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青樓女子

一、

我是被王爺從青樓里贖回來的。

害，整個國都里，誰不知道王爺貪財好色。

可沒人知道的是，王爺貪的財是貪官之財，好的色是男子之色。

我捧著十萬兩黃金給了王爺，求他用我的錢給我贖身，只求一個自由，不要任何名分。

王爺看著我用箱子裝得滿滿當當的黃金，凝神好久之後點了點頭：

「現在的青樓女子，都這麼能賺的嗎？」

我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發作不得，末了，低聲恨恨地說了一句：

「王爺，我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

二、

說實話，我對自己的樣貌身材很自信。

曼妙細腰，玉峰聳立，明眸皓齒，黑髮順柔。

反正我是覺得這天下所有形容女子美好的詞語放在我身上都不為過分。

也就是憑著這身材、這張臉，我在花枝樓不用賣身也混得風生水起。

饒是老鴇逼著我就範，我也能逃脫得乾乾淨淨且不被責罰。

多少次，老鴇兒都拿著花魁的名號來誘惑我。

可老娘就是不為所動。

做花魁，可是要賣身的。

一個虛名，我要那勞什子做什麼。

日子久了，老鴇兒也只能作罷。

誰讓我是這花枝樓的搖錢樹呢。

如此，這花枝樓的花魁淼兒便日益憎恨於我。

一個花魁，竟是比不過只賣藝的我。

你說教人氣或不氣？

三、

王爺來花枝樓的那日，整個樓內，好生熱鬧。

老鴇子笑的花枝亂顫，從街口迎著王爺一直到了樓內，就差整個人沒有掛在王爺身上。

我住在花枝樓最頂屋，住的高，望得遠。

老鴇子那諂媚的嘴臉，直看得我無趣。

轉了視線，看向了那以貪財好色聞名於國都的王爺。

第一眼，饒是見過太多美男的我，也是鮮有地愣了一瞬。

那王爺，生得是格外俊美。

劍眉星眸，高鼻薄唇。

「王爺大駕光臨，真是令我們這花枝樓蓬蓽生輝呀~」

做作扭捏的姿態，老鴇子展示得一覽無遺。

男子微微垂頭凝神，沒有言語。

我立於樓上，雙臂撐在欄杆上，赤著的腳有一下沒一下晃著，等著聽聽看這王爺要說什麼。

卻沒想，那王爺竟是猛地抬了頭，向著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我能感覺到我的呼吸窒了一瞬，沒有躲閃，我向來對自己的容貌格外有自信。

微微點頭，對著那王爺，我扯開一個明媚的笑意。

四、

讓我有些意外的是，王爺並沒有點我。

還不等那王爺開口，淼兒主動下了樓，一身就沒幾塊布的衣服飄飄揚揚。

像一隻殘破卻還有著頑強生命力的蝴蝶，淼兒跌跌撞撞入了王爺的懷裡。

手裡的酒罈，恰到好處地解釋了為何她此刻是這番模樣。

我撇了撇嘴，赤著腳回了屋。

淼兒這段數太低劣，無趣得很。

整個花枝樓的女子都知曉，淼兒同我不和，明裡暗裡總愛搶我的主顧。

我倒是並不在意，主顧被她搶去，我落個清閑豈不自在？

我雖在青樓，可心裡，比明鏡還要明鏡。

我清楚得緊，我要的是什麼。

五、

我睡眠向來踏實，一覺便到了後半夜，起身看了看燒了大半的燭火。

進了水，剪了燭，見屋頭又亮了不少，晃晃蕩盪又要往床上倒去。

「嗚嗚嗚嗚……」

細微至極的哭聲，低低淺淺地在我屋外響了起來。

我渾身泛了個寒顫，困意少了許多。

我住的這層樓，統共只有我和淼兒兩人。

且老鴇子定過規矩，旁人不得上來。

這哭聲，是哪個丫頭的？

加之我最近又是看了不少聊齋話本，一時間，竟也是有了些害怕。

「嗚嗚……嗚嗚……」

哭聲很低，飄飄忽忽，我緊了緊拳頭，還是打算開門瞧上一瞧。

躡手躡腳放了閘，小心翼翼拉了門。

卻只見，一道飄然的藍色身形順著樓梯下了去。

之後，便再沒了哭聲。

那背影，我瞧得清楚，是淼兒。

腦袋裡疑惑一圈一圈盪開，我收了視線，下意識看向了對屋。

那裡，應該是今晚點了淼兒，該在淼兒屋內，卻又將淼兒趕出的王爺。

六、

我蹲著身子趴在欄杆下頭，向著樓下老鴇子的方向瞧了瞧。

見淼兒哭得梨花帶雨，似是在同老鴇說著什麼。

老鴇像是有些生氣，起手捏了淼兒肩頭好幾下，趕著她入了底樓的一個屋子便再沒有出來。

我想了片刻，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思想，使得我沒有任何的好奇。

同自己無關，便不要去沾惹是非。

如此，我貓著身子，就要退回到我屋子裡去。

「木雪姑娘。」

還未回身，男子的聲音清澈而落。

我倒並未覺得害怕，只是下意識抬眸看向聲音方向。

腦子裡轉過的第一個念頭，這王爺除卻臉好看，身材也是緊俏得厲害。

此時此刻的王爺，正赤裸著上半身，半裙鬆鬆垮垮地系在腰間，似是一個大動作就能落下來。

我未曾賣過身，自是也不了解這其中的東西（第一聲），面龐難得有些窘迫地熱了熱。

順勢起身，我剛要客客氣氣打聲招呼。

餘光卻見對屋門前，一個同樣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子，正手足無措地看向我的方向。

