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范建安愛子范長勝被當眾杖責死一事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若易恩陽願意，完全可以借這件事翻范建安的舊賬，把范建安拖下高位徹底無翻身之地。但易恩陽毫無動作，就像上次范建安派人暗殺他一樣不了了之。
嘖，有時候都懷疑易恩陽的真愛到底是蘭妗還是范建安。
麒靈腹誹。
她心情不錯，一邊哼歌一邊幹活。這時李進才急匆匆跑進來，進來后卻又不說話，神色詭異地盯著她瞧。
她頭也不抬，「皮癢了嗎？說話。」
李進才一個激靈，「是、是……外面都在傳，是大人您讓易大人改變主意，害死范長勝……」
她眼睛一瞪，「胡說八道，范長勝那是我害死的？那叫咎由自取！再說了皇上也沒讓他償命，是他自己身體弱挨不過杖責怪得了誰？還不如羅禹蒙呢，人羅閣老當年杖責二十發配邊疆，如今回來還是活蹦亂跳。」
「羅閣老確實了不起。」李進才欽佩說。
她撇嘴，正想吐槽羅禹蒙兩句，突然意識不對，「等等，你說外面都在傳是我讓易大人改變主意？哪裡傳出來的？怎麼傳？」
「不知道，小的聽到消息時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完蛋！
思索片刻，她動身去找易恩陽。
路上正好看見翁家姐妹迎面走來，但不同往日熱情，她們看她的目光怪怪的，有不甘更有探究。
很好，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們在腦補什麼。
心裡微微不爽，但這個節骨眼上她可不能再樹敵。
「兩位姐姐救我。」迅速放低姿態。
翁嫻陰陽怪氣說：「不敢當，庄大人那麼厲害，連大人的主意都能改變，哪用得上我們姐妹。」翁蘭宜趕緊扯了一下妹妹，被甩開手。
「絕對是謠傳，我憑什麼讓大人改變主意？美色？我都胖成這樣了，你們覺得易大人眼瞎嗎？」
「當然不。」但她白白胖胖的模樣其實十分討喜可人，難保……不，不可能。
「那是立場？我是謝家的人，沒看羅禹蒙天天恨不得把我抽筋剝骨。」
「那為什麼？」語氣遲疑。
「明顯有人要害我啊，把黑鍋甩給我，你們信不信范建安今天就要派人來暗殺我！」
「啊？那怎麼辦？」兩人都慌了。
「這不趕緊去找易大人求助，先給我配兩個侍衛再說。」
「對對，趕緊去。」
三言兩語搞定翁家姐妹，她暗暗鬆了口氣。
她說的大部分是實情，除了易大人確實因她改變主意。但她們的嫉妒毫無理由，易恩陽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拉攏人心，畢竟那麼多自己人他偏偏提拔了她，想必對她的社畜本質非常滿意。
另外她找易恩陽要侍衛也只是隨口一說，就看上回范建安暗殺易恩陽時那人數和狠勁，兩個侍衛還不夠塞牙縫的，多要幾個不說易恩陽給不給，就算給了，帶那麼多侍衛招搖過市豈不是更拉仇恨？找聞鴻宇也不行，雖說謝泓臨走前有過交待，但她那些話糊弄翁家姐妹還可以，對上聞鴻宇可就說不清了。
等找到易恩陽，她先拍了兩句馬屁作為開場，然後含蓄地提及當前謠言對她造成的麻煩，尤其是范建安那心狠手辣的老匹夫絕對不會放過她。
「那你準備如何？」易恩陽問，「找人護衛？還是先下手為強？」
「下官哪有這麼大能耐，只是來稟報大人一聲，下官近段時間可能就住在省里了，正好有更多時間為大人分憂，大人若有吩咐，下官隨叫隨到。」
是的，她過來的主要目的還是以退為進拍馬屁，抗拒署名一事實打實的挑戰易恩陽權威，不花點心思補救可不行。至於范建安會不會報復她，反正她就賴在中書省不走了，如果他能把手伸到中書省里來算他能耐。
易恩陽聽罷笑了，打量她片刻，說：「小小年紀，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她陪笑說：「讓大人心情舒暢是屬下莫大的榮幸。」
