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第 8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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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剛一冷靜,她就懵了。
剛剛說話的人,不是蒼歌啊。
是個女人的聲音。不過聽著很生,好像不認識——
沐寒原地轉了小半圈找人,正好就和那出聲的人對視上了。
那人就站在她左側後方兩三步的位置。
這人站得很近,她卻一點都沒有察覺。
沐寒停頓了一下,心裡快速地尋摸了一個來回,才想起這位突然出聲的女修士是哪個。
正是先前給了她一本手札的那位。
沐寒對她的印象其實很深刻。
——且並不只是因為手札。
她現在意識到她是誰之後,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了那天鋪天蓋地的風雪中的一道奪目焰色。
這是個看過一眼后便很難令人淡忘的人。
只不過出去的這大半年裡發生的事情實在多,再回劍派時沐寒都有種恍惚感了,只見過一兩面的人她更是差不多全忘腦後了。
「拜見師叔。」
沐寒行過禮,抬頭就看這位似乎是專研陣法的女長老把眼光從陣法上偏過來對著她:「學陣法多少年了?」
神色平平板板,語氣很平和。
上回沐寒來這裡練習陣紋,快結束的時候碰見了她,這回又是試驗成功了臨走前碰見了她。
她大概算得上是唯一一親眼見證了沐寒精進速度的「外人」。
——她莫非是住在這白風谷附近的?
可她並不曾聽說白風谷這一帶是有主的。
或許是暫居此處修行的?畢竟白風谷這一帶靈力環境屬實特殊,在不宜大多數人修行居住的同時,說不得也正好符合了幾個別人的修行需要。
那女長老還是一身看上去彷彿能燃燒起來的鮮艷紅衣。
和上次比,她表情似乎生動了很多。
沐寒想。
之前見她時,她臉上僵得不像是活人模樣。
這並不是她對這位師叔的不敬。
這位師叔上一次出現時,眼神熠熠,雙目燦若星子,語氣溫和,行動間透著一種好奇和熱心,可臉上卻一片僵硬死板,連說話時唇邊肌肉的牽動都十分生硬,莫說表情,忽略那雙眼睛后,那張臉是一點生氣都沒有的。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
沐寒心裡奇怪著,嘴上道:「大概九年了。」
騙人不好。
不過要是從她在青禾鎮,用玉佩石子輔助著靈珠設誰都會的聚靈陣就開始算,確實是有九年整了。
九年在沐寒想來其實還是很短,但這個答案對那女長老好像太過保守了:「那你近兩年進境很快啊。」那女長老這麼感嘆道。
「以前有過師父?」
她問的是以前。
劍派外門弟子都是沒師父的。
即使有,也不是劍派承認的師徒關係。
「有過的。」
「過世了?還是拜的普通先生?」
「過世了。」就是過世的時間有些久。
那女長老停頓一會兒后,忽然道:「你是不是五靈根?點數還特別均衡的那種?」
沐寒驚訝她居然知道這個,但轉念一想,這位長老可能是一直在附近,那麼那天半夜她玩
「你不如丹比煉二十七個成丹出來,拿第一。五個築基丹也有,靈珠法器也有,劍派還能保你築基成功。」伯賞此時真的有種沐寒隨時會找幾張不入階的空白符紙出來記賬算錢的感覺。
「這樣太打眼了吧?」
「是打眼還是你做不到?」
沐寒嘆口氣:「——我是有點兒累了,煉不下去的那種感覺。」
這幾個月,除了中途被人借走查了一趟宿舍,連帶著解決了明奕的事情外,沐寒從回來起,就沒哪天不是圍著丹爐轉的。
成功以前不覺得,等沐寒三種丹藥的三爐出丹量穩定能過十以後,一口氣松下來,沐寒突然看丹爐有些不順眼了。
而魏紅霞的死,也對她的情緒有一種很輕微的打壓、抑制在。
她略有些提不起精神做別的。
咬牙硬挺著做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沐寒看著一爐爐沒能成丹的藥渣,也是挺心疼的。
賺肯定還是能賺,而且算上時間投入,依舊比三階丹藥賺得多,但沐寒看著,只覺得自己是個把山珍海味往泔水桶里里倒的敗家子,不遭報應沒天理。
「你近日有些浮了。」
伯賞點破了沐寒的小心思后,看她自己心裡有數,並非逃避自欺,也不再緊逼了:「或者不如休息些時候,趕在築基之前休息一陣子。」
趕在築基前歇會兒。
沐寒認識的人里,也就只有伯賞會這麼說話了。
