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面試簡訊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整個人都是木的。任他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高矮胖瘦都干擾不了一個失魂落魄的單身狗。哭倒是沒有哭，自己都很好奇。這個時候不應該大哭一場以表敬意嘛！只是覺得自己很可憐，非常的可憐，感覺有一朵很稠密的烏雲在自己的頭頂。壓著自己喘不過來氣，伸不直腰，尤負千斤重擔。

我躺在床上一直盯著天花板，不知不覺睡著了。這個時候手機忽然響了，一看屏幕已經晚上五點了，是老媽的電話。

「喂，媽。」叫了一聲老媽似乎把我拉回了現實。

「票訂好了沒？是哪一天的，我已經開始準備過年的年貨了，今年怕會有大雪，能早點回來就早點回來。」老媽很關切的囑咐我。

「嗯，我知道了。臘月二十的票。」我趕忙回答

「記得按時吃飯，天冷了自己買點衣服，身體要保護好。」老媽不管這句話說了多少遍，但每次通話的時候都會說一遍。

「知道了，媽。」眼淚不自覺的在眼眶裡面來回打轉。

今天我撒了一年來最多的慌。爸媽就我這一個孩子，除了我是村裡面屈指可數的幾個大學生之一以外，也沒啥能讓他們驕傲的。爸媽是老實的農村人，為了供我在上海讀書，已經見底了。現在一直還在為我後面結婚發愁。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們一輩子真累。家裡窮擔心我身體營養跟不上不長個，擔心我考不上大學以後沒有好工作，擔心我家庭狀況不好娶不到媳婦等等。

在最後這個有限的日子裡，我要想辦法留點什麼給他們。這個病我不打算去看了，問了我們醫學院的校友，這個病需要住院，化療，吃藥每一樣都是花老鼻子錢，關鍵還不得能治好。

留什麼給他們呢，唯有錢，越多的錢。錢能買任何東西，他們老了干不動了，只要手上還有錢就放心了。這就是我思考到凌晨的結果。

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聽醫學院的說這個病在治療的情況下大概是一到兩年，我這根本就不會去醫院，按照正常的速度應該會有個半年到一年的光景。不是我不珍惜自己的命，是我想珍惜我父母的命。先不談醫藥費的事情，光這個病就會讓我老媽減壽幾年。更不用說為了我的病到處借錢，掙錢，還錢。他們一年能有多少收入，我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給他們的錢比他們一年掙的錢還要多。

今夜無眠，雖然現在馬上凌晨但我絲毫沒有任何睡意，心裏面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麼做。男人其實悲劇到一定的情況下，大男子主義就會油然而生。我真的很感激這種大男子主義，因為接下來的一年光景沒有止疼葯，只有它能支撐我。想要在一年左右的時間掙很多錢，有一本書上寫的很全，那就是《刑法》。但咱不能這麼干。創業好像也不現實，一是現在沒資金，二是現在大環境這樣，再創業就是找死啊。到底幹什麼呢？要合法，還要掙錢快......

手機屏幕一亮，提示收到一條簡訊：看樣子像是面試簡訊。我點開來看了一下：

「您好，我們現在正式通知你於12月22日上午九點半到松江佘山***面試。面試崗位為社會調查員。過期不候！！！」

我去，這個不就是今天嘛。現在是凌晨1點多。算了我還是先洗漱一下吧。好不容易收到的面試邀請可不要錯過了。在還沒有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辦的時候，先有份工作好歹能保住生存。

從醉酒到現在剛剛兩三天，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已經滿面胡茬，臉還有點浮腫。為啥平時沒有感覺，現在得知有病了就越發看起來自己一臉的病相。

洗漱完后，我花了兩個小時把之前準備好的簡歷又非常仔細地美化了好幾遍，還準備了一身的行頭。查了一下地址從我住的地方到面試的地點坐公交車需要一個半小時。現在是早上三點多鐘，時間還是很充足的。我翻開簡訊想著了解一下面試的公司，順便做個面試的演練。可以怎麼看都沒有找到公司的名稱，只有面試的時間與地點。無奈只能找找面試投的簡歷中有沒有這家公司。

剛開始投簡歷的時候都是每個企業都會看一遍，遇到自己喜歡的崗位以及比較的好的待遇才會投一份簡歷，這樣精挑細選下來得就很少。可悲的是沒收到一個面試邀請。後來就批量投，網站也很人性的設置了篩選機制。我選好幾個比較喜歡的崗位類型，薪資待遇不低於六千，上班地址等，然後不管什麼公司就批量投放。連續三天投了不下三四百家，現在想找其中的這家還真的難，不到半個小時我就放棄了。

既然不能從已投放的企業中尋找，那就直接度娘吧，找找看看社會調查員大概是一個什麼樣的崗位，每天是做什麼的。我雖然是批量投的，但對方的人事部應該不會批量邀約的吧。既然他們覺得我可以去初試，那我必然在某些方面是符合他們公司招收標準的。

一直搜來搜去搗鼓到六點，整理好東西。穿著一身西裝，挎著一個黑色的商務包就出門了。在別人看來這身打扮不是中介就是銷售，可我自己卻感覺很自信。在樓下的早餐買了三個燒麥和一杯冰豆漿算是對付了。當我咽下第一口燒麥刺痛咽喉的時候，無情的現實再一次地提醒著自己。剛剛建立的自信陡然消失的無影無蹤。眼框忽的一下就濕潤了，雖然旁邊有很多早起的上班族在等公交，但他們肯定不會注意到就在旁邊有一個陌生人眼圈濕紅。我還是很爭氣的逼回去了，早上六點的氣溫好低哈氣成霜，灰濛濛的天感覺還要下雪。

想起來距離交房租只剩下兩天，我低頭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還蠻早的。就去旁邊的ATM機上取了八千現金塞在包里，等面試回來之後交給房東老太太。人年紀大了反而越不相信科技，老太太每次過來收房租的時候只要現金，轉賬不行。想到這裡我忽然有點能體會她的感受。昨天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后還偷偷地在網上搜索，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偏方可以根治急性白血病。這個感覺我表達不出來，總之我不相信現代的醫學能治好，反而願意相信偏方有根治的希望。

在第二輛公交車上我站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看到一個座位，可能是因為這個方向的是往市郊去的，下去的人比較多。坐在我隔壁的是一個男生，年紀約莫三十左右。看著行頭就是一個銷售，而且還是保險銷售。因為他此刻正在看合同，估計是要去見客戶。做保險的人都是很熱情的，巴不得見過的每個人都要發張名片給對方。他們好像特別相信發了名片給對方之後，對方要是買保險的話就肯定會找他。平時我不敢說，現在這個環境下企業都在裁員，人人自危誰還花錢去買保險啊。保險有什麼用咧，活著要交錢，死了才有錢拿。

雖然我對保險不懂僅憑社會印象去理解保險這個事情，但是這麼一個隨意的看法，給了我一個靈光乍現的點子。我正在努力地想抓住這個細微感覺的時候，這個保險業務員朝我遞過來名片。