我的腦袋，空白了。

七、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淼兒會被這王爺趕下樓了。

口裡乾澀至極，我抖抖索索站直了身子，努力控制好自己的眼只看向王爺的面龐。

好一會兒，卻是不見這王爺開口。

心頭七上八下，我舔了舔乾巴巴的嘴，索性豁了出去，大大方方揚了笑意：

「木雪見過王爺。」

平日里該什麼模樣便還什麼模樣，若是慌亂失了方寸，豈不是顯得自己心虛？

心裡想了個通透，也就沒了顧忌，我大大方方回眼看了看淼兒房門前那個赤著上半身的男子。

還不等回頭再看向王爺，只覺得自己的手臂吃了痛，身子一歪，倒退著向著我的屋子方向而去。

門，關得很快。

快到我只看到對面那小廝男子面上泛起的驚恐才出現我眼中一瞬，便再看不見。

踉踉蹌蹌，跌跌撞撞。

頭一遭，我回自己的屋子回的這麼狼狽。

八、

屋子裡頭，一片安靜。

我本就是著了一身睡袍出去偷望，身上單薄又清涼。

低眼看著自己身上拉扯得不像樣的衣裙，我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王爺背對著燭火，擋住了大半的光亮。

我抬眼看去時，只能看到他那矯好到讓人垂涎欲滴的身材。

愛美之心，我自然也有。

來花枝樓消遣的主顧那麼多。

這種絕世少有的美男子，多看上兩眼，心情也好不是？

「木雪姑娘，剛剛偷看出了什麼名堂沒有？」

我確定，我看向王爺的視線一定是直勾勾的那種。

不然為何他轉身看向我的時候，嘴角隱隱地抽了抽？

自小被收在這青樓，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看人下碟這事兒，我得心應手。

我歪了歪頭，笑得真誠：

「木雪倒是想看，這不是沒看到，就被王爺給拖進來了？」

我知曉生得好看是個優勢，而恰巧，我有這個優勢。

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高碩的王爺，後頸著實有些不適，我起手整了整衣服，立身。

面上笑意控制在真誠且帶著些怯懦的狀態。

想來，我這每日對著鏡子練習儀態的習慣，還真是不能改。

九、

下一瞬，精壯的身子向著自己靠近。

思緒沒有跟上，我的腦子裡又是一陣空白。

藤蔓一般有力的手臂，纏在了我的腰上。

我想也沒想，狠狠抬腿向著男子的腳踩去。

滾燙的大掌，搶在我動腳前，覆在了我的大腿上，生生停住了我的動作。

我向後折著腰，單腿掛在了王爺的腰上。

沒眼看。

曖昧。

又滾燙。

我沒接過肉客，也向來約法三章不準主顧同我有太近的距離。

這頭一遭，卻是都給這王爺佔了去了。

我望進男人的眸子里，自詡波瀾不驚的心第一次顫了顫。

「能說會道，巧言善辯。」

「比方才那個丫頭聰明多了。」

男人似笑非笑，微眯著眼。

我晃了晃有些不甚清醒的腦袋，兩手推著王爺的胸口，奮力脫開了身。

十、

拂過身後的發到胸前，我笑得愈發真誠，坐回到了床邊：

「王爺可是忘了？今日來點的是淼兒，不是我。」

看到方才那個裸著身子的男人，我心裡已是有了數。

國都內甚嫌斷袖之風，王爺帶著人來，再把淼兒趕出去，外頭自是不會有人懷疑。

只是碰巧，被我給瞧見了。

我雖性子隨意懶散，但是不代表，我不怕死。

我怕死，怕得要死。

但我是真沒想到，那王爺，竟是第二次靠近了自己。

不等我反應過來，有力的大掌一把扼住了我的下巴。

「拔了你舌頭，本王才能安心。」

絕世的一張臉，說著最無情的話。

拔了舌頭我還能有命？！

心頭倏得一緊，我閉了口，再不敢開口說話。

想自己努力了那般久，就是為了離開青樓去外頭瞧瞧，這倒好，一個不小心，腳還未邁出去，就要死在這花枝樓了。

但好在，只片刻，男人就鬆開了我。

我身形躲得飛快，起身便去了離王爺最遠的角落站著。

腳步匆忙，猛地被腳下的東西絆倒。

我踉蹌著穩住身形，看著絆我的東西，心頭的明鏡，登時亮了起來。

十一、

半人寬的箱子，滿滿當當。

我費了好大的氣力，拖著它重新在王爺的面前站定。

也不知這男人何種想法，鬆開我后並未離開，倒是旁若無人一般在我床上躺了下來。

我也沒有含糊，徑直在床榻旁的地上坐下，抬手開了箱子。

聲響不高不低，足以惹得男人睜眼。

「嗯？」

男人微眯著眼，瞧了一眼箱子，繼而看向了我。

箱子裡頭，是滿滿當當一箱、明晃晃又亮燦燦的金子。

整整十萬兩黃金，是我背著老鴇兒一點一點攢下的。

我要離開這裡，這是我邁入花枝樓的第一天起，便思索好了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