「去泡壺茶來。」
「是。」
……
從易恩陽處出來，翁家姐妹還候在外面，一見她立刻迎上來，「大人怎麼說？」
「未來一段時間我就不離開省內了。」
「怎麼這樣？大人不答應派侍衛？」
「不，我想了想，怎麼能因為自己的事給大人添麻煩？」幽幽地嘆了口氣，「沒關係，反正官署夠大，最近工作也多，省的來回跑浪費時間了。」
姐妹倆對視一眼，露出同情之色，「那我們有空多去陪你？」
「如此就多謝了。」
※
范府全府縞素，哀聲一片。
不過大部分是裝模作樣的乾嚎，范長勝在范府除了親爹人嫌狗棄，他死了大家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范建安的院內不斷傳出女子的慘叫聲，下人們退避三舍。
煙氣瀰漫的房間內，范建安扼住蘭妗的脖子將她壓在地上，一邊抽煙一邊用煙頭敲打她的後背。滾燙的煙槍抵上精緻漂亮的衣裳，一下又一下，帶起刺鼻的焦味。
范建安神色狠厲，一口一個「賤人」，蘭妗掙扎求饒、涕泗橫流，狼狽至極。
蘭妗當年投靠范建安是想為了尋找庇護，一方面她嫌棄范建安貌丑，一方面又覺得這種人易受女色控制，孰料自己那點道行在心思狠辣的范建安面前不堪一擊，常常被他當做負面情緒的宣洩品，各種虐待手段導致她流產乃至不育。
她懊悔又憤恨，為什麼自己當初沒選擇跟易恩陽一起走，為什麼偏偏投靠了范建安，為什麼……她都已經這樣低三下四地去求易恩陽了，他卻連這小小的乞求都不願滿足她……不，他已經答應她了，都怪庄柔那個該死的女人，那個女人憑什麼能改變他的主意？憑什麼！
若不是庄柔，她分明已經打動易恩陽，若不是庄柔在中書省龜縮不出，范建安不會發泄無門拿自己出氣。她滿腔恨意不敢指向兩個男人，便記恨上那個橫插一杠的臭女人。
「范郎、范郎，我有一個主意……」
范建安將煙斗挪開，陰沉道：「說！」
「那臭女人不出來，我們派人進去便是。」
「你以為我蠢到想不到這個辦法？那中書省被易恩陽箍得鐵桶似的密不透風，別說我的人，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范郎息怒，這件事交給我，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
李進才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道女聲喚住，嬌嬈而柔媚，餘音繚繞，聽得他身子骨一酥，回頭便對上一張艷若桃李的臉龐，沖他柔柔地笑，登時七魂丟了六魄。
※
麒靈的案前堆了小山似的公文。
李進才那傢伙不知跑哪去了，到現在還不過來給她送公文，看來最近對他太過和顏悅色，得適當敲打了。
正想著，李進才興沖沖地拿了一盒茶葉過來，說是託人好不容易買到的珍品，立馬拿來孝敬她。
「你好好乾活就是對我最大的孝敬。趕緊過來，這堆送到門下省，這堆送刑部，這一疊送到易大人那裡。」
「庄大人放心，這些事小的肯定給您辦得妥妥噹噹，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先給您泡壺茶嘗鮮。」說著自顧自地去找茶具。
麒靈撐著下巴打量他片刻，忽然說：「李進才，本官現在指使不動你了是不是？」
李進才慌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回頭解釋：「不是，只是這難得的好東西，小的想……」
「不需要你胡思亂想。」她打斷他，「我對你的要求只有一個，做好份內事，明白嗎？」
他蔫下來，「小的明白。」
敲完大棒再喂甜棗。
「行了，下不為例，茶葉拿來吧，我自己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