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昆昆養成手冊

「喵喵喵！」末白泄氣地耷拉著腦袋，跳到地上，身後那條毛茸茸的尾巴掃來掃去。既不滿，又鬱結。

沈繹之牽著唇角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須臾唇線平直，顯出幾分冷淡。

「左右不過一年時間，他們就會離開的。」

回應他的是一連串喵喵的疊聲。

語調微揚，似乎很是愉悅。

窗外，偶爾有鳥乍然驚起，撲扇幾下翅膀重新落回桂花樹里，惹得花瓣簌簌掉落。奇異的是，那些花瓣接觸到地面，化作一縷縷黑色煙霧，直至消散無痕。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里再次響起一聲輕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聚在一起。說起來，山海縣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

又是長久的一陣安靜。

再然後，只剩下壓抑的咳嗽聲。

虞魚這一覺睡得很好。

四周漂浮的氣息莫名讓她非常放鬆心安，她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睡這麼好過了。

一覺無夢。

她滿足地伸個懶腰，慢悠悠地掀開眼皮。恰好能看到正對面牆上掛著的時鐘，指向一點五十分。

……嗯？

糟糕，要遲到！

虞魚眸子忽的一變，下床出門。

沈繹之從書里抬起頭，眼看小姑娘急切的背影消失在迴廊間，漫不經心道：「你的主人走遠了，不跟上去嗎？」

小黑聽罷，甩了下尾巴，道：「喵！」不去！

能徒手干翻8個校霸，主人已經是個成熟的主人了。

它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用屁股對背著門，相當缺心眼的在陌生人的地盤繼續熟睡。

末白翻了個白眼，表示深深懷疑。這對主僕該不會是打算蹭晚飯吧？

-

虞魚回到十一班。

下午，化學跟英語老師發了卷子，讓學生們自習。

三節課下來，班上同學陸陸續續走了一大半。很顯然，教學方法採取放養式，只要不在授課時間內打架鬥毆，老師們都是懶得管。

兩張卷子做完，已經臨近放學。

各課代表負責收卷子，拿起桌上空白的試卷，原封不動的疊在一起。輪到虞魚時，看著她的卷子寫得滿滿當當，紛紛露出詫異又震驚的表情。

「嘖，又是個傻的。」課代表搖搖頭，一把奪過試卷，眉宇間滿是嘲弄。

虞·三好學生·魚滿頭霧水。

做作業也有錯？

身為常年霸榜的年紀第一，她可能不太了解差生的想法。

前桌是個皮膚黝黑的小胖子，轉過身來，用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告誡道：「你老老實實寫那麼多沒用的，最多拿5分的卷面分。再說了，他們從來不會翻看，每回都順手把卷子擱抽屜里一塞，下次再發給尖子班用。」

虞魚一手支著下巴，十分隨意的開口：「學校也不管管？」

「管什麼呀？」胖子聳聳肩，自嘲道：「反正我們這種人出去也是混的，沒什麼前途，何必浪費資源和精力。」

說完他發現轉學生沒什麼反應，不禁一愣，不是說大城市來的小姑娘都嬌生慣養，見不得弱小受苦，面對他人遭遇不公，憤世嫉俗嗎？

為何現在的情況，跟電視劇演得不太一樣！

還是說……自己沒有用上形容詞，因此顯得故事不夠生動，不夠催人淚下？

胖子搜腸刮肚地準備語言，可惜胸無點墨，愣是什麼也想不出來。

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忽而看見虞魚皺起眉頭。

「你想說點什麼？」胖子期待地坐正身體。

虞魚一臉懊惱：「試卷上忘記寫名字了。」

沉默幾秒，胖子乾巴巴的憋出幾個字：「……那挺遺憾的。」

虞魚心情沉重地嘆口氣。

胖子：「……」

不是。

你還真遺憾啊？

反正都是亂編一通，寫不寫名字有什麼區別嗎？

半響，他得出一個結論——新來的轉學生，是個乖巧又極其死板得不像話的差生。

「你這樣在十一班待不了幾天的。」為了起到恐嚇的效果，胖子故意往前湊了湊：「小混混們大多欺軟怕硬，專挑那種有錢又怯懦的三好學生下手，估計你已經被盯上了。」

虞魚一聽來了精神，雙手捧著下巴，眨巴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驚喜地望著他：「是嗎？」

胖子見她乖巧地聽著，特別天真爛漫，心臟有些受不住，頭點得跟搗蒜似的。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隨後反手伸進書包：「不過也不是沒辦法，道上都講究規矩，只要你和他們是一路人就行。」

啪！

一本泛黃毛邊的手札放在桌面上。

《論昆昆如何養成》

封面的字體是用鉛筆寫的，一筆一畫，歪歪扭扭。

虞魚遲疑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難道……今年流行養昆蟲？

「當然是小混混速成方法。」胖子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看在我們是前後桌的份上，便宜點3折賣給你，只要19塊9。」

虞魚恍然大悟，微抿了一下唇，才同情地看著他說道：「為了賺錢買本字典，你也挺不容易的。」

胖子心裡緩緩升起了一個問號。

他聽得一頭霧水，拿出手機上網搜，彈出來一則信息——

新華字典售價：19.90。

再抬起頭來，虞魚已經在封面上畫了幾筆，其中混混二字特別顯眼。

胖子：「……」

臉有點熱辣辣的疼。

因為臊的。

-

下午放學。

虞魚收拾書包時，終於想起小黑還落在校醫室。

當她匆匆趕到，發現那隻肥圓圓的大黑貓正搖頭晃尾地圍著漂亮男人轉，嘴裡還發出一連串又甜又軟的喵喵聲。

真是狗腿十足，毫無下限，嘆為觀止！

但僅一眼，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膠著在飯桌上。

桌上熱騰騰的飯菜正冒著香氣，悶得香軟的米飯，蜜汁排骨，酒燉牛肉……

虞魚掐了下掌心才稍微冷靜下來。

「一起？」沈繹之抬起眼眸望過來，燈光細碎的光點落在那雙桃花眼中，瀲灧著溫潤水光。

虞魚腦海里只剩下一個詞：人間妖孽。

下一刻。

她很沒原則地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碗筷，用筷子夾了一塊酥脆鮮香的排骨放進嘴裡。

最後一次。

這是最後一次……吧？

哇！這個好好吃，那個也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