂了很長一段時間。
夏天的時候,他偶然在杭州遇到了黎簇,高考完的暑假,杭州正是熱得要命的時候,這小兔崽子絕對不是腦子一抽來杭州旅遊來的。
顧然之前聽胖子提過一句,黎簇這小子自打從汪家出來,就跟吳邪不對付,吳邪心裡多少掛著愧疚,包容著小崽子,惹了麻煩也給他兜著。
顧然遠遠看到黎簇,最初沒認出來,他精壯了許多,多少還帶點生人勿進的戾氣,跟以前的中二青年很不一樣。
大概是感受到顧然的目光,黎簇看了過來,然後直接朝他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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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札記之關於掉馬的故事
最近顧然有一件很困擾的事情,這話要從上個月黎簇來雨村串門說起了。
黎簇從汪家出來之後一直在道上混,也算是個小人精了,他在雨村住了兩天就發現,顧然還告訴吳邪他們,他的來歷。
顧然自打到雨村沒多久,就想把過去的事都講出來,但一直沒找到個很好的時機,每次人齊的時候,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耽誤過去了,再想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張不開口了。
一拖就是好幾年,最開始做好的心理準備也慢慢沒了。
有時候顧然會想,反正都在雨村安定下來這麼長時間了,說或不說也沒什麼區別,吳邪他們大約也早就過了好奇他來歷的時候。
顧然偶爾在給小滿哥剃毛的時候會犯嘀咕,就他上輩子干過的那些轟轟烈烈的事,就算講出來了,小滿哥第一個帶頭不信。他自己不得不承認,慷慨就義的形象實在是和現在的形象差距太大了。
顧然自我安慰地想,為了讓吳邪他們不產生太大的落差感,他還是別說了吧。
然後黎簇就告訴他了一個消息:「好哥前幾天下了個元朝的墓,裡頭出了些壁畫石刻什麼的,好哥拍了點照片,後來正好讓黑眼鏡看見了,好像跟你有點關係。」
顧然沉默了一會兒,有點懷疑人生,「你有照片嗎?」
黎簇搖頭:「霍家的,我不合適要照片。」
顧然揉了揉太陽穴,「知道上頭記錄什麼了嗎?」
「墓主姓顧,叫什麼忘了,好像是個書生,不算啥官,聽說家道中落了,墓裡頭出的也沒多少值錢的東西,聽說是好哥帶著幾個新夥計去練手的,權當科普了。聽好哥提了一嘴,墓主有個兒子,沒怎麼好好讀書,跟了個道士,後來再也沒消息了。」
顧然嘆了口氣:「算是我爹。」
黎簇的目光有些奇怪,疑惑道:「按照你說的,你勉強算是穿越過來的,那這裡原本的你呢?」
顧然聳了聳肩:「不知道,應該是死了,任何一個世界,都從來不缺尋仙求道的人,能活下來走到最後的很少,既然這裡長生的事情沒有完全被解決,就說明他中間失敗了。很正常,我經歷過的九死一生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道坎兒沒邁過去,就掛了。」
黎簇本也就是順口一問,坦白來說,他一點都不在意墓裡頭記載的這個人,反正他認識的是眼前這個,「黑眼鏡知道了,花兒爺那邊八成也已經知道了,你猜他們會不會覺得你是墓裡頭記載的那個?」
顧然搖頭:「不知道。」
「你準備什麼時候跟他們說?」
「最近吧……」顧然有些犯怵,這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真不好受。
黑瞎子和解雨臣摸透了顧然的脾氣,特意憋了一段時間沒上門,過了一個多月,才姍姍到雨村慰問縮頭烏龜。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顧然雖然不容易喝醉,但意思意思喝點,開口會更有底氣。
一個人喝了兩壺酒,胖子都看懵了,還以為他有什麼想不開的事,直勸他。
顧然喝到差不多上頭了,一把薅過來小滿哥,一邊毫無章法地擼狗,一邊說:「我有個事兒得跟你們交代一下。」
胖子還什麼都不知道,以為顧然做賊心虛,便道:「你又禍禍啥了?」
「別打岔,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情緒。」顧然深吸一口氣,「就是吧,我其實是死過一次的人……」
開了個話頭,後面的話就好說了,顧然把他的經歷完整講了一遍。
吳邪他們面不改色,波瀾不驚,只有胖子象徵性感慨了一句:「你還真是個半仙兒啊?不錯不錯,有排面!」
「你們……」顧然本以為他們至少會驚訝,或詢問些什麼。
「你到底從哪來的一點都不重要。」吳邪看這顧然,「重要的是……」
顧然還以為他要說什麼煽情的話,都準備好淚灑當場了。
「小滿哥快被你擼禿了。」
顧然後知后覺低頭看小滿哥,毛都被他擼打結了,抽手的時候不小心一拽,扥疼了小滿哥,張嘴就要咬人,顧然趕緊撒手一躲,叫道:「卧槽,你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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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只有黎簇知道顧然的馬甲,現在是都知道了。下一章正文是黎簇知道馬甲的事,本來應該接在下一章後頭更這段的,但下一章正文完結,不太想更新段子,就放在這一章後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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