「不了。」沐寒站起來,在自己的小屋子裡走了幾圈。
「時間不多,我想著能學進去點什麼就學點什麼。」沐寒說著說著就變成了自言自語的語氣:「我感覺我這些天被強塞了一堆本不該知道的東西。我一想著戰爭可能馬上就會開始,就有些亂。怪慌怪忙的。」
「心裡一亂,再去煉四階丹藥,廢丹率就居高不下,再加上四階丹需要的成丹時間太長了,每次都會出些重複的錯誤。」
我真的挺害怕的。
沐寒嘆口氣,這樣想著。
總得趕在事情逼近到眼前之前,多抓些東西在手裡。
沐寒又一次去了白風谷。
這一回,時間已經進了四月,白風谷這一帶的天氣,就不像沐寒上回來時那麼惡劣了。
雖然風中還是飄著零零碎碎的小雪花,但與曾經冬日時的景況相比,如今的這種微風細雪,簡直可以用溫柔來形容。
「這都四月了,還不見開凍。所謂的一年六個月飄雪怕不是假的。」沐寒之前搭的那個小棚子還在:「之前是十一二月,那時候是持續整日的大雪,現在是四月,推算一下可能八九個月都是有雪的。」
沐寒又來「偷」冰靈氣、偷實踐場地了。
她把自己做好的布陣材料仔細放置在正確的位置上,然後拿了引靈比就開始繪製陣紋。
許是之前一爐爐浪費高階丹材的場面太過鬧心了,近幾日沐寒換了門功課繼續從三階爬四階的路,竟自覺過程堪稱輕鬆順利。
不過再怎麼順利也是相對而言。
沐寒看著陣法運轉起來,毫不客氣地抓取著白風谷里隨處都是的冰靈力,靈氣波動逐漸增強,但在波動達到三階升上四階的那一瞬間停下來。
整個陣法的骨架紋路同時閃了閃。
沒有熄滅。
好像是成功了。
但強度卻卡在了三階的極致上。
這不是一個四階的迷陣。
沐寒咕噥著道:「我怕太複雜了不能成功,中間輔助的那些隱蔽紋都沒畫,結果還是失敗了。」她席地而坐,坐在軟和的雪堆上,瞪著那正作為一個三階迷陣運轉的陣法,絞盡腦汁自己找起問題來。
她不求助,如非意外情況,伯賞也不會主動插手。
於是接下來的十幾天就在沐寒不斷的自我糾錯中度過了。
她在陣法上的天分高低沒有人來評價,但她感覺至少不能說差;試驗四階陣法,問題出得快,她解決得也快,雖然一直沒有成功過,但她能感覺到,她手上這個陣法正在逐漸被她完善。
或許很快就能作為一個四階的迷陣進行正常運轉了。
在遇到重大難題時,解決一些有些難度很是需要一番辛苦但由不是解決不了的問題,是一種很好的鼓舞方式。
至少沐寒無疑是從中得到了鼓舞的。
但正當她因此興緻勃勃和鬥志昂揚的時候——
她在最後一關卡死了。
一卡就是小半個月。
她在這個問題上,失敗了二十幾次,其間陣紋重畫了四遍,布陣用的煉製好的陣紋石之類的材料也損壞了不少,有個位置上的東西甚至已經替換了四次,換到要是再壞沐寒已經沒有存貨拿出來補位了。
四月二十六日的清早,沐寒握著引靈筆,蹲在陣法一角,低頭看著地上,臉上找不到什麼表情,卻依舊讓人感覺她現在是在板著臉和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對峙。
又軟又細的雪花在沒有風的清晨十分安靜地往下落,白風谷的雪已經小到可以忽略,但依舊沒有停的意思。
「節點你已經找對了,為什麼還一直猶豫著不動呢?」有人似是好奇又似是無奈地提問。
「因為再失敗一次就壞了。」沐寒不假思索地道。
「不過你說得對,總得試試,不能一直卡在這裡。該回去重新準備材料就回去重新準備吧。」她自語著說完,拿起引靈筆,一氣呵成,給兩道陣紋之間添上了最後一串紋路。
她屏住呼吸,安靜地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說不上是在她意料之外還是在她意料之內,這一次,陣法成功地跨過了三四階之間的那道界限,並在四階的狀態下穩定下來
陣法成功是成功了,但拿著這樣的陣法去參加陣比,沐寒覺得劍派不太可能承認她合格。
就算能承認,沐寒也不大想丟這個人——陣法在布陣的途中出過幾十次不同的問題,沐寒則懷抱著讓陣法成功運轉的目的,不停地修改或者彌補。僅僅是修改還沒什麼,但「彌補」就有些……是真的「補」。
就如剛剛沐寒最後畫上了幾筆靈紋一樣。
那些靈紋本不必出現在陣法中的。
於是這樣的陣法,在行家裡手來看,和那些補了很多次的舊衣服是一樣的。
補丁疊著補丁,一看就讓人知道,這衣服是破的。
沐寒對著運行中的陣法笑了一會兒,就想起了這個十分掃興的事實,然後從喜悅激動中冷靜下來。
然而剛一冷靜